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扬州瘦马
乳娘吴氏说完才觉得自己这样打断主子说话很不妥，急急地去瞧沈落棠的脸色，只见她依然微笑地看着她，这才确定她没有不悦。
吴氏咬了咬牙接着说：“三小姐刚刚回府不久，就大动干戈地换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且不说这些下人们在府里这么些年，早就错综复杂，根根相互，让这事行起来困难重重，就是没什么阻碍，那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是有损碍的，知道的是说下人们不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和婶娘有冲突，故意和掌馈的婶娘对着做呢。”
沈落棠听吴氏分析的有道理，在心里给她又加了一笔好，乳娘虽然为人方正刻板，但心思并不迂腐，看待事情清晰透彻。
她给吴氏一个安抚的眼神，道：“乳娘说的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想让乳娘帮我把这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们的背景再细细地查清楚了，那心思不正的能打发的就想法子打发了，不能打发的也好心里有个数，知道怎么防着。”
“乳娘拿来的那本册子我看了，很详细，可我想要再详尽一些的，乳娘也知道我这回来才没多少天，就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危险的事，我怕若是咱们不防的仔细了，总会被人再钻空子的。”
吴氏听完，一颗吊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怪不得四少爷说三小姐这次回来与以往不同了，这么一看确实不一样了，更加从容自信了些，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运筹帷幄的劲儿，这是以前的三小姐装都装不出来的。
吴氏脑袋里有一万只喜鹊在报喜，以三小姐的身份，只要她自己立得起来，这凝晖苑就算不能风风光光的，但总不至于再被人欺揉拿捏。
吴氏信心满满地保证：“三小姐放心，这院子里面进进出出的下人奴婢一直留心探查着，这些年奴婢也不是白白呆在府里面的，总有法子替小姐查清楚的。”
沈落棠点头，“乳娘放心，以后定不会让乳娘再过从前那般的日子了。”这下人的忠心不但要靠下人自觉，还得有足够让其忠心的好处。
乳娘不贪金银，不贪荣华，所求不过是一份安稳，她给得起，也愿意给。
吴氏此时真的是从心里往外笑，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虽然小姐行事章法有度，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提醒一下小姐。
沈落棠看出乳娘还有话想说，便鼓励道：“乳娘有话只管说。”
吴氏越看小姐的样子，越是对以后有信心，也不吱唔，道：“奴婢昨儿个看到院里的管事崔嬷嬷去了二夫人房里，还呆了好一会儿子才出来。”
崔嬷嬷是凝晖苑的老人了，沈落棠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凝晖苑的管事嬷嬷偷偷摸摸地去全曦苑能有什么好事？
崔嬷嬷去二夫人房里的事情，烟芜早就告诉沈落棠了，而且她不仅去过二夫人房，还去了两次老夫人的房里，虽然她们做的谨慎，可架不住沈落棠早有防备。
沈落棠没表现的多吃惊，她点点头，算是知道这事了，缓缓地说：“乳娘放心，崔嬷嬷那里已经做了安排。”开刀总得挑个大个儿的，不让那边疼上一阵子，岂不白忙了一回。
“我记得乳娘还有一个妹妹？是在母亲的庄子里面吗？”沈落棠的母亲杜氏的嫁妆里面有很多大庄子，里面的人也是杜氏安排好的。
吴氏道：“小姐记得没错，妹妹一家人确实在夫人的庄子上做事。”
沈落棠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明自己的打算：“我想让乳娘的妹妹一家来凝晖苑做事，您的妹妹就先跟在您身边看一阵，之后做个管事，您的妹夫就去前院也做个小管事吧，若是他能成，之后少不了往上提拔的。”
吴氏被这突降的好事砸的半晌没有反应，只木木地站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说：“奴婢只怕他们做不好，给三小姐惹麻烦。”
沈落棠微微一笑，道：“乳娘放心，我敬重乳娘，想要您跟着我们兄妹享福，但不会盲目地提拔您的亲人的，那样不是为您好，而是害了您，也害了他们。”
她观察着吴氏的神情，见她对自己的话很是赞同，接着说：“我让人查过了，您的妹妹和妹夫都是识书断字的规矩人，在庄子上也做的不错，想来到府上学上一段时日，很快就能上手的。至于他们的家人，一起进来吧，我看过后再给他们安排具体的活计做，您看这样可好？”
后面这样的安排是纯碎地卖吴氏的好了，吴氏是明白人，知道小姐的心意，连忙跪下谢道：“小姐的恩情，奴婢和妹妹一家绝不敢忘，奴婢替妹妹感谢小姐的提拔。”
