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秋裳
清晨的空气很冷，徐颖已经离开了七秀坊。
扬州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只是偶尔有着一两个从乡下赶来卖菜的农民挑着扁担走在大街上，清晨的雾气打湿了他们的头发。
也许他们已经很早便起了，他们已经赶了很长的夜路。
街道两边的灯光还未亮起，隐约间只是听到赌坊的喊叫声，他们似乎都很亢奋。
这时，徐颖听到了一阵难听的歌声，嗓音沙哑。可是来人却混不在意，他似乎已经一夜未睡，晃晃悠悠的从一间赌坊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有些散乱，头发乱蓬蓬的打着饼，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洗澡。
浑浊的双眼毫无光彩，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
徐颖已经认出了他，他似乎每日都是这样，能够在红儿的手上逃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是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他变成了这样。
徐颖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忽的拦在了老赌鬼的身前，老赌鬼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徐颖一眼后有绕开了徐颖继续唱着他的那首歌，依旧晃晃悠悠的走着。
却听到徐颖叫道：“老前辈，看你如此这般不如进去再赌，费用由我来付，输了算我的，赢了却算你的，如何。”
老赌鬼已经不再唱歌，他疑惑的看着徐颖说道：“你凭什么帮我，我们似乎并不认识。”他的声音打着颤，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
“现在你不是已经认识我了吗？我叫徐颖。”徐颖认真的看着他，脸上略含笑意。
老赌鬼晃晃悠悠的转过身围着徐颖的身边绕了一圈忽的说道：“老赌鬼从来不无缘无故的接受他人帮助，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老赌鬼此刻变得极为的自信，仿佛这个世上便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事。
徐颖却不在绕弯，笑着说道：“八月十五我希望你帮我拦一些人。”
“好。”老赌鬼竟没有再问，这个世上似乎就没有他拦不住的人，忽又说道：“这钱你出，输了算你的，赢了也算你的。”
“好。”徐颖说话间已与徐颖进入了赌坊。
这家赌坊不大，人却很多，里面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无数的市井之徒正围绕着桌子拼命的大声叫着，他们的眼睛直勾勾的定着桌子上的骰子，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爹妈一般，专注而有认真。
老赌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此刻他的脸上已没有了醉意，似乎他只要一看见骰子就会兴奋。
一个穿着短褂的大汉走过来说道：“我说老赌鬼你又有钱了，你不是刚走吗。”
老赌鬼看了看身后的徐颖说道：“我是带这位贵人来的。”
“原来是找了个冤大头啊。”短衣大汉说着便以转身离去。
徐颖依旧跟着老赌鬼向着里面走，却听老赌鬼回头问道：“我说小子，你身上有多少钱啊？”
徐颖不急不慢的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皆是一千两一张的。老赌鬼接过银票又抬头看了看徐颖却没有说话。
带着徐颖一直向里走，这时已经走出了大厅。里面是一间间的包厢，老赌鬼熟门熟路的推开一间屋子，里面只有四五个人。
穿的很整齐，一看便知道是某些大户人家的子弟，穿着绫罗绸缎，摆着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
李炜今天输了很多，虽然李家钱很多，可是输了钱总不是一个让人快乐的事情，忽然看见一个老乞丐走进来甚是恼怒，口中骂道：“哪来的老家伙，扰小爷的兴致。”说着叫来了几个赌坊里的打手。
老赌鬼却是丝毫不急，慢悠悠的将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拍。却不在见到有人叫嚷了，李炜也已经顿住了。
杜老千大摇大摆的做到了主位上口中叫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徐颖已经站到了老赌鬼的身后，他感觉老赌鬼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再无半点癫狂之色，显得异常的认真，专注。
老赌鬼的手气似乎变得很好，不多会便已经赢了许多的钱，他似乎变得忘乎所以，却见桌上的几人脸上露出一丝狠意。
老赌鬼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大声的嚷嚷着，叫着看点，下注。
忽的听到李炜大声叫道：“好你个老乞丐，竟然使诈，出老千。”
他也不说老赌鬼如何出老千，上去便动手，和他一起的数人也跟着冲了上来。
老赌鬼见众人围攻丝毫不急躁，一手抓起桌上的银票，身体微转便以跳到了桌上，一脚将一个少年踢了出去。
围攻老赌鬼的数人皆是一些武者两阶左右的实力，丝毫不能对他造成困扰。包厢忽然打了起来，赌坊里一下子出现了数十个打手，见城里的几位公子被打，急忙来帮忙。
虽然实力不行，却仗在人多，将老赌鬼团团围住。老赌鬼也不予纠缠，拉起徐颖，身影晃动，还未见到他如何出的手，却已经打倒了一片，冲出一个口子，闯出了赌坊。
“哈哈哈。。。。哈哈哈。。。。”此刻老赌鬼正畅快的笑着，说道：“小子，老赌鬼已经很多年没有赢钱了，没想到你小子如此的好福气，你说的事情老赌鬼答应你了。”
他此刻说话毫无颓废之意，似乎是因为赢了钱，又似乎不仅仅只是赢钱。徐颖却也没有再问，说道：“那好，八月十五就要麻烦前辈了。”
“何来麻烦之说，我们这是正常交易，你让我过赌瘾，我帮你做事，各不相欠。”
