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陈笙和父亲并不经常打电话,前些天提过一次近期要回去,却没有准确的说是哪一天,算一算这个时间点父亲应该还在上班。
她拿出手机想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不想这个点打扰他,反正家里的备份钥匙在窗台边上放着,她能进得去门,在家准备好饭等着父亲回来岂不是更好。
陈颜显然是不想走的,陈笙一下车他的脸就瞬间拉了下来,这一个多星期的假期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太久了,他恨不得每时每刻眼里都有她,十分不愿意和她分开。
“你快回去吧,我要回家了。”看他的脸色,陈笙又说,“我们可以电话联系,离得又不远。”
“嗯。”陈颜应了一声,却没有吩咐司机离开。
陈笙拉着行李箱,从窗户边找来了钥匙,却发现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陈颜成在看她,她做了个挥手的姿势,陈颜这才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离开后,陈笙皱了皱眉,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烟酒气味,尽管已经到了秋天,温度还是很高,那气味似乎带着些温热,让人心里作呕。
往里看,有一瞬间的吃惊,这景象竟和几年前的几乎如出一辙,那几个常年不用的破旧小矮桌和凳子被搬了出来,有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嘴里的香烟几乎要汇成一片乌云,桌边还放着不少啤酒瓶。
陈笙看那桌上,这次不是普通的玩牌斗地主,而是比大小,几个人均是神色紧张,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纸牌,出结果的那一刻,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沮丧的闷头喝酒,抱怨手气不好,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最后直直的撞入陈笙的耳朵里。
陈清河就坐在那些人之间,他显然是有了醉意,眼睛红红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皱巴巴的套在身上,头发散乱,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回来时的路上,陈笙已经想过,推开这扇门,所看到的景象无非两种。一种是家里没人,另一种是父亲休假在家,不管吃东西也好看电视也好浇花也好,可就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屋内只开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窗户和门都没开,满地的花生瓜子壳以及烟头,他们聚在一起,就如同生活在腐朽潮湿地方的潮虫,她不愿意让父亲与他们为伍。
她不过才离开一月有余,父亲就似乎老了好几岁,前些天她的心思几乎全在陈颜身上,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为什么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原本来时满心欢喜,此刻沉落到了谷底。
她把门全部打开,让烟酒气味散一散,大门陈旧,发出了很沉重的声音,那些人听到声音望过来。
看清是陈笙,大声调侃,“呦,老陈,这不是你家女娃嘛,都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该不该说媒了?可要找个有钱人家啊,你也能跟着享享福。”
陈清河抬了抬眼皮看陈笙,十分惊讶,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别过头,不再看她。
借着酒劲儿,另一人跟着说,“不然说给我家儿子得了,我家小子跟着他舅舅修大车呢,可了不得,一月能进万把块,这女娃到我家我们可不会亏待她。”
“你就吹吧,一月万把块早就把你接走享福了。”
“就是,还不如我家那小子呢,起码我家的还在读大学呢,你儿子高中毕业,还想万把块?”
看他们相互攀比着,这些人处于这个城市中生活的最低层,年轻时不学无术,和陈清河相识,陈笙幼年时期见到来这儿打牌的就是这几位,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又聚集在一起了。
“怎么回事?”
陈清河狠狠的皱了下眉头,灌了一口啤酒,不敢去看陈笙的眼睛,“你别管了。”
陈笙最怕的就是陈清河喝酒,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她不愿意再经历一遍,可偏偏这些事似乎是注定了的,它会在你毫无防备的事情悄然发生,然后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请你们都回去吧,我爸以后不会和你们一起玩了。”
小时候她直接拿刀砍在桌子上,大家都还记得,虽然现在的她看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瘦瘦弱弱的没什么危险,可毕竟不是小孩了,虽然玩的不尽兴,还是纷纷站起来离开了。
陈笙把窗户打开,将地上的杂物扫干净,倒了杯水放在陈清河面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去上班?”
