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防不胜防
73防不胜防
端午时节，天气已经暖和了很多，就算是晚上也不会觉得冷了，只不过前晚夜里下了一点小雨，虽地面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可大晚上的跪在上面还是有些潮凉的感觉。
沈落棠跪在地上，也不看人，也不言语，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就好像自己此时还是坐在凤阳殿的软椅上，而不是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跪个皇上的妃子。
她心知肚明，丽贵人这是想要羞辱她呢，她虽与丽贵人没有仇怨，可谁叫人家是梅氏的侄女，侄女替姑姑出气，也算得上天经地义了。只是不知道这丽贵人是恃宠生娇，还是真的没多少脑子，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她，分明是不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别说老祖宗不愿意，就是皇上，知道她以皇嗣为借口，为难他亲封的县主，恐怕面上也过不去。
要是不想跪，沈落棠自是有一百种法子不跪，不过眼下她倒是觉得这么跪着似乎也不错，至少有这个皇上的新宠丽贵人在前，不用担心太子再对她做什么了。
这么想着，刚刚腾起的对丽贵人的怨恼也消失的差不多了，除了膝盖隐隐作痛以外，她这一跪倒跪得心平气和起来。
丽贵人却不乐意了，沈落棠跪得越不当回事，她越气恼，总感觉自己费了大力气打出的一掌，落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的，看着不得劲儿。
她对沈宛妍没多少姐妹情谊，来往也不过是面子亲情，可自己既然保证今晚要沈落棠好看，就不能让她没事儿似得回府，不然以后还怎么对沈家姐妹炫耀？
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贵妃姑母想要给太子表哥做太子妃的人，她仰慕太子表哥已久，只是拧不过家族意愿，不得不进宫给皇上做小妾，皇上尊贵是尊贵，可他太老了，比自己的父亲还老，不比表哥，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一想到沈落棠有可能成为太子表哥的太子妃，丽贵人心里就有股邪火往外冒，想要毁了沈落棠。
幸好她还存着些分寸，不敢真的做的太过，却想着以自己目前的皇宠和梅贵妃姑母的庇护，让沈落棠吃点苦头总是可以的，便横眉冷对，很不满意沈落棠的态度，道：“县主见识低微，怕是连请罪的跪姿都不会，你们还不教教县主该怎么跪？”
她的话音一落，刚才那两个押着沈落棠下跪的太监又站了出来，七手八脚的上来就要压着沈落棠趴到地上。
跪，沈落棠不想闹得太狼狈，也有意利用丽贵人拖延时间，所以忍忍也就跪了，可要她趴在丽贵人的脚下跪她，她是死也不愿意的，泥人还有几分脾气呢，何况她还是县主的身份，她有她自己的骄傲！
“我劝贵人不要欺人太甚，撕破脸贵人也讨不到好！”她这回真的生气了，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劲儿。
丽贵人终于得到了沈落棠的反应，好像自己得了多大的胜利似得，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让太监们压着她的身子往地上贴。
她很得意地审视着沈落棠气的红涨的脸，还用自己尖长的指甲在沈落棠白嫩的侧脸上划了一下，她没有用力，怕一会沈落棠回到殿里面上带伤，皇后问起来自己不好交代，可她太低估了沈落棠的脸颊的柔嫩程度，只轻轻一划，便划出了一道白痕，不一会就变成了长长的一条红痕，扎眼的很。
不过她们在外面，光线不是很好，再加上沈落棠此时又气又用力，脸色早就酡红一片，丽贵人以及她的人也就没发现沈落棠脸上的划痕。
沈落棠自己倒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双手被人禁锢着，也不能去摸，只得忍着，而且她此时更在意的是身上的屈辱，而不是疼痛。
她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样发怒也没有太监力气大，就算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还是挣扎不起来，与刚才相比，此时的她就显得有些狼狈了，她虽看不见，但能想象出来。