在庄子上工钱少，又没有大的出路，哪有跟着小姐和少爷来的划算呢，吴氏是真的感激沈落棠。
沈落棠只轻轻地摆摆手，她提拨吴氏的亲戚，确实是为着给吴氏个脸面，但也有她自己的计较，吴氏没有家人，只有她的妹妹还算是与她有些关联的，她把人都安排在凝晖苑，这样也算是断了吴氏出卖她的理由。
吴氏看小姐凡事很有成算，嘴角乐得快僵住了。沈落棠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乳娘的反应让她更加觉得以前的自己懦弱无用，不知道那个时候，哥哥看着她会不会觉得她很没有。
想到哥哥，沈落棠倒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乳娘，“乳娘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让丫鬟们进他的房间？”
这件事让她失眠了好几个夜晚，总是想起话本子里面的那些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哥哥虽是个庶子，却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若是真的只喜欢男人，那谁给父亲传宗接代去？！
吴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沈落棠的眼里，让她更是以为自己猜对了，惊的差点从软椅上掉下去，她试探着问：“哥哥真的是……”她怎么也说不出断袖这两个字。
吴氏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差点不顾礼节笑出来。她原是觉得三小姐是个闺阁小姐，还没论嫁呢，那些肮脏的事不好说与她听，怕污了她的耳朵，可眼下若是不说，她定会往歪了想。
再说了如今这凝晖苑没有一个大人主子，四少爷的事也只能说给还是个孩子的三小姐听，总得有个主子做主不是。
吴氏想着不禁觉得心酸，更加觉得沈落棠小小年纪太不容易，她悄悄抹掉眼角的眼泪，想了一下措辞，尽量把事情委婉地说给沈落棠知道。
原来老夫人心术不正，买了个年纪小的扬州瘦马回来充作丫鬟，还塞进了四少爷沈时彻的房里。
老夫人打的算盘是想让那扬州瘦马勾住了四少爷沈时彻，让他不思上进，最好成天扎进女人堆里才好，反正就是打算把四少爷养废了。
只是沈时彻从小就内敛精明，他看破了老夫人的计谋，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不上进便会一辈子被人压着欺辱，更让妹妹吃苦伤心，所以不管那瘦马如何勾引，他只当看不见，不予理睬，也不声张。
后来大老爷沈承远对沈时彻越来越满意，老夫人那里便急了，硬是让那瘦马趁乳娘没看住，爬了沈时彻的床。
那扬州瘦马自小被人教着怎么勾引男人，在沈时彻的屋子里做了些催情的手段，事后沈时彻又气又怒，幸好他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证据，这事让老祖宗给压住了。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这事对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又对那瘦马的一番做派有些恶心的阴影，便是从那开始，他只让小厮们伺候，不再让丫鬟进他的房间了。
沈落棠听完了吴氏的话，直接就从软椅上蹦了起来，她起的急了，连带着心里堵着一口气，头一晕便栽了下去，幸好吴氏年纪还不是特别的老，行动也快，又离沈落棠近，这才没让她栽在冷硬的地上。
只是她这一下子把吴氏吓的不轻，声音都有些撕裂地喊烟芜，她心里后悔死了，怪自己不该跟小姐说这些的，要是把小姐气出个好歹来，她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三小姐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这可不是小事！凝晖苑顿时就炸开了，那打发去各房各院报信的丫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跑，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思的，反正是没人敢耽搁。
二夫人掌握着府中的中馈，她那里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丫鬟进去通报的时候四小姐沈宛妍和七小姐沈宛嫱正围着二夫人说话呢，话的内容正好是关于沈落棠的。
关于怎么让沈落棠载个大个头，最好能让她从此万劫不复！
沈宛嫱恨沈落棠恨得做梦都是如何踩死她，此时一听丫鬟说沈落棠晕过去了，真是觉得大快人心，恶狠狠地啐道：“贱蹄子一个，死了才好呢。”
沈宛妍不理睬妹妹的发作，她觉得这事情有点怪怪的，却不想不通哪里怪。
凝晖苑，沈落棠的房里，丫鬟们进进出出，一抹紫色很快从树后闪过，躲过一处处的眼睛，直接朝老祖宗的房里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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