说完便于离去忽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以后别叫我前辈，叫我老赌鬼便好。”说完几个纵身消失在徐颖的眼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大街上人影依旧不多，道路旁的小贩却已摆好了摊位。
这时却见大街上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少年徐颖认识正是在赌坊里打架的那个，此刻他见了徐颖仿若老虎遇到了饿狼，甚是愤怒，手指着徐颖口中叫道：“小子，跟你一起的那个老乞丐呢。”
少年身后的一群人已经摆开了架势，似乎无论徐颖如何回答都准备出手。
可是徐颖却没有说话，徐颖也从来不说无谓的话，此刻他已经出手。徐颖的动作很简单，似乎很普通，可是这些江湖打手却毫无招架之力。
没过多长时间便以被扔在地上哀号。李炜见自己的人如此的不堪一击，显得有些畏惧，俊秀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
“怎么不出手了。”徐颖的声音很淡，可是在李炜的眼里却像是魔音一般，他已移不动脚步，在扬州城横行了这么多年，从无人敢对他出手，他很愤怒，他想说出自己的出处，却又怕会更惨。
“李少爷。”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他走的很慢，很从容。可是李炜却像是见到了一个救星，口中叫道：“徐公子，救命啊。”
李家在扬州城也算得上一号势力，可是对于天策府却也不是很熟，此刻忽然见到天策府六公子徐钦出来，就像是见了亲爹一样，已经顾不得许多，大声求救。
徐钦其实与李炜不熟，他只是觉得徐颖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于是他才站了出来，在他的身旁是唐门的唐鸾。
她此刻面色含笑，对于徐钦愿意与她一起逛街显得很高兴。
徐颖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徐钦并未说话却听到徐钦说道：“朋友，李少爷是我徐钦的朋友，可否饶他一次。”
徐钦自认为自己这样说话已经很给徐颖面子，作为天策府的公子，更是江湖百战帖上第四十二位的高手能够这样和一个陌生人这样说话是天大的福气。
徐颖依旧含笑，口中慢悠悠的说道：“若是我不答应呢，徐少爷。”
“你。。。”徐钦面色巨变，显得很是恼怒。
忽的又冷静下来说道：“好啊，那就要看看你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徐钦很傲然的看了徐颖一眼，却见徐颖丝毫没有理会他，直接对着李炜出手。他的招式依旧那么的普通。
可是李炜却不能躲，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锁定了，无论如何躲闪都无法逃出徐颖的攻击。
就在徐颖要打在李炜的身上时，却见到徐钦挡了下来。徐钦此刻已经达到了四阶五重的实力，他很自信自己能够档下徐颖。
可是当他与徐颖相撞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打在了一块铁上，坚硬，锐不可当。
徐钦深吸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徐颖脸含笑意，出手如电，丝毫没有留守。徐钦有一种很憋屈的感觉。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除了大哥从无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徐钦已经向后退了六步，地面也留下了六道清晰的脚印，他的脸色已经成了酱紫色。
徐颖依旧显得云淡风轻，看似无力，却又厚重如山。徐钦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徐颖却没有停留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徐颖其实可以不出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打了他一掌。徐钦再次吐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上。
“好无理的家伙。”唐鸾见徐钦受伤，显得很是恼怒，口中说道：“等下我叫影哥哥教训你。”
徐颖却没有理会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徐钦说道：“告诉将军，八月十五我会出现在大会上。”
徐钦脸色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没有说话。
此刻徐颖已经离去，大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徐颖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无所适从。
这时，徐颖忽然停了下来，“为什么跟着我。”徐颖头也不回的说道。
“呵呵呵。。。竟然被你发现了。”此刻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来人手中拿着一把剑，脸上带着笑意。
“小飞。”徐颖看着走出来的男子说道。
“哦，没想到你认识我，倒是让我很荣幸。”小飞拿着剑走到徐颖面前又说道：“既然如此何不上楼喝上一杯。”
“我们并不相识。”徐颖一口回绝。
小飞却丝毫没有生气，说道：“就凭我看懂了你。”
小飞显得很自信，徐颖又说道：“你懂了什么。”
“我懂了你的剑。”
“好，上楼。”徐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小飞。
此刻正是早晨，酒楼上的人并不多。楼里只有数个刚起的伙计无精打采的扫着地，似乎还没有睡醒。
掌柜见有客人忙招呼了起来。
二楼的包厢里，小飞饶有兴致的看着徐颖，似乎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珍宝。
徐颖却没有理会他，说道：“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我看见了你出手。”
“你想找我比武？”徐颖问道。
“呃。。”小飞显得有些错愕，说道：“我已悟了，无需在比，只是想认识你而已。”
