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贪婪无度
次日，沈落棠早早地起来梳洗妥当，便带着丫鬟烟芜和青桐去老夫人的屋子请安了。
几次交锋，沈落棠看上去是压了老夫人和二房的势，但其实正如楚珩所想，每一次，她的赢都是有代价的，杀敌一千，她所损失的或许只比八百多，不比八百少。
静柳如今还在屋子里面养着，不能大动，而她，仅仅是从凝晖苑到老夫人的和安苑便走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夫人此时还没出来，四夫人姚氏携着女儿六小姐沈宛娥，五夫人崔氏带着九小姐沈宛娇，皆静静地坐在外间等着，两方的庶女沈宛媖，沈宛婕等分别坐在彼此的嫡母边上，恭敬安顺。
烟芜让青桐半扶着小姐，自己则先一步越过老夫人房里守门的丫鬟，打了门帘子，不是她小心眼，而是之前小姐每次来老夫人屋里，都会被门帘子打了或者挂了，却从不见老夫人责罚丫鬟的不力。
沈落棠满意地看了一眼烟芜，又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青桐，青桐丝毫没领会沈落棠的用意，没心没肺地回了沈落棠一个笑。
沈落棠无奈扶额，她到现在都还不是特别确定，把青桐提到身边做大丫鬟是对的，要说月彩的性子是粗中有细，那青桐就只得个粗字，还粗的泛着傻气。
也许是沈落棠自己没日没夜地经营谋计，反而羡慕青铜这样对什么事都无知无觉的生活，只是跟在自己身边，怎容得她懵懵懂懂的？
罢了，再看看吧。
烟芜掀起帘子，让本来暗沉的屋子登时进了一缕早阳的光亮，沈落棠便是踏着这缕光照进的屋子。
因着今天是去陆府的日子，沈落棠特意打扮的鲜亮了些，不过因不知道今天的主人陆泠会做什么装扮，她怕自己穿的太显眼反倒抢了陆泠的眼，所谓的鲜亮也不过是比平时多带了几件上好的首饰，至于衣服的颜色，她刻意选了不抢眼，但不显得死气的鹅黄色。
尽管沈落棠刻意让自己打扮的不太显眼，可她身上的大到衣服，小到一个宝石珠子都是上好的，别说两房的几位庶女没有，就是沈宛娥和沈宛娇也是得不着的。
沈宛娥还好些，就算羡慕倒也还能自持，沈宛娇却没了那份稳重，看像沈落棠的目光，直直地流露出艳羡来。
若是以往，沈落棠或许会看在小十的份上和沈宛娇客气几句，没准还会送她几匹新款的料子，可昨天小十离开后，她让紫衣去打听了一下小十近来在五房的遭遇，这一打听气的她晚饭都没吃下几口。
眉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把小十当回事，五夫人崔氏因对眉姨娘生了儿子心生气恼，偏五爷眼下疼眉姨娘母子如眼珠子，五夫人发作不得眉姨娘，却时时拿小十出气，动辄罚跪，亦或恶语连连，沈宛娇更是不把小十放在眼里。
沈落棠之前没少给沈宛娇好东西，为的倒不是那份只连着点血脉的姐妹情，不过是想让她对小十好些，这般养不熟的白眼狼，再拿东西添摆她，她也不会念你的好，没准倒觉得理所当然了。
沈落棠微微浅笑，对四夫人和五夫人福礼，道：“侄女请四婶婶，五婶婶安。”从福礼、请安到起身，一派动作下来，她做的如行云流水，优雅自如，让人看的也赏心悦目。
四夫人姚氏笑着示意女儿沈宛娥上前对沈落棠行礼，沈宛娥落落大方地下了椅子，对沈落棠说：“三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沈落棠拿着帕子轻轻抹去额头的汗珠，有些无奈地苦道：“倒是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有些虚，才走了这么一会子路，竟有些撑不住了。”
说着面上露出了几分气恼，倒显出些小女儿的娇憨来。
四夫人的笑便比先前更真实了几分，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就是在杜府教养的比三年前有长进了，也不至于就真的有多深沉的心机了。
姚氏脸上挂着关切之情，对烟芜和青铜说：“还不快些扶三小姐坐下，一会去陆府有的累呢！”
说是出去做客，可小姑娘们聚在一起，哪能像大人一样只坐着聊天的，说不得得做些节目的，沈落棠自是知道，感激地对姚氏微笑点头，坐到了姚氏下首，沈宛娥挨着她坐在她下面。
