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烈日焚身炼本心 成神之种深埋内
翌日清晨。
三人如约而至。
三人之间，一丝一毫的交流都没有，只是不约而同的以内瑟斯为首，跟着他的脚步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本来经过在金字塔帷幕的过滤下，崔斯特已经有些忘记了恕瑞玛的烈日究竟有多么热毒，可是此刻出来之后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额头上面的汗滴便已如雨下。
内瑟斯还是有几分关切崔斯特这个让他满是欣赏的年轻人的，一点点的异样他就察觉了出来，而后手指不经意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崔斯特顿时感觉一股清风袭来，好是舒爽。但是他还未好好感受这烈日下的一抹清凉，那种舒服的感觉就消失不见。
只闻得伊泽瑞尔冷哼一声道：“狂妄小儿，与我先前遇到你的时候也是没有半点长进。当初你被烈阳灼昏，现在也还是不敢面对吗？依靠这些小技俩前行的话，恐怕你也不敢和那泽拉斯对抗，如此累赘，倒不如现在滚出恕瑞玛。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崔斯特刚想反驳，但是却觉得伊泽瑞尔说的也不无道理，而后便再无多言，只是硬着头皮，用着自己还算半个凡体的身躯硬抗这道道阳光。
内瑟斯见状也是叹息一声，只道一语：“走吧。”
而后三人继续平静的向着远方走去。
时间在寂静无言之下显得十分的沉闷，不过也显得流逝的很快，因为太阳一点一点坠落西去，只余下那已经不是很明显的月亮在一日的蒸腾下，缓缓爬起。
令崔斯特感到出奇的是，这一日以来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比以往强健了许多，因为自己除了感觉十分的不适之外，确实不像当初刚到这恕瑞玛沙漠那时候孱弱的昏厥过去。
当然，崔斯特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因为羊皮地图对他的改造之功。
“我去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兽，抓来把玩也是不错，最不济，吃掉也是好的。”伊泽瑞尔起身道。
内瑟斯点头致意了解，然后也是起身，望着那深邃的夜空。
崔斯特看着这个背影，忽然有种别样的熟悉——似乎当年年幼的时候，那对自己如视珍宝的族长爷爷，也曾经在多个深夜以这样的姿势看着天空。
当初年幼，稚嫩的崔斯特问向已是年迈的族长的时候，族长只是摸着他的脑袋说：“家已满是尘与土，心中已然断与桓。”
那时候的崔斯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他经历了这么多，似乎有些懂了。
这个年长的内瑟斯前辈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毕竟残破的恕瑞玛，已是黄沙满地，早已不复当初盛况，作为最真实的恕瑞玛孕育出的子民，内瑟斯对这片土地自然是爱的深沉。
“家已满是尘与土，心中已然断与桓。”崔斯特不自觉的感叹道。
内瑟斯闻言，惊诧的一回首，口中反复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句话。而后老泪纵横，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
崔斯特也不知道如何劝解，他只知道再多的劝解也是无用，只有当恕瑞玛的一切恢复往日模样，内瑟斯才会真正释然，别无他法。
“让你看笑话了。”良久，内瑟斯才让寒冷的夜风将泪水吹干，而后问道：“这句话，你是从何听说。倒是符合我现如今的愁怨。”
“这句话是族中长辈所言。晚辈今日想起而已。”崔斯特回答道：“晚辈曾经年幼无知，不懂族中长辈辛酸，如今见到前辈如此，才略有所感。”
“我晓得了。”内瑟斯知道几分关于吉普赛族的事情，便也懂得了为什么崔斯特的这句话让他这么有感触。
“你可知道为什么伊泽瑞尔百般与你为难吗？”内瑟斯道。
“料想我们二人意见不合，要走的路也不相同吧。”崔斯特摇头叹道。
毕竟在崔斯特的心里，伊泽瑞尔始终是他前辈，是他的恩