这么不情愿地被人用强压着，前世在老夫人和梅氏那里所受的欺辱和折磨如寒冬里的冷风，带着抗拒不了的寒气扑面而来，她记得那时候自己也反抗过，可每次反抗的结果都是更加严厉的责罚。
那是她九岁的时候，每年老祖宗都会出去避暑，老夫人便趁着老祖宗不在家，栽赃自己偷了她的翡翠镯子，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压着她到祠堂开家法，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长凳上打。
那时候她也挣扎了，可她挣不过两个魁梧有力的婆子，她害怕，身上也很痛，可那时候她更心痛，因为她听见哥哥在喊她，听到他哭着求老夫人放了自己，他愿意替妹妹受罚，她看到哥哥哭了，她很少见到哥哥流眼泪的。
模糊中她看到哥哥爬到自己身边，想要替自己挡去家法，可很快就有下人把哥哥拖下去了，老夫人并没有把哥哥拖出祠堂，而是让人控制着他，让他亲眼看着妹妹受惩罚。
她听见哥哥撕心裂肺的哀求，也听到老夫人冰冷的声音，她害怕，后背很痛很痛，她想伸手拉住哥哥，可她被婆子抓着动不了，哥哥也被人控制着，也动不了。
那时候她又绝望，又害怕，此时，她依旧没有力气挣脱开禁锢，那种绝望感又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前世她死后的惨状再次浮现眼前。
不，她不会再妥协了！
“放开我！”她不要再经历那种绝望的感觉，这一世，她不要再活的如前世那般窝囊，也不会再让哥哥心疼，担心她。
两个压着沈落棠的太监没想到她会突然死命地挣扎，一个被挣的一踉跄，一个则脱了手，还被沈落棠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脸上。
丽贵人也被沈落棠这突然的爆发下了一跳，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还好沈落棠力气有限，并没有完全脱离那两个太监的压制，她才定了心，一脸狠厉地训斥那两个太监：“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抓牢了！”
两个太监余惊未消，犹疑着就要出手，就在沈落棠想着该怎么脱离再被控制的时候，迎面急急地奔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锦衣上了些年纪的大太监，她认得他，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安。
李安到了跟前，看也没看丽贵人一眼，焦急地俯下身子，想要确定沈落棠的身份，试探着问：“福慧县主？”不是他眼神不好，实在是此时的沈落棠已经狼狈的有些看不出样子了。
沈落棠也猜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是难堪，却也没失了该有的气度，拂了拂额前的一缕乌发，从容地点头应下。
本该是狼狈之举，却被她做的流出许多清雅高贵之姿，李安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好修养。
李安能混到太监总管的位子，心眼和眼力早就修成了精，眼前的情形不用问他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他对着丽贵人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没人能看得见的冷笑，关心地问沈落棠：“这是怎么说的，县主怎么跪在地上了？”
沈落棠瞟了一眼依然不知死活地高傲地抬着下巴的丽贵人，低头不说话了，做尽了受委屈不敢言语的姿态。
她也的确委屈了！
李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丽贵人自从怀了龙嗣，又仗着梅贵妃和娘家的势力，在宫里几乎是横着走的，别说县主，就是不受宠的公主她都敢讽刺几句，李安也没少吃了她的言语讥讽，心里也极看不上她。
倒着沈落棠既不哭闹，也不急着告状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怎么说沈落棠也是县主的身份，还是镇国公的嫡长小姐，吃了丽贵人的委屈还能这么平静从容，看来是有后招啊。
沈落棠的确有后招，重生之后，她就不是吃亏的性子！
李安也不去问丽贵人，只客客气气地道明来意，原来皇上去了凤阳殿，想要见沈落棠一面，命他寻人来了。