按身份，沈落棠够格坐到姚氏上首的，可她却选择了坐在姚氏下面，也不是特意给姚氏脸面，而是很多时候，情大于礼法，尤其是在家里面的时候，就算高贵如公主，嫁了人，对待丈夫和舅姑，也是要放下些身份的。
姚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生的细眉小眼的，三十多的妇人，看上去倒像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说话温香软语，不用刻意讨好谁，她的言语就能让你听着很舒服。
这镇国公府的夫人们，眼下也就她还算过的舒心些，没有与自己的丈夫闹出大的不快来，想来与她水一般的脾性和形容有很大的关系吧。
可就算这样，四房的庶子庶女也没比其他房里少了几个，沈落棠就想到了六夫人王氏，突然就生出了些哀戚之情来，若自己也要过如六婶婶那样的日子，倒不如索性绞了头发，自己给自己建个姑子庙养着自己，既清静，又省的烦心。
“三姐姐这束腰的样子很是别致，之前没见过呢。”沈宛娥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沈落棠腰上的丁香色的束腰。
沈落棠收起心思，丝毫不藏私地回答：“这个啊，是我从杭州带回来的绣娘亲手绣的，这络子也是她们打的，胜在新奇罢了，妹妹喜欢，改天让她们也给妹妹绣一款。”
沈宛娥和沈宛娇连着几个庶女，一听沈落棠有自己的绣娘班子，脸上羡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是有些羡慕的，要说起来，她们也不算是那破落户家的女儿，嫁进镇国公府也有些体面，可就算是她们也养不起几个好活计的绣娘的，顶多是买几个女红好的丫鬟而已。
“你这绣娘的手艺算得上一绝了。”四夫人姚氏真心地夸赞。
“不过是比丫鬟们强些罢了。”沈落棠谦虚地回道，脸上没有任何炫耀和得意的意思。
姚氏有些讶异，深深地看了沈落棠一眼，见她一派自然坦诚，不像做作，仿若拥有出色的绣娘对她来说就如一日三餐般正常，不禁对她的财力多了些好奇和打算。
沈落棠面上一派淡然的神色，心里却拧了好几个个儿，对姚氏她没多少好感，却也没多少不喜，可此刻姚氏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块肥肉，被饿狼给惦记上了一样。
沈落棠微微侧过了身子，和沈宛娥说起话来，自始至终，她都没多看五夫人和沈宛娇一眼。
沈宛娇就有些不大高兴了，眼睛依旧贪婪地望着沈落棠腰间的玉佩，谄媚地笑着道：“三姐姐身上都是好东西，可我最喜欢的还是三姐姐腰上的那块玉佩，我还没见过这么好成色的玉呢。”
她倒是难得的有了些眼力劲儿，沈落棠腰间的这块玉名为软碧玉，只桂水一带才有，最是少见，而沈落棠的这块，通体水碧色，仅中间略带点紫红，不但好看，还寓意吉祥，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玉。
沈落棠不以为然地把玉拿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道：“多谢九妹妹称赞。”便没了多余的话，只当没听出沈宛娇话里面的意思。
四夫人姚氏却有些赧然，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一样，不再去看沈落棠身上的东西，拿起茶杯喝茶。
六小姐沈宛娥倒是坦落的欣赏起沈落棠的玉佩，脸上是纯粹的欣赏。
沈宛娇没得了沈落棠的话，很是不甘心，有些急切地说：“我就没有这么好的玉。”
之前她这么说，沈落棠通常都会笑着把她看上的东西送给她，并说：“既然它得了妹妹的眼，妹妹便拿去玩吧。”
只是这一次，沈落棠只淡淡地笑着，不支吾，也不答腔。
沈宛娇闹了一个好大的红脸，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委屈地看向五夫人崔氏，崔氏在打量沈落棠，眉头深深地皱着，都皱出了好几道纹子。
沈落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静静地安坐着，背脊挺直，神态自若，很有公侯小姐的风范，比之沈宛娇的不成样子，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倍。
