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生在世,最紧要的就是自由

于是作为李豆南被调到事业部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陪着上司张经理去见客户。豆南终于知道傀儡是什么意思，二十七楼那间公司占地面积不大，只在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秘书在门口迎接他们，接着领他们进入一间小型会议室。那里面已经有四名男士严阵以待，苏更生坐在最中央，百无聊赖玩着面前的一支钢笔，见到豆南，他才苦涩地笑了笑。

        豆南已经知道张经理今日来是要谈什么项目，虽说她没有半点经验，但功课至少还是做齐了。一进来先是双方自我介绍，秘书奉上茶点，豆南翻开本子专心记录。张经理也是好身手，言简意赅，三两句话就说清了来的目的，并把准备好的策划书递了过去。苏更生旁边姓刘的那一位接了过去，看几眼，道：“这是小项目，我们公司一向只做金融和电子行业。”

        “我知道，但我也打听过，贵公司急需推广名下的几款IT业务，我们可以在情景剧里加入不少相关的内容，收视率一旦上去，会比做广告有用得多。”张经理一脸自信，让豆南很是钦佩。

        一直沉默的苏更生突然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嗯没错。”

        大家都吓了一跳，看样子苏更生平时在这里就是个摆设，此刻居然主动发言，让人觉得意外。豆南忍不住想笑，却见苏更生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大家都不喜欢看广告，何况IT业务的广告也没办法直接在传媒做，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考虑。”

        演技真好！豆南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张经理的眼睛里亮起了光，期盼地看着苏更生，但苏更生显然就会这么几句话，说完后就坐在那里皱眉：“呃……”

        豆南明白过来，他是事先做了功课，无奈记忆不佳，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于是连忙打圆场：“我们请了著名剧作家来写这个剧本，风格非常亲民和搞笑，相信收视率不会太低。”

        苏更生连忙点头：“嗯嗯嗯！”

        豆南终于笑了起来。

        苏更生的那几位经理则是面面相觑，终于得出结论，说：“那么明天可否先看一下剧本？”

        “好的。”张经理知道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向豆南使了个眼色，豆南连忙站起来准备告退，谁知苏更生却突然叫住她说：“喂，可不可以到我办公室仔细讲一下内容？”

        张经理知道他的意思，眼神暧昧地看了豆南一眼道：“那么李豆南你留下来向苏总报告吧，我先下去筹备明天的会议。”

        苏更生的那一帮经理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纷纷告辞离开。张经理暗示性地拍了拍豆南的肩膀，接着也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更生这才松了松领带，深呼吸一口气道：“真是无聊。来，我带你去我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跟旁人的也没有太多不同，宽大的桌子、松软的沙发、文件柜、保险箱，一个也不缺。只是房间里挂着几幅卡通画，一看就知道是他仅有的一点自由。窗户外面正对着整个都市，晴天，风景非常好。苏更生一进去就恢复了活泼的本性，说：“我给你看我画的画！”

        然后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拿出了厚厚一叠白纸。豆南哑然失笑，谁想得到他会在保险箱里放漫画？如若遭遇了小偷，那小偷一定咒骂他全家。

        可是仔细看看，他的画并不是那么糟糕，线条飘逸、人物造型颇具风格，不单是模仿而已。漫画都用铅笔勾勒，对话框里写着小小的字，写不下来，就拉一条线在旁边补充。豆南看了几页，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漫画是将一个少年忽然某天拥有了一种特异功能，从此人生发生巨变……

        她说：“不错，有两把刷子嘛！”

        苏更生很高兴地笑，说：“我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在画这个，估计再待三年就可以画完了。”

        “像卡夫卡一样，”豆南说：“做着一份莫名其妙的职业，私底下却在酝酿着成为一个大师。”

        苏更生谦虚：“我倒未必会成为大师。”

        “多少还是有希望的。”豆南说。

        看完了漫画，豆南准备告辞，苏更生有些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豆南走到电梯口才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感慨：真是可怜的孩子。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明白理想被压抑是什么感觉。人生在世，最紧要的就是自由，如果连画画都不被允许，那还有什么乐趣？

        她不知道苏更生家里究竟是什么状况，但还是莫名地同情苏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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