陈清河十分痛苦的抓着那极尽灰白的头发,“不能上班了,以后都不会去了。”
“不上班也没事,我手里有些钱,够我们生活,你年龄大了,待在家里不用工作,觉得闷去广场公园逛逛,只要你不和那些人玩牌喝酒,都可以。”陈笙赚不了什么大钱,可手里还是存下一些积蓄的,这城市物价并没有昂贵到吓人,父亲也不是爱花钱的主儿,平平稳稳的足够用到她毕业找工作。
陈清河还是愁眉不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袋几下,陈笙忙拦住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清河双眼通红,里面布遍血丝,看上去有几分狰狞,他张了张嘴,又狠狠的叹了口气,去拿桌上的烟。
陈笙快他一步把烟收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不是说过以后不抽烟和喝酒吗,对身体没好处。”
他突然大吼一声,“你让我死了算了!”
陈清河没什么志向,年轻时犯事儿,进过局子,没什么学问,中年时期有些自暴自弃。但自从戒掉玩牌,找到看大门的工作后,整个人仿佛回归了正途,虽赚不了大钱,过得却也赶得上普通家庭。
正是因为那样,陈笙才放下心去别的城市读高中,因为她觉得父亲可以过好生活,可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他变成了这幅样子,绝不单单是因为没了工作那么简单,她心里一惊,上一世那台玉砚被人骗走,得知真相后,陈清河便是这样。
可上一世发生这种事是在她上大学之后,现在的她不过才读高中,这件事不该发生的那么快。
“你手里有钱就好好的读书吧,不用管我了,让我死在这儿!”
听他这么说,陈笙心里也焦急,“爸,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是你女儿,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无论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这个房子,不是我们的了。”陈清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哆嗦,有难过自责,似乎还有恨意。
在陈笙印象中,上一世这个房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这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就算被一众洋楼包围,显得不那么好看,但也从不会有人管这些,难道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动?“为什么不是我们的了?”
“陈清石那个混蛋!”陈清河恨得咬牙切齿,“这房子的房契在他手里。”
当初爷爷奶奶给大伯陈清石建了房子,让他和妻子搬出去,这栋老宅自然就是送给了父亲陈清河,从来没有谁去想过房契一说,陈清石是从哪儿找来的。
房契如果真的在陈清石那里,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只要房契在手,那他的确有权利处理这栋房子。
“他不让我们住在这里了吗?没事,这栋房子老了,我们可以搬出去。”
“不止是这些。”陈清河气的直哆嗦,“前些天他来找我,告诉我他并不想要这房子,他可以送给我。”
陈清石这人虽然留过洋回来文质彬彬的,可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因为陈清河出事,连累二老重病花光了家里丰厚的钱财,他就恨陈清河入骨,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把这房子送给他,一定有什么企图。
接下来陈清河的话道出了这个企图,“他想要咱们家祖传的那台玉砚。”
陈笙心里一跳,“你给他了?”
陈清河沉默了近半分钟,“他说你现在在很出名的高中读书,需要很多学费,那玉砚他不会白要,不仅把房子给我,还给我二十万块钱。”
“有了这二十万就够你读完大学了,爸不想你在学校受苦,我现在老了,丢了看大门的工作,就再找不好其他的了,我不想你因为读书还要打工。而且我不同意他就把这房子收回去,到时候我们就没有了住的地方,我当时一着急……我真是该死,竟然相信了他。”陈清河说着,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看父亲这样,陈笙鼻子一酸,“爸,没事的,你不用自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过去的,陈清石骗了你是吗?”
“他说那砚台值不了二十万,只不过他认识个有身份的朋友,喜欢收集玉石。酒局上他在那人面前随口提了一下,那人非常感兴趣,陈清石夸下海口说要送给他,又怕我不同意,这才自掏腰包拿出二十万。好歹我们兄弟一场,他不愿意亏待我,看我过得不富裕,你读书又需要钱,权当是身为兄长给弟弟的帮助。”
陈清石这一招可真是精明,先是拿房子做了威胁,又给了二十万当甜头,陈清河本来不知道那砚台的价值,加上念及她读书需要钱这一点,一定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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