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咫尺天涯
凌风带着凌俊吉到御书房去见司马子简，司马子简正在与曹无欢、夏侯信商议剿灭邑昌候的计划。
三个人突然间看到，凌风带了言语神情像个顽童一样的凌俊吉进来，都是吃了一惊。
曹无欢看到凌俊吉的眉心中间，似乎是显露出一颗朱砂痣，像个童子的模样。
他有些懂了，凌风竟然给他义父下了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还童丹！把凌俊吉变成一个三岁的孩童，来解除凌俊吉对司马子简的威胁。
“不要乱跑！”凌风拽住进了御书房看什么都稀奇、要乱跑的凌俊吉。
他对司马子简躬身施礼说道：“皇上，我义父已经服下还童丹，再也不能和邑昌候勾结谋反。请皇上看在他为皇家效过力的份上，准我带他回淮阳去，从此永不踏足京师。”
司马子简对凌风一反常态地以礼相见，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脑中迅速地分析着他的用意。
但有一点，司马子简是清楚的，她得赶紧给凌风就坡下驴的机会，先还他清白。
“这已经足以证明你的清白，朕相信你！”她对凌风说道。
“周滨，派人送凌常侍回去，好好伺候他。”然后她又吩咐周滨。
“还是我自己去吧！……明日一早，我会带他离开，就不来向皇上辞行了。”凌风说道。
他把义父变成了一个废人，他要从此跟在义父身边照顾他，为他养老送终。
他到底什么意思？司马子简心中燃起了怒火。
凌俊吉通贼反叛，本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她已经为了凌风宽厚以待，不与追究了。
凌风却不知道感恩，反而与她杠上，要离开皇宫、离开她！
“你现在离宫，到底是回淮阳还是去邑昌？——你要走，也等朕平定叛乱之后再说。”司马子简冰冷地说道。
因为凌风说要离开，让她内心无比烦乱，说出口的话也就不假思索。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凌风直视着司马子简的眼睛，她现在若给他半点地信任，他也会感激不尽的！
可是，她从骨子里就没相信过他，要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给曹无欢有机可乘。
这就是他的悲哀！他不是对付不了曹无欢，他是对付不了她！
这两个人对峙着，御书房里的气氛凝重无比，似乎空气都变得僵硬。
已经烦躁不堪的司马子简终于忍不住脾气，一把掀翻了龙案，“你让朕怎么相信你？”她尖利的声音，喊得书房外伺候的宫人耳膜都震了。
“帝师！请听在下一言，您此时带着凌常侍离宫的确不妥！等皇上剿灭邑昌的叛乱，误会澄清，自然会放帝师离开。”夏侯信不失时机地出来打圆场了。
夏侯信刚刚已经知道整个事件的起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到一旁高深莫测、默不作声的曹无欢，心中已是明白了。
对待情敌，这曹无欢下手够狠的呀！不过，他不会和曹无欢走一条道的，就司马子简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能容人算计了她吗？
他要走一条稳稳当当的路——“曲线夺爱”之路，所以夏侯信要扮演正面角色，做个可以让小简儿信任的好人。
“好！我会等到皇上剿灭叛乱再走。”凌风只得退让。
抛开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司马子简的担心确实有必要，万一他是要到邑昌候那儿去呢？凌风从那个让他非常失望的女人脸上移开目光。
他牵了被刚刚他与司马子简争吵，吓到要哭、又不敢哭的凌俊吉，柔声哄慰他：“没事了！我们走。”
凌俊吉赶紧点点头，跟紧了凌风走出去，好像怕身后如凶神恶煞一般的司马子简，会扑过来咬死他一样。
“你……”司马子简张着口，却不知道要如何挽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风头也不回地走掉。
如果不是在这御书房，守着文武大臣，还有外面那么多的侍卫宫人，她会立刻跑上去拦住他。
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她要怎么做他才不会走？她可以抱着他撒撒娇、耍点无赖、用些手段，让他回心转意。
但好歹的，只要凌风答应现在不走，她就有办法逆转局势，让他乖乖地待在她身边，想到这里，司马子简才稍稍松了口气。
曹无欢一直注意着小皇帝，他看到凌风一答应等剿灭邑昌候再走的时候，小皇帝眼中一闪而逝、那丝诡异的希望。
这个女人，她一定会在这段时间里，用尽浑身解数把凌风留下来。
