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第二日清晨，玲珑亲至，将宫里宫外的诸多规矩与他细细讲解，甚至那宫中皇子妃嫔、各部官员的衣貌品秩，均大概描述了一番，不觉已至中午，玲珑便自离去。午后却是派来一名武官模样的汉男子，传授他几路军中的拳术刀法，待至晚饭后，玲珑又亲至他房内，将携带来的包裹展开，却是宫内的地图，当下便将各处殿宇楼阁院落一一讲与他听。
夜晚之时，孤男寡女相处一室，虽大梁风气蔚为宽容开放，莫怀远亦觉有些不自然，闻着身旁缕缕幽香，心神难免有一丝荡漾，玲珑却不在意，只顾说道：“宫门及各处要道大体均由羽林军在明处戍卫，暗中也有不少大内高手，甚至有些个阉人往往也不可小觑，切记小心。”
她又叮嘱道：“大人想要的东西，不在宫中前庭，极有可能在后宫御书房、北苑护国天王寺这两处，御书房自是守卫森严，且寻常侍卫严禁擅入后宫，此处你暂不必去探。护国天王寺在宫中北苑，羽林军却有机会接近，只是寺内有不少好手，护寺四大天王更与少林寺诸金刚、罗汉齐名，功力高深莫测，你更要万般小心行事。”
如此这般，一连四日，莫怀远白天接受玲珑等人调教叮嘱，夜里却每每梦及身世和那瞎眼道人，到了第五日，府中管家却领着他来到厅中，听那嵇大人安排一番，原来这边已疏通了关节，替他准备好了另一重身份。
这嵇大人亦是叮嘱道：“入宫之后，你便唤作王书勇，乃太原府乐平县人士，年方十八岁，因参军剿敌有功，得兵部等有司荐核，准入京畿羽林军护卫营，以戍皇宫。进宫之后，你自要先好生熟悉宫内情形，暂不可轻举妄动，这里有令牌一副，仔细保管，届时自会有人与你接洽。”
除了那黑色令牌，一旁管家亦递过一卷记载着王书勇身世生平的薄册，叫他阅毕记牢后烧毁。
那嵇大人道：“你勿要摇摆多虑，既入我麾下，若此事得成，将来随我扬名立万，飞黄腾达，自有无尽好处。”
当下便告退而出，回屋简单收拾，按吩咐从宅院后门走出，行不多远，巷子里便有人前来接应，一路领他至兵部衙门一处偏房验明正身，领了调令和荐信文书，便直奔宫门方向而去。
羽林军大营驻于皇宫东太和门外，待入了辕门，那人又领莫怀远径直去那军中入籍登册的帐外，交代几句，便先行离去。莫怀远便自行入内，验明调令文书，又被仔细验核一番，方有军士将他领走，来到一处营地内堂。
此处乌烟瘴气，猜拳吆喝声不断，几名军曹模样的人围坐一起，各自摊开白花花的碎银，竟在聚赌，那领着莫怀远的军士似早已习惯，径直来到一名相貌粗犷的军官前，禀道：“校尉大人，这人是新来的。”说着便将那调令文书呈上。
听说有新兵入营，这些军曹顿时都停下手来，七八双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视朝莫怀远身上打量，那校尉歪头略一看调令文书，再一看莫怀远，便皱眉道：“你叫王书勇，怎这般脸嫩？”
一名军曹附和道：“咱们校尉大人手下可不收孬种，小子你若是托了关系来吃这碗差饭，劝你还是趁早滚回去种田为好。”
另一名圆脸军曹却嘿嘿怪笑两声，道：“看你细皮嫩肉，回去种田自是可惜，留下来端茶倒水，伺候好爷们也行。”
那校尉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上面说你立过军功，可曾杀过敌寇？”
莫怀远答道：“杀过。”
堂内立时寂静，那校尉直视他片刻，突然哈哈笑道：“如此，我便将你留下。”
莫怀远行了一礼，便跟着那军士前去登记入册，并领取军牌衣甲兵刃等一应物品，他前脚刚走，堂内便有一名军曹道：“校尉大人，这小子明明是个嫩雏，虽有兵部调令，为何不把他推给其他团营？”
那校尉哼了一声，道：“老子身经百战，他是不是嫩雏，我还瞧不出？管他什么皮相，只要手上见了血，老子一下子便能闻出来，这小子虽外表稚嫩，手上功夫恐也平常，但绝不是易与之辈，好生调教一番，说不定他日能成为我团营顶梁也未可知……”
当下莫怀远便留在这名校尉帐下，初来乍到，免不了一番考察，第二日清晨操练过后，那校尉便领着几名副尉指点他的身手，莫怀远却已将军中几路拳法和兵刃武技练得有模有样，腾跃更是有力，令几名头头颇为满意。
羽林军士平日里仅有一半时间在宫门里当值巡逻，其余时间则专于操练，军纪倒也严明，战力不俗。一连几日，莫怀远跟着练习军中武技、骑术，熟悉各种口令，到了第六日，轮到他们这一团当值，于是便被编入一队，皆被那圆脸副尉领着，与另几队各守几处大殿，到了夜晚则又顺着前庭几处宫墙巡逻，及至后半夜，则驻守内廷左银台门。
宫内规矩繁多严明，守殿巡逻时，军士均不得互相言语，行为散漫，讲究站立如松，行走如风，后半夜守门的差事则原本辛苦，加之此时宫内贵人、宫外权臣早已入睡，互相间闲扯几句，打几个哈哈也就无人较真去管。
到了寅时，这干身强力壮的军士也感乏累，有些打熬不住，那圆脸副尉名叫刘青，却将莫怀远悄悄叫到一旁，伸手便去撩开甲裙的下摆。
莫怀远顿时面色发青，他早听闻这刘副尉颇好男风，莫不是趁着夜色想要图谋不轨？
却见那刘副尉摸出一块黝黑令牌，正与那嵇大人赐与莫怀远的一模一样，刘副尉左右一顾，便低声道：“六扇门中藏笑佛，言道风起可追云。”
莫怀远心中一动，将那令牌仔细一看，便道：“我是追云，阁下是笑佛？”
刘副尉道：“正是，你与一干军士混居营中，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嵇大人令我从旁协助于你。”
说罢递过一颗药丸，莫怀远一看，知是“鬼手大夫”的解药，便伸手接过。
刘副尉又递过一张薄纸，仅有手掌大小，说道：“此乃羽林军各营在宫门内外七日内的驻守换防情形，你且仔细看好，切记销毁。”当下打了个哈哈，便转身离开。
莫怀远自将那纸张小心揣入怀中，到了第二日且寻了个时机，窝在手掌中一看，果然纸张上密密麻麻，尽是记载羽林军近日调动的诸般情形，只是本团并无驻守北苑的排令，他想趁机去那护国天王寺一探，恐须再等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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