第二百零六章 四境狼烟贼道昌
说是借宿一晚，第二日两位不速之客却并未离去，而是到村外山丘上采摘药草，为村中病患医治。
这山村偏远，连一名赤脚大夫都没有，村人生病，只能依靠祖辈流传下来的古方土法胡乱医治，病情重时，才会设法去临近的村镇或者郡县寻医。有些老者常年患疾，医无可医，只得坐以待毙。
张珊儿的医术岂是寻常庸医所能企及，尤其是金针奇术施展起来简直针到病除，立竿见影之效令村人瞠目结舌。
借宿的这户陈家老伯的腿疾便很快被她以金针刺术及配制的药膏治愈，得以行走如常，祖孙三代自是对这位女神医感激涕零，每日殷勤照顾，不在言下。
陈家那个六岁多的小子更是与张珊儿形影不离，端茶递水，捣药生火，抢了罗先勇的活。
张珊儿似乎也极喜欢这乖巧的孩童，不仅屡屡口出夸赞之语，甚至亲自教他识草辨药，乃至讲解药理，这陈家小子好似还真有几分天赋，很快便将许多草药的药性记住，背起来琅琅上口。
陈家两代自然将这般情形看在眼里，甚至悄悄商议了一番，待这日张珊儿又当众人面前称赞男童聪慧，陈家老伯便忍不住委婉问道能否让其孙学习医术。
张珊儿先是面上欣喜，尔后却又犹豫提及北上长安之事，陈家老伯似乎早有决断，咬了咬牙道希望对方将其孙一同带走。
自古来学习技艺须先从伙计杂工做起，替师傅打下手，乃至伺候师傅的衣食住行，成年后方能渐渐学到真本领，师徒之情并不输于父子亲情。
山村安宁而又闭塞，村民祖祖辈辈为农为工，少有成材者，如今既然有此良机追随女神医学医，岂容错过？并且陈家小子眼看就要到七岁年纪，原本就要去私塾学字，从文从医皆为上道，可是眼前师傅的本事却是天差地远，既为良材，白白贻误岂不可惜？
商议之后，张珊儿推辞一番，拗不过陈家人的恳求，于是当众让这陈家小子行了拜师礼，只待不日之后，便要带着他一道北上长安。
数日后，三人辞别，绕道襄州城北上，及至城中，自然先要去寻到城内四海盟分舵打探消息。
一路徒步走来，三人路过茶铺酒肆歇脚时已打探到北方突厥大军入境，战乱将起，待入城时，城守盘查也是极严，生怕胡人探子闯入。
经在四海盟一打探，果然消息属实，而且突厥此番纠集诸胡部族人马，兵势极盛，已经连破数个城池，杀奔洛阳城去。
“糟糕，胖哥哥现在是东都录事参军，岂不很快要跟这些胡人交战？”张珊儿俏脸面罩寒霜，尔后紧张地瞧向身边的男童。
联想到孙氏老祖过世不久，如今情势已比料想得还要危急，出了四海盟分舵大门，男童凝视前方街道，突然指着罗先勇吩咐道：“今后便由你来背我罢。”
罗先勇不由一怔，之前自山村一路至襄州城，对方便坚持一路独自行走，怎么如今却又让自己来背了？
待将他背负于竹筐内，罗先勇方才察觉原来自己的师父竟在吐纳运气，重修玄门功法，心中不由暗暗有些担心：即便他如今道心已立，但毕竟只是童子之身，经脉和脏腑如何能承受这般强横的功法？
事实上莫怀远的功力的确出了问题，待三人寻了车马，在车厢内修炼小半日，男童便板着脸出了车厢，尔后令马车停在路边一处酒肆，要上一壶陈酿老酒，拍去封泥，也不顾酒肆伙计及酒客们的目光，只顾豪饮。
如今身躯幼小赢弱，烈酒也难以承受，几碗下肚，男童已是醺醺然，醉话不断，老气横秋，引得众人侧目。
张珊儿也丝毫不顾众人目光，反倒与他一道豪饮，只有罗先勇显得尴尬万分，小声劝道：“两位师父，你们别闹了……”
“师父？”众酒客顿时呆若木鸡，那女子倒也罢了，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怎么也能称师于人？难不成这五大三粗的男子反倒是个醉鬼？
一场醉罢，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罗先勇一边小心伺候男童洗漱，一边劝道：“师父，你莫要心急，等见了师祖，相信他老人家定会有办法助你重修功法……”
其实在张珊儿与罗先勇看来，能寻回莫怀远的转生之身，已是知足，并未期望他能帮助玄虚真人平定乱局，他如今难修功法，只因转生后年龄尚且幼小罢了，日后一旦长成，恐怕玄功之高深，更要远胜于前世，焉有担心的道理？
罗先勇原本乃是笨嘴拙舌，这一番劝慰之言已令他绞尽脑汁，连脑门上都沁出了汗滴来，岂料男童面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口中道：“我几时说过不能重修功法了？”
“呼”地一声，其幼小身躯陡然腾跃而起，飞掠至近两丈许高处，尔后运掌击落，只听“卜”地一声，隔空将道旁一株树木都击断了。
“师，师父，您，您的功力恢复了？”罗先勇差点跌落马车，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此刻男童的身躯已自空中折返，倏地落回马车之上，尔后其不理会罗先勇的言语，只顾凝视自己皮肉嫩白娇柔的手掌，似乎陷入了沉思。
转生之后，三年浑噩无知，三年之后又时刻谨记玄虚真人指点，只修道心至今，以驱除功法戾气，今朝甫修前世玄功，原想还要经历一番苦练，岂料不仅前世功力俱在，唾手可得，而且似乎还有所增益。
“这便是修道先炼心的妙处么？还是与当日在地莲洞内两位圣者助我凝结涅槃圣印有关……”苦思之后莫怀远渐渐眀悟，脱凡入圣的种种玄妙乃是寻常人永世难以触及的一种感觉，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他却曾经亲身得以体会：就如同曾经走出过一处迷宫，即使再回原地，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前世的他单以功力而言，已开始能触摸到圣者的瓶颈，奈何道心未立，误入歧途，如今由死转生，摒弃旧躯，恰如去芜存菁，为晋入圣境扫除了障碍，可谓天大的机缘。
只是这机缘中对应的风险和代价亦十分巨大：借圣者外力，强凝圣印，必会爆体而亡；借《陀迷心经》功法转生不成，必死；转生后浑噩难觉，亦与死无异。
“九死而一生，难道我莫怀远真乃应劫降世之人？”思忖了一番，男童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令罗先勇将金蝠令取来，把玩须臾，面带孩童少有的狡黠之色笑道：“四境狼烟，民不聊生，正是贼盗出没、大显神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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