不行！这绝不可以！他不能眼看着这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复合，让他这么完美的计划功败垂成。
曹无欢看着跟在凌风身边畏畏缩缩的凌俊吉，心中有了计谋。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好机会，再给小皇帝和凌风的伤口上撒把盐！一举击垮他们之间的感情，让他们复合无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凌风无罪，拥有了绝色帝王司马子简的爱，是他的罪祸根源！
“无欢，你派人把消息散到邑昌去，逼王靖那个老匹夫反！”司马子简开始冷静地布置剿灭王靖的计划，“信，你去邑昌附近布置兵力，等朕的号令。”
虽然早知道王靖要反的消息，但这老小子向来做事沉稳，一直都没露头明目张胆说造反。
所以，司马子简要逼他反，他真正反了，才好让朝廷名正言顺地灭了他，也不会有人替他喊冤叫屈的。
经过与凌风刚才的争执，司马子简更恨透王靖了，不是因为王靖敢造她的反，是因为王靖的反叛牵连了凌风，让她和凌风闹到如此地步。
她要亲自带领军队去邑昌，亲手砍下王靖的脑袋，司马子简眼中迸射出凶狠残忍地光芒，她的瞳仁露出血光，竟然变成红色。
即使是身经百战、喋血沙场的夏侯信，见到司马子简变异的眸色，心中都为之一凛。
曹无欢也是阅人无数，跟了小皇帝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眼瞳冒出血光，要将人生吃活吞的模样，他没来由的脊背冒出一丝凉气，心虚了一下。
曹无欢回到相府，就立刻派了黑白无常与玉面罗刹静儿两路人马进宫潜伏，下了必须要杀死凌俊吉的命令。
然后，他又命蔡妙龄飞鸽传书，撤回冥狱门在邑昌的人手，不许冥狱门的人参与王靖的叛乱。
曹无欢的每一条命令，都让蔡妙龄百思不解，她费尽心血策反邑昌候，他却只不过是要借此除掉一个宦官！
她怎么能明白？曹无欢为什么要舍弃捡个西瓜，而去捏个小芝麻。
但是，她被曹无欢拒之千里，根本无法靠近他的心，更没办法理解他，放着明明达成的心愿他不去实现，他到底想要什么？
太后刘华浓在宫中设家宴赏月，顺便叫上了雪芷婴。
刘华浓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下午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她自然都知道了，知道帝师陪在凌俊吉身边，再没回去昭明宫。
虽然，刘华浓也不太明白，亲儿子怎么就把亲爷老子弄成个废人？
但她可以肯定，一定是皇帝逼得凌风，如此一来，两个人怎么还能跟没事情发生一样，和睦如初？
现在，就趁着皇帝与帝师闹翻的机会，她得让雪芷婴大显身手，博得皇帝的欢心。
太后说是家宴，给雪姑和雪芷婴在堂下设了案几。
雪芷婴本来很乐呵，太后这么抬举他，设宴让他来赏月。
而且，他还见到传说中的第一才女——皇后洛知鱼，要不是顾忌礼仪，他真的会把才女的模样从头打量到脚，仔仔细细地瞧个遍。
雪芷婴欣赏、赞叹之余，倒是为自己觉得命不济，他——淮阳第一名士、风流才子，却从没遇到过像皇后这样才貌双全的才女佳人！
他家中的老婆陈氏，是整个家族强压着给他娶的，要不他也不会到处地眠花宿柳不愿回家去。
雪芷婴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够“凄惨”，所以常常连想都不去想，乐得悠哉。
筵席摆在御花园的湖心亭上，景致绝佳，四周岸边是花香树影，婆婆娑娑。
一盘明月照当空，近在咫尺，湖面上微风吹皱了银晃晃的月影，随波流淌。
如此良辰美景，还有皇后那样飘渺若月中仙娥的美妙佳人，雪芷婴进宫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舒心畅意，他摇头晃脑地吟诗作赋、卖弄风情，好不自在！
诗文好了，还能博得皇后惊艳一瞥，这让雪芷婴得意非凡。
不过好景不长，姗姗来迟的皇帝还是来了。
一看到妖孽皇帝那张比冰还冷的脸，比刀锋还锐利的眼神，雪芷婴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恨不能面前的短案几，能够让他躲起来。
雪芷婴跟念咒语一样，心中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有人不让他躲，还要把他从人海里揪出来，把他揪到他最怕的皇帝面前去。
“芷婴！”太后唤他，“你不是善于抚琴吗，就给皇帝抚一曲助助兴如何？”
不如何！太后娘娘！雪芷婴在心里大声呼喊。
你看皇帝那阴沉的脸色！他真要去卖弄了，皇帝还不把他掐死了沾酱吃。