崔氏心里便更加的不高兴了，为女儿的不争气，也为了沈落棠没接了女儿的话。
不过，在镇国公府这样的后宅生活了这么些年，她的心思倒还是活泛的，她想起昨天似乎有个凝晖苑的丫鬟去了眉姨娘的屋子。
难道三小姐这番作为是在敲打自己苛待了十小姐？崔氏很有深意地睨了一眼十小姐沈宛媖，心里有些不平，沈宛媖呆呆板板的，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人，怎么就入了沈落棠这个小财神的眼？
想到沈落棠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地，随手就给了沈宛媖那么大一颗东海珠，崔氏的眼睛都亮了。
五爷沈邺身为庶子，没有多少财产，如今也只得了个没多少俸禄的闲职，五房上下也一院子的人，只靠公中的那点给及过活。
可如今二夫人梅氏掌握着府中的中馈权，五房今儿少这个，短那个的，总是不能顺手，崔氏自己没少贴了嫁妆进去。
这么些年，眼看她的嫁妆也快见了底，儿女却都越来越大，转眼就该论嫁娶了，崔氏不得不为儿女打算。
沈落棠平时为了小十没少给五夫人崔氏母女好处，崔氏就以为沈落棠小孩子不存财，便把主意也打到了她的头上，只是比起姚氏她还是眼浅了些，打的也只是讨些好东西的心思。
崔氏笑模笑样地自动掩去了沈宛娇刚刚所遭的冷遇，对沈落棠说：“听阿瑛说陆家也请了她去做客，这可真是好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为她高兴，咱们府里受邀的庶女可就咱们阿瑛是独一份儿的，只她很少出门，阿娇也小，少不得烦累三小姐照看些了。”
她说的真切，仿佛沈宛媖是她多在意的女儿似得。
沈落棠也不托大，微笑着对崔氏说：“五婶婶爱护小十，阿棠定然不会让五婶婶失望的。”
崔氏也回了一笑，有些局促地说：“唉，都是我不中用，这孩子难得出门一次，竟也没个出挑的头面打扮，阿娇也是，寒酸一派，也不知道去了陆府会不会被人耻笑了去。”
四夫人姚氏很不屑地瞟了崔氏一眼，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六小姐沈宛娥似乎受惊不小，对崔氏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有些消化不良。
崔氏却全然不在乎，依旧自顾自地说：“要说咱们镇国公府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断然不能到了这般地步，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了，什么都紧巴的，如今我们院子里面的庶子庶女几个，每季也只能得了两件衣服了，没法子，我只能从嫁妆里面拿了自己的银子出来贴补，总不能看着孩子们短了吃穿不是？”
崔氏越说越来劲，沈宛媖却一直默默地坐着，不敢抬头，也不做声，但她的焦虑还是没能逃得过沈落棠的眼睛。
沈落棠对崔氏便有了气恼，可为了沈宛媖的以后，她不得不压着，淡淡地对崔氏说：“若是别的阿棠或许帮不上多少，为妹妹们做几件新衣服的料子还是有几件的，恰好小十前儿相中了我屋子里面的一匹料子，说那颜色最适合九妹妹，一会给祖母请安后，我便叫人把料子给五婶婶送去，顺便也挑几匹给其他姐妹。”
崔氏双眉一挑，喜色上来，再看沈宛媖眼里就多了几分满意。
沈落棠视而不见，依旧淡淡地说：“小十的那份倒不用五婶婶费心了，我前些日子请了锦绣阁来量尺寸，正好小十在，便也做主给她做了两身，昨儿个送了回来，因天色晚了，便没给您送过去，小十一会就一道和我回凝晖苑，换了衣服再一道去陆府，五婶婶觉得可好？”
崔氏听沈落棠只单给沈宛媖做了新衣服，还是请的锦绣阁，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可一想到沈落棠答应给她料子，也就不那么不快了，笑着应了。
沈落棠笑着看了崔氏一眼，又看了沈宛媖一眼，崔氏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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