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于凤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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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着下种的日子里，张虎又去放牛了。这天他来到岭子头。这岭子头本是张家人开出来的田，土改时划了一半给甲水人，欧坑的头一截，砂前坑这一段也全划给了甲水人。岭子头的斜对面就是甲水，站在田垄上，可以看到洞村河、大良河的交汇点，以及洞村河两岸的街铺。
张虎坐在田坎上，远望着甲水，他又想起了于凤，于是就唱起了歌。
“春天来了燕双飞，
农人要把禾田犁，
妹妹水田长春草，
何时请哥来下犁。”
在张虎心里，他放不下于凤。于凤虽然三十多了，但没有生养，那身材，那肤色，还像一个细妹一样。
“春天来了万物新，
绿叶换了像新衣，
百花开了像脸庞，
真真就像妹妹你。”
此时节，要种田的人家都耙好了田，等着下种了。但甲水有两家人的田犁都没犁，两家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甲水现在也只住了这两家人了，一家是矮子，一家是于凤。两家各住石桥两边，矮子一家住洞村河与大良河交汇这一边，于凤住竹山下这一边。
甲水早已失去它的千年繁华。一九五O年土改，从八卦围划了一些山田给撑排、挑担的人，让他们定居下来。不几年又公私合营了，成立供销社，商户们就改成农户了。一九六八年县城到大良的公路一开，货物、竹木就改走公路了，供销社也撤走了。一九九O年代后，本来山田不多的甲水人陆续迁进城去了。现如今，仅剩两家了，沿河两边的店屋破的破，倒了倒了，一幅破败景象。
于凤正在“哚哚哚哚”地剁猪菜，婆婆林麻在喂鸡。
“只会吃，蛋就不会生。”林麻一边喂鸡，一边拿竹枝打着鸡。
婆婆嫌于凤克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她不怨自己，却说于凤八字不好。又嫌于凤没有生养，她是生了一个儿子。
于凤知道，婆婆骂的是她。她不辩解，狠狠地剁着猪菜。
“这个死鸡麻也是，生个没公的蛋，有什么用，就象月月来事，有什么用。”林麻一边骂一边打。
于凤也不知道，天天与老公同房，那么多年，月月来事，就是怀不上。她偷偷去检查过，说她没问题，显然，就是老公的问题。
几只七八月大的小公鸡正发情，不好好吃食，却追着还没生蛋的小母鸡要交配，小母鸡们纷纷避开，“咯咯”大叫。
“你们也是，人家屌你你还不要。别人偷都要去偷。”
林麻是说给于凤听的。林麻也怀疑儿子有问题，也曾暗示于凤去偷人，但于凤胆小，看了男人就羞，不敢。
丈夫死了后，别人介绍她嫁张虎，她也想，但一想到婆婆骂她八字克夫，她又不敢了，怕克了别人。
“叫你偷，你却不会偷。”林麻打着鸡。
于凤再也忍不住，叫了声：“妈……”
于凤放了刀，提了一桶猪食去喂猪去了。把猪食倒下去，七八条猪立即“嗷嗷”叫着窜过来抢着吃。
于凤坐在石坎上，望了河水，唱了起来。
“春天来了燕双飞，
茅屋檐下把窝垒，
呢喃吱呷恩爱深，
生下一窝可爱儿。”
于凤也想生儿育女，如果一嫁就生，现在儿女也该是读中学的年龄了。脚下是一地的苦楝树籽，她抬头看看，树枝上已结了花蕾。想想自己，于凤又叹自己命苦。她唱道：
“苦楝树上结花蕾，
苦楝花开花不飞，
苦楝树下苦命女，
两行清泪顺脸垂。”
河水汤汤的流去，流尽了多少往昔的繁华，流尽了多少苦难的岁月……斜对面，牛牯墩侧边可以看到岭子头上的田。于凤隐隐听到了张虎的歌。她又唱道:
“河水也知把心汇，
牵了手去不再回，
哥哥唱了千百回，
知哥心里有妹妹。”
林麻见于凤走开了，也提了一些糠来喂猪。
“这么大了也不发骚，有屌也不屌。也该生一窝仔了。”林麻又骂开了。
于凤望着河水，任她去骂。
“真是兽牲，一点风情也不知……”
林婆又对着坐在石上的于凤自言自语。
“没了吃也不能没了爱呀！”
于凤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要走。
“凤，我们的田还没做犁耙。”
“叫谁犁呀？腊里人都没牛了。”
“你去叫张虎给你犁了。他在那边放牛呢！”
于凤听得出婆婆的话外音。
“你去吧，我去摘猪菜。”
林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我去有什么用？”
“叫了人还要什么？”
“我又不来那事了。还是你去。”
于凤知道，不答应她，她又要啰嗦了。
“好，好，我去！”
望着于凤过石桥去了，林麻唱道：
“春天来了有情缘，
万物花开红线牵，
燕子双双衔泥去，
男男女女好耕田。”
望着远去的于凤，林麻笑了。
“你那田先种上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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