雪芷婴看向姑奶奶，姑奶奶也是眼中摇摇头，雪姑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万一弄不好，皇帝的火再发泄到雪芷婴头上，他不是自己找死吗？
“是！小人遵旨！”雪芷婴站起来恭恭敬敬施礼，然后从案几后走出来。
然而，雪芷婴却被案几的角挂了衣服，跌撞到地上。
他惨叫一声，再抬起头来，满脸是血，额头撞破了，鼻子也撞破了，鲜血直淌，就近的宫人们赶紧去扶他。
“太后娘娘！皇上！小人这样污浊，只怕污了圣上的耳目，请容小人先告退吧！”雪芷婴拿袖子遮挡着脸面，用可怜巴巴地哭腔说道。
突发状况，太后也无法强求雪芷婴这个样子弹琴，她只好允了他的请求：“那你就先下去吧，去太医院好好瞧瞧，别烙下疤痕。”
烙下点点的疤痕算什么？比起弹首曲子送了性命强！雪芷婴心里说。
谢了太后的恩典，雪芷婴就给两个宫人搀扶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到了岸上，再回头看看景致怡人的湖心亭，雪芷婴不免对自己的急中生智有点小得意。
凭他第一名士的头脑，小命还是保得住的！
雪芷婴已经总结出他的生存之道，在皇帝面前，他要做一只最软弱、没有骨气的小臭虫，不能做威风八面、得意洋洋的大老虎。
像皇帝那样强大的统治者，强硬的对手只会激起他的愤怒，而一只小小的臭虫，会让皇帝连踩都懒得踩他。
雪芷婴的思路是正确的，他那副灰头土脸没出息的样子，的确让司马子简对他没了兴趣。
不只是瞧不起雪芷婴这个人，而是司马子简所有的心思，都还纠结在凌风那里。
她知道凌风就在她的身边，她却还不能去找他，又不能强硬地宣旨，让他舍了凌俊吉来她的身边。
其实，这次司马子简真的体谅凌风了。
凌俊吉是凌风的亲生父亲，凌风能够为她做出那样地选择，已实属不易，她应该见好就收，且随着他的心意，不能逼他太紧。
司马子简因为心里掂着凌风，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她无视太后与皇后的殷勤，又早早地退席而去。
边回去边是悲伤，以前这种情况，司马子简找各种理由早回，是因为凌风在昭明宫等着她。
可是这次，她再推开昭明宫的大门，他还会在吗？看到随她御辇而来的雪姑就知道了，凌风不会在！
凌风陪凌俊吉住在太后宫院附近的一个偏殿，那是凌俊吉的住所。
凌俊吉现在的智力与武功都等同废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置他于死地。
所以，凌风要亲自侍奉看护，他不能不防别有用心的人来对凌俊吉下手。他现在唯一要做好的，就是保护好义父的安全，在将来给义父养老送终，他才能安心。
司马子简还是无法完全地体会凌风的心情和痛苦，如果凌俊吉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不会如此难过，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
凌风现在已经顾不上司马子简了，反正没他，司马子简也会活的很好，她现在的强大根本无需他的保护。
在将来，他也无需担心，她会被人打倒。
明知道不在，司马子简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犹豫半天才推开昭明宫的大门，除了满院冷清的月光，她没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就偎在喜欢、欢喜毛茸茸的身体上，抱着喜欢的脖子，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静悄悄地坐了大半夜。
又偶尔望着昭明宫紧闭的宫门，她多么希望凌风能像往常那样，神采奕奕的脸上带着温和地笑容向她走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凌风不能像别的男女那样，顺风顺水地过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司马子简为此纠结得只想撞墙！
可怜的孩子，她还丝毫没有发觉，那都是因为她自己被人觊觎了，才会让她和凌风不得安宁。
她现在只希望，上天给她一个单独和凌风相处的机会，她可以好好问问他的心意，一定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留下来。
明月夜，本是团圆之夜，两个有情人却不得不分离。
他们住在同一所建筑里，望着同一个月亮，怀着同一种刻骨地相思，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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