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卢瓦尔绞肉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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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历993年深秋，卢瓦尔平原。
无星无月的夜晚，天空上笼着铁黑色的厚重云层，视野混沌，只能依稀望见远方那座城堡的点点灯火和它那比夜色更为深沉的轮廓，仿佛巨人的尸骨盘踞于平原上。
黑暗里忽然传来了绞索卷动的声响，低沉的如同怪兽的嘶吼。
城门轰然洞开。
骑兵们身披黑色的束装重铠，骑着战马沉默地走出城堡，在平原上列队。这支足足有三万人编制的骑兵团在平原上像是黑色的云海，战马打着响鼻，喷涌出的白雾浮动在空气中，骑兵的战刀在雾里流动着寒光。
泰格·理查德斯策马走在最前面，他穿着黑色的锁子甲，外面披着黑色的大氅，腰间挂着装饰华美的指挥官战刀。
除此之外，他的手里还执着一面巨大的旗帜，纯黑的底面上纹着烫金的古朴花纹，花纹组成一柄锤子。夜风呼啸，旗帜迎风招展。
泰格仰头看了看天空，明明今晚风很大，可云层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
无奈地叹了口气，泰格挥了挥手。
火光骤然亮起，骑兵们手中握着燃烧的火把，一下子就照破了四周的黑暗，远远看去仿佛光的海洋。
米迦伫立在城头上，面带微笑地眺望平原那头燃起的火光和那支名动天下的骑兵团。
阿尔托利亚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似乎眼中根本就没有那明亮耀眼像是要焚烧平原般的火光，也没有所谓的大陆第一骑兵团。
“阿尔托利亚先生，”米迦忽然回过头来，“我听说从前您也是贝诺之剑的团长？”
阿尔托利亚点头不语。
“若是您，有把握赢下来么？”米迦又问。
“世界上什么事情是绝对有把握得呢？只有竭尽全力，但求问心无愧。”阿尔托利亚回答。
米迦略微思索，笑了笑:“不愧是骑士王，的确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有把握的。可是这一次不赢也得赢，也不知道雷神之锤的指挥官是谁，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把卢瓦尔平原一战置于风口浪尖上，全大陆的眼球都紧紧盯着这里呢！他也不怕到时候输了下不了台？”
阿尔托利亚说:“他无台可下，若是输了，唯有一死。”
“这话是对我说得吧！”米迦自嘲笑笑。
骑士王不置可否。
“要是输了，那我可就成了贝诺的千古罪人啦，永远向奥匈帝国俯首称臣，每年数不清的上贡，”米迦打了个哈哈，“啧啧，当初我怎么就答应了这样的赌约呢？”
“后悔？”阿尔托利亚问。
“不不不，我好歹还是玫瑰亲王，后悔这种事说出去太丢脸，不仅丢我的脸，还丢王城那位的脸呐！”米迦依然笑得风轻云淡，“等着雷神之锤铩羽而归，奥匈人可是十年不能侵犯我贝诺领土，气疯康德拉那个老家伙！”
“这么有信心？”
“那是！”
泰格忽然瞪大了眼睛。
月城城头上，忽地升起了数以千记的浮空灯，像是璀璨的星河，照亮了无边的夜色，这一幕壮阔瑰丽，无可言喻。
哪怕是处于敌对状态，泰格心里也不得不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玫瑰亲王表示几分敬佩，这绝对是划时代的想法，浮空灯的大规模使用使得敌人在夜晚无所遁形，也避免了士兵要一手提刀一手举火把的尴尬场面。
城门打开。
马蹄声轰鸣如奔雷。
人数处于劣势，可气势丝毫不输的骑兵们纵马奔出，清一色的鲜红铠甲覆面铁盔，腰间挂着战刀。当先一骑身披苍红色重铠，铠甲上镂刻金色的玫瑰纹路，脸上带着狰狞的铁面，一头红发随风狂舞，手执红色大旗，旗上烫金花纹耀眼生辉。
玫瑰亲王。
泰格瞬间捏紧了拳头。
他伸手一挥，率先纵马向前奔去。身后万军紧随，马蹄如雷，仿佛敲打在人心上，风暴般地席卷而去。
风起云涌。
戴着狰狞铁面的玫瑰亲王也不甘示弱，同样带着身后骑兵向前冲去。
只听得他放声咆哮，“受伤了，打回去！快死了，撑下去！”
他猛然拔出腰间战刀，浮空灯的光芒下他的刀锋上似乎跳动着火焰。
“杀！”
万人高呼，万把刀齐齐高举在手，平原上回荡着刀出鞘的轰鸣，刀身银亮，反射着浮空灯的光，如万里寒芒。
图炉兹堡城头，身穿金色战铠的男人负着铁灰色的璇玑盒，神情轻松地望着平原上越发接近的两支骑兵团。
