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死生皆险由造化
如此惊艳超绝的一击，连血光飞溅出的轨迹都极为独特，如同以朱笔勾勒出的盛放花朵。
“你……嗬……”那陀迷绝僧半焦的身躯又出现了数道血痕，显得更加残破，枯手捂住颈部伤处，瞪视着翟流云。
“你竟然……”不远处的刀火尊者亦是目瞪口呆：方才这位中原剑道圣者明明正施展剑术抵御自己的一式“火浪三叠”，此刻手中利刃仍然斜指向自己，如何能在这短短一瞬间分身错击，将陀迷尊者斩落？
此时翟流云凝身沉躯，发丝衣角仍在飘舞抖动，眉心处的剑形印芒闪了一闪，尔后倏然消失……
“原来是如此……”玄虚真人眉心的天眼印记却诡异地眨动了一下，方才这惊世一击如电光火石，常人的目力已自难辨个中情形，唯有他依仗“天眼”玄通才能做到。
所谓圣者之印，乃是圣者功法修为及意力的具现，繁复奥妙之处，便是玄虚真人亦难尽皆体悟与言明，不过道门中却有启用圣印的法门……何况翟流云早已至“剑意如锋”之境，眉心剑印原本就乃剑意凝结，化意为锋，有何难哉？
“只是这般意力尽出，圣印势必溃散，若要再复凝结，怕是难上加难……”思虑至此，玄虚真人的心中不觉又添几分黯淡，察觉那陀迷绝僧确已将亡，便急忙回身去查探莫怀远的伤势。
这边翟流云沉默无语，凝视那陀迷绝僧片刻，挥剑径直将他头颅斩断，那刀火尊者怔立于一旁，悄悄看了玄虚真人一眼，再不顾什么涅槃转生机缘，身躯腾起，飞掠入洞隧深处。
眼见情势逆转，天子等人顿时长嘘出声，此番死里逃生，当真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般，目光瞧向洞内剩余两名圣者，感激之余又有些复杂。
待天子口出感激之语，玄虚真人一拂袍袖，淡淡道：“你等既逃脱此劫，当好自为之……四方蛮夷之兵将至，还需早为应对为妙。”
此刻前方洞隧中杀声已稀，方才那刀火尊者又自后方洞隧退走，众人默然一礼后，自是护着天子及两位皇子自前方离去，只剩洞内两名圣者面色凝重，一齐为莫怀远施救。
道门擅炼丹药，两位圣者自是携带着金丹红丸，急忙让莫怀远服下数粒，尔后替他运气疗伤，只是莫怀远此刻已是气若游丝，经脉还倒罢了，脏腑中亦有多处破损，碎物随着瘀血不断咳出。
“真人……还记得当年……你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年过不惑……才能娶妻……生育子嗣……只是今日我便要死……你虽是圣者，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莫怀远的话语断断续续，几乎将最后一口气都耗尽了，面上却是流露出笑意，仿佛回忆起了少时与瞎眼老道反唇相讥、互相打趣的情景来，尔后又吃力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绸包，叮嘱道：“这是宫中故人送我的……还请真人……”
玄虚真人此刻却恍若未闻，屈指掐算一番，忽然高声道：“你休要再说话……天地至中，不周山下……依五行论，这处地莲洞的确乃是人间土形奇点、四象阵中，那陀迷僧费劲心机与周折做出此番布置，绝不会无的放矢……”
紧接着这道门宗主身躯一震，颤声道：“老道明白了……你既熟背那《陀迷心经》，此刻肉躯既破，何不借助这番布置转世而生？如此前后两世计四十年，恰好是转世后弱冠之时，成婚得子，岂不正合时宜？哈哈，妙哉妙哉……”
当下将莫怀远抬入那石乳莲池，尔后抵住其后背“灵台”、“神道”等诸穴，将真元缓缓输入，又喝令莫怀远默诵那《陀迷心经》，引元入窍，布种因果。
“那陀迷僧布此五行血阵，原本要杀戮四位王者性命，以血献祭，只可惜如今缺了那大梁天子……然则天道留余，过而不及，眼下最要紧的乃是助这小子凝结出涅槃圣印……”
却说地莲洞长长的隧道之中，阻拦大梁军的数名胡僧已被诛杀，只剩“转生灵童”一人身负数处重创，兀自在此抵挡。其后十余丈处，天子等十数人停住脚步，正计较着稍后突袭之法。
太子成元则诚惶诚恐地肃立于天子身旁，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天子便侧头问道：“成元，你说什么？”
太子面带羞愧与惶恐之色，上前一步后，双手抬拱，低头禀道：“父皇，儿臣不孝……”
“什么……”明宗皇帝先是疑惑，尔后龙颜大变，但见太子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双手分开，从袖中抽出一柄短柄金刀，朝他心窝处狠狠扎去。
一刀正中心窍，明宗皇帝面目狰狞，抽搐道：“朕之前已说过……既往不咎……饶恕于你……你这忤臣逆子……”
“动手！”数名东宫高手亦已一齐出手，偷袭其余人，太子成元此刻则紧紧捂住天子的嘴巴，厉声叫道：“既往不咎？我这太子之位是废是立，性命是取是留，还不是在父皇你一念之间……”
“扑通”数响后，众人俱被放倒，明宗陛下亦很快咽气，太子成元无视其依旧怒睁的双目，冷冷回头，对四皇子成重道：“你窃取父皇长生因果不成，怒而杀父，夺嫡弑君，引触众怒，长安是回不去了，自裁于此罢！”
“铛”一声，那柄小巧的金刀摔落于四皇子脚下，太子成元则接过手下递来的将领亲随的武服，穿戴已毕，已然是一副军卒模样，一名东宫高手问道：“殿下，洞内那两位活口……怎么办？”
“怎么办？”太子成元叹道：“圣人的手段，你们方才又不是没有见识到，以你们的本事，谁能奈何于他们……”
天生异象，九星连珠，人间大陆亦有多处兵伐。地莲洞的血池内，两位圣者各自抵住莫怀远的前胸后背，将真元缓缓注入。
“逾巨阙、中庭……抵悬枢、命门，汇阳脉之海……”凝结圣印何其艰难？更何况如今莫怀远身负重伤，经脉残破，体内罡元溢散难聚，已是命不久矣。两名圣者强输真元，不仅要替他留气续命，更要依照那《陀迷心经》功法引动真力，助他凝结圣印，此番个中凶险，可想而知。
那陀迷绝僧窥破涅槃转生因果，创下《陀迷心经》，已属旷世罕见之法；玄虚真人能强以真元渡人，助之凝结圣印，亦是巧夺造化，只是真元耗费极剧，幸亏有翟流云辅助于他。
功法神奇，毕竟是借于外力，其实这般凝聚的圣印只能维持短短一瞬，莫怀远能不能动用这圣印之力涅槃转生，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既然注定是个死局，除了舍命一搏，别无他法。
约一盏茶的功夫，洞内已是氤氲密布，两名圣者额头上皆滚下汗珠，莫怀远盘坐血池，身躯颤抖如筛，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烟气自其天灵盖上冲出。又过了许久，其眉心处终于有印记浮现，先是如血一般鲜红，尔后渐渐转淡，隐现光芒……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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