“枫叶秋给了你灵感。”徐颖问道。
“你看见了我和枫叶秋比武。”
“那日我只是在喝酒。”
“呵呵呵。。。。”小飞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剑意很特别。”
“你的也不错。”
两人哈哈大笑说道：“喝。”
一连喝了几杯却又听到徐颖说道：“你以认识我了，现在是不是可以不再跟着我了。”
“你要走？”
“对。”
“可是你似乎没有地方可去。”小飞说的很认真。
“你怎么知道？”徐颖有些意外。
“你以在大街上转了四五圈。”
“呵呵呵。。。。”徐颖忽的笑起来，说道：“你果然懂我。”
“事实上我并不懂你的剑。”
徐颖没有说话又听小飞说道：“它并不是单纯的杀意，在浓烈的杀意之中还有着一丝生的渴望。”
“我们以后不再认识了。”
小飞忽的一顿，过了片刻又笑了说道：“这便是你的道。”
“呵呵呵。。。。。”徐颖没有回答，直接跳窗离去。
大街上的人很多，徐颖又在大街晃荡了数圈，却依旧不知道去哪。
“看来我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徐颖漫无目的的晃荡着，不知不觉间却来到了七秀坊。
“看来只有这里适合我了。”徐颖笑笑上了楼。
当徐颖再次扔了很多钱，见到秋裳的时候，她已经睡醒，正在吃早饭。
早晨的阳光很明媚，沐浴在阳光中实在是一件快乐地事情。秋裳习惯性的坐在阳台上吃饭。
她的早饭很精致，扬州城西兰桂坊的糕点甜而不腻。
徐颖笑着走过去，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秋裳很厌恶的看了徐颖一眼，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像是无所事事，似乎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刚出去一会儿又来了。
“你洗手了没有。”秋裳一把将糕点拿过来，用手护着，像是一个护食的猫咪。
“呵呵呵。。。。”徐颖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忽的笑了起来。
秋裳显得异常的恼怒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的说道：“昨天晚上我看见一个人在偷偷地哭。”秋裳的声音不大，可是徐颖却听清楚了。
空气忽然冷了下来，就像寒冬的雪花掉到了衣服里，秋裳不禁打了个冷战。她其实并没有看见徐颖哭，只是看到了徐颖眼角泛起的泪花。
她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转变会这么的大，她本只是想取笑一下他。
徐颖的眼神变得很冷，秋裳忽然感到很害怕，她毫不怀疑这个人下一瞬间会杀了自己。七秀坊虽然在江湖上算是一个很大的势力，可是依旧每年都会有姑娘被打死。
秋裳已经忘了吃饭，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可是她又觉得这样不是更好，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甚至很厌恶，也许这样死去一切都结束了。
徐颖看着秋裳的变化，感觉很奇怪，她似乎变得不再怕死。徐颖搞不懂秋裳在想些什么，刚才还怕的要死，可是现在却又那么的坦然。
秋裳感觉那股杀意竟然消失了，她有些意外的看了徐颖一眼，没在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糕点。
徐颖似乎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独自一人坐在边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今天的风不大，阳光很明媚，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天气。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后天呢，大后天呢？
徐颖想着一些无聊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很无趣。
秋裳感觉徐颖的气质又变了，他伊稀想起昨晚那个独自喝酒的少年。
“你有心事吗？”不知道为什么，秋裳竟然很想关心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
徐颖没有理她，却又听她说道：“忘了吧，那样就不难受了。”
徐颖忽然想起了红儿的那句话：“既然笑着可以让人快乐又为什么要哭呢。”
“呵呵呵。。。。。”徐颖忽然轻轻的笑起来。
秋裳也跟着笑了，似乎为自己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而感到高兴。她笑咪咪的喝了一碗粥，却又觉得今天的粥是那么的甜。
侍女已经撤去了桌子，秋裳换了一件紫色的裙子走了出来。
刚刚是上午，此刻并没有什么客人，画舫很安静。秋裳趴在栏杆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徐颖没有理会他，却听到她自语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如果出去散步一定是一个令人开心的事情。”
忽又显得有些失落说道：“可是我每天都要呆在这个地方出不去。”
这时她看向了远处的一座石桥，那是进城的唯一一条路。此刻桥上来来往往满是人影，秋裳很认真的看着，很认真的说道：“那位大妈真是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背那么大的篮子来卖菜，他家人真不孝顺。”
忽又说：“那个小孩真可爱，肥嘟嘟的，他家里人一定很疼爱他。”
徐颖看着秋裳觉得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忽然说到：“陪我出去走走。”
秋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是遇到了世上做快乐的事情，忙挽起了徐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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