沈落棠没想到皇上会指明要见自己，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把惊讶压了下去，不敢耽搁，对李安说：“辛苦李总管走一趟，福慧这就跟公公回去。”
说着也不去看丽贵人青白的脸色，双手着地，试图站起来，可她刚站了一半，膝盖处一阵酸痛，身体失去平衡，不等李安出手搀扶，又跪了下去，这一跪膝盖承载了整个身子的重量，嘭的一声，磕在青砖地面上，沈落棠疼的脸都白了。
她先跪了那么长时间，这会儿又重重地磕了一下，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丽贵人以为她假装作态，又听李安说皇上要见沈落棠，多少还是害怕沈落棠到皇上面前告状的，她也不去揭露沈落棠的“惺惺作态”，见招学招，低腰捂肚子，痛喊：“哎吆，初燕，快，快传御医，我肚子疼。”
初燕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也是个脑子机灵的，立马就跟着说：“该不会是县主刚刚撞到娘娘的肚子了吧？这可怎么好，要是娘娘肚子里面的皇子有个闪失，奴婢也活不成了。”说完便惊叫着去扶丽贵人，也不谈请御医的事。
沈落棠眼下疼的厉害，却不得不在李安面前为自己分辨一句：“福慧可是与贵人保持了两个人的距离，怎么会撞到贵人？不管贵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是贵人撞了福慧，你说我撞了贵人，我不敢认。”
“再说贵人撞我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当时我也劝了贵人叫太医来瞧瞧，可贵人只想着折磨我出气，丝毫不顾及是否伤及龙胎，怎么现下贵人不适，倒赖上我了？”
初燕张嘴就要回呛，沈落棠却不想和个宫女纠缠，当即道：“贵人若非要诬陷福慧，那只好到皇上面前辩个是非了。”
不等丽贵人说话，她又转身对李安和气地说：“福慧眼下行动不便，不能立马去见圣颜了，还得麻烦李总管指派个人向皇上说明一下。”
李安对丽贵人反感的态度虽没表现出来，不过沈落棠一直是个敏感的，通过两个人的神情和眼神她能确定李安对丽贵人很有意见，让他派人去回禀，就算不会说丽贵人的不好，但至少能做到不偏不倚，如此就够了。
李安十分客气地说了句：“应该的，”便转身吩咐了他的徒弟小聪子去回禀了，小聪子被丽贵人羞辱过不止一次，该怎么回话，他心里清楚着呢。
丽贵人嚣张是嚣张，不过也不是完全的猪脑子，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好不要回殿里，对着沈落棠冷哼一声，哼哼唧唧地让人搀扶着回凝萃殿去了。
沈落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丽贵人的背影，想着该怎么用今晚的这件事给二房上个眼药，沈宛嫱敢用丽贵人给她难堪，二房就要承担镇国公小姐被梅氏娘家人羞辱的后果。
“县主受委屈了。”李安看着丽贵人远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可他这话听在沈落棠的耳里却是另一种味道，自己果然赌对了。
“真是劳烦总管了。”对付丽贵人其实很简单，根本用不着想大招。
沈落棠虽不了解当今皇上，却也知道皇家是最要脸面的，区区一个贵人恃宠生娇，不但折辱县主，还丝毫不顾及龙嗣，她只需当着皇上的一众妃子和满殿的命妇们实话实说，皇上被宠妾伤了颜面，自会发泄。
换衣服是没时间了，沈落棠不想自己太狼狈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也太丢脸了，估计老祖宗面上也挂不住的，便请李安身后跟着的太监扶自己起来，虚站着开始整理头发。
她只朝发髻上一摸，便觉出不对了，头上少了一样东西！她刚刚没注意，如今环视四周，才发现一直跟着她的小太监早就不知去向了。
沈落棠无奈苦笑，这宫里的人还真是防不胜防啊，她本以为会是那个撞她的太监想偷她的东西，却忘了那个支开晴画，一路跟着她的小太监一样可能是太子派来的人。而那个撞人的太监根本就是个为小太监打掩护的，真正想对她动手的一直都是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小太监！
还好，自己做了准备，就是不知道一会回到殿里太子会如何把那支珍珠钗亮出来，不会上来就拿出那支钗，说两人私相授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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