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叠浪层层重如山
“先接我一路，逐波式！”
酒楼二层，游少熙一出手便是一阵抢攻，似劲风暴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与公孙默剑走轻灵，重在变幻不同，他的剑术原以力道厚重见长，手中青霜宝剑亦是宽刃厚锋，足有普通长剑的两三倍重量，使将起来既重且猛，势头深沉又不失迅捷，当真是虎虎生风，极具威势。
这两日他在雏龙会上过关斩将，第一轮比试连胜五场，第二轮龙虎之争又胜了马世杰、公孙默二人，多是仪仗这般强横的剑力。酒楼二层许多人其实早已见过他在擂台上剑舞成河的英姿，此时围在四周，见他身躯挺立，好似闲庭兴步般一步步将长剑朝前递去，剑锋所迫之处，群雄皆惶恐躲避，感受与在翠竹山庄之时完全不同。
这边莫怀远自然奋振流云短剑，边退边守，一招招接下，待游少熙一轮攻罢，他已然绕着圈内退了半周距离。这边众人忌惮他们的剑气锋芒，亦纷纷向外退了一圈。
两人出剑都极有力道，两剑相交，若石裂玉碎一般铿锵作响，震得四周桌上碗筷碟盏摇晃跳动，孙余庆自是早替张珊儿捂住了双耳。
一轮斗罢，游少熙心道：这姓莫的剑法果然有些门道，竟能将我这一路“逐波式”尽数抵御。口中又斥一声：“叠浪式！”剑势骤然一变，改挑刺为劈斩，身躯亦是突然大踏步斜冲而出，翻转腾挪之间，长剑挥舞，光芒成浪，一招连着一招。
他此番出手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及方才“逐波式”，但剑势既沉且稳，开合自如，直如怒滔汹涌，那挥舞出的剑浪层层叠叠，一波胜过一波，一步步朝莫怀远压去。
莫怀远挥剑一式式截挡，这番两剑相触，却如两杆厚重铁杵撞在一起，震音沉闷，饶是莫怀远内力深厚，亦觉虎口酸麻，震颤不已。
他心知对方剑式连贯，在不断集力聚势，奈何醉意之下却生出一股执念，欲与其较力，在剑力上分个高低，此番“流云剑法”便弃之不用，而是仿着“禁军刀法”硬桥硬马的路数与之硬拼，岂料其力可冲撞相抵，其势却丝毫不减，待十余招下来，游少熙的剑势愈发沉重，十余道剑浪在他身前久凝不散，剑影笼罩之处，四周之人顿觉压抑沉闷，如坠深渊，禁不住纷纷又向后退出一圈距离。
不久后莫怀远已退至厅中一根木柱之前，当即抵住身躯，悄悄运转体内罡元，喝声连连，奋力抵挡，两人都饮了不少好酒，这般连番冲撞之下，豪气愈生，出招愈发开合极大，众人正看得痴醉，忽听角落里孙余庆扯嗓喊到：“其渊如幕，其势山崩，好一双仗剑豪侠！
莫怀远心道：孙兄又忍不住出口点评了……不对！他何等眼力，说这游少帮主剑势如幕也倒罢了，却为何说我势如山崩？再略一思索，心中陡然醒悟：势如山崩？势如山崩，嘿嘿，原来他竟是在提点我！
他早已发现与游少熙此番硬拼之下，力道尚能抵住，对方剑势却极难撼动，孙余庆这一句提点，令他陡然想起剑术中亦有一路“崩”字诀，常用以破解奇招，截断敌手攻势，精于此道的高手甚至可以轻易震开敌手，令其缴械。
不过他习得的功法要么是高深莫测，要么粗鄙浅薄，武学根基终究不够牢固，似崩字诀这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实用功夫，偏偏未曾仔细练过，只在药王谷那些时日里与几名守卫之人切磋时偷学了几招，并未深得其中要领，火候自然极为欠缺。
只是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武技造诣的生疏，常常能以力道来弥补，待他曲肘翻腕，用上这崩字诀振剑出手，游少熙汹涌的剑势果然为之一缓，剑招里亦多出几分生涩滞堵来。
游少熙但觉对手剑锋一转，两尺长的短剑突如锤敲斧凿般打来，急忙使出十二分力气稳住剑势，待“十八叠浪”剑招已满，便断喝一声：“狂浪吞鲸！”骤然间提膝腾跃数尺，长剑飞速拨转几圈，便迎面朝莫怀远压去。
这一剑压的极慢，他的身躯亦如被提在空中般久起不落，那些久凝不散的剑浪却倏地齐涌而来，飞快地与他手中长剑叠在一起。
言语已难以形容他这一剑的威势，明明只是一柄霜剑，和一道如同剑脊般挺直的身躯，莫怀远却觉得这一刻对手剑势之沉，胜比比泰山压顶，手中的流云短剑也不复往日的轻灵，“锵锵”响着，只得与对手的青霜长剑一般缓慢地递将过去。
锵……
两剑相碰，分不清是一声剑鸣，还是无数声。
莫怀远却清楚地感受到，右手腕瞬间颤抖了十八下。
这一瞬间，他动弹不得，只顾拼尽全力要将这般颤抖稳住，头脑却得了一丝清闲，便用心数了数手腕颤抖的次数，甚至联想起了马世杰面对这一剑时棒裂身颤的场景——如果他能坚持到这一招的话。
他却不用担心这般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他手中兵器乃是绝世利刃，流云剑！
一招对罢，游少熙的身躯终于缓缓落下，停在莫怀远身前，两道身躯便如同标枪般矗立着，莫怀远身后的柱子却陡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游少熙咧嘴，牙齿白如蚌壳中的明珠：“咱们下去接着比……”
莫怀远点头：“甚好……”
说话之间两人脚下的地板已然裂开……
人如潮涌，云蜀客栈的大掌柜一边催着伙计赶紧上酒上菜，一边盘算着今日楼上这一战，以后能为酒楼带来多少名声和白花花的银子，忽听“嘭”地一声，头顶落下两个人来。
大掌柜“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却并非是担心砸到什么人：两人衣衫飘飘，身躯一折，便轻轻落在过道里，哪里会砸到什么食客酒徒？
况且，人都挤在楼上看热闹呢，一楼厅中哪有几个人？
其中一人落地后，抬手一拂，几片碎板便忽地飞出，落在大掌柜的脚旁。
大掌柜的鼻腔里又“嘶”地一声：老子刚换的上等红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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