“三万人打一万人，输了简直没天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算了，注意战场局势，一有不对立马救援泰格将军！”
卢瓦尔平原面积本就不大，两条钢铁洪流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都能看见对方战刀上的寒光和狰狞的脸面。
在雷神之锤骑兵们诧异地目光下，红色铠甲的骑兵们居然收好了战刀，转而抽出了一柄他们从没见过的短管武器。
紧接着是密集的如雷鸣般的巨响。
雷神之锤的骑兵们还没从这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们胸前爆出一团血雾，铠甲和肉体都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贯穿，鲜血箔箔地流出来。
青铜火铳，划时代的炼金武器！
贝诺之剑骑兵们人手配备一支六连发的青铜火铳，仅仅是一轮漫无目的的扫射，雷神之锤的骑兵就被撂倒了一大片，像是秋天农夫的镰刀收割稻谷一般。
泰格终于明白玫瑰亲王升起满天浮空灯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照明，也是为了手执青铜火铳的骑兵们更好地瞄准。
刚才那一轮扫射中，泰格敏捷地矮身伏在马背上才险而又险地躲过，他侧过脸，用余光瞄了一下身后，差点没气得一口血喷出来。还没有冲到人家面前，自己这边就损失了不下千名骑兵，还有无数马匹受惊把背上的骑士掀翻落马，这些被战马扔下来的骑兵大多结局悲惨——被后面潮水般涌上来的战友们的马匹踩成肉酱。
只有亲身体验过战争的人才能明白战争的残酷。后面的骑兵们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哪怕他们知道自己马蹄下的是自己的战友，可是他们只能义无反顾地踏过去！
向前！向前！！向前！！！
终于，静谧的夜色中，狭小的原野上，红色的洪流和黑色的洪流轰然碰撞在一起。
紧随而来的，是无数骑枪洞穿人体的声音。
只一个照面，雷神之锤的骑兵们就惊惧地发现对手的骑枪坚硬无比，当他们竖起战刀想要格开贯过来的骑枪时，那龙蛇般的骑枪往往都是连刀带人一块洞穿。
泰格躲过一柄贯胸而来的骑枪，他身上猛然间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银光，斗气在他体内疯狂流转，他感到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泰格一声怒吼，竟是用手抓住了那柄骑枪，猛然发力把骑枪的主人扯落下马，然后一刀砍下那人的脑袋。
一颗头颅带着冲天的血光飞起，鲜血飙在他脸上，他竟是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畅快。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泰格又是一刀将一个冲过来的骑兵斩落马下，他能感觉到战刀切进人体，然后顺着柔软的腹部一路平推出去，最后带着鲜红色的血拔出来。
他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似乎这么些年在布加勒斯特做花花公子，每天喝酒赌博枕着花魁的腿睡觉没能把他的暴戾抹去，只是压抑在了那个花花公子泰格的灵魂深处，现在他又握紧了战刀回到了咆哮四野的战场上，他需要发泄，需要释放，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人！
“杀！”他一声咆哮。
害怕什么？畏惧什么？我背后有千军万马，难道仅仅凭借新武器就能击溃我吗？
泰格不相信。
雷神之锤不愧是号称大陆第一的骑兵团，在短暂的慌乱后，他们的队伍又重新变得紧密，变得团结。
图炉兹堡的城头上，金色铠甲的男人皱起了眉头，“派人去查，贝诺之剑骑兵手里的段管青铜武器是什么？”他谨慎起来，“派两个步兵方阵从两边迂回过去。准备接应泰格将军！”
等到属下躬身退去后，他望着夜空中飘摇的浮空灯，这些浮空灯此时正晃荡到两支骑兵团交战的上空，他的心跳却是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再派人想办法取两个浮空灯下来看看，玫瑰亲王这家伙比较奸诈，我怕那些灯有问题！”他又吩咐道。
他按着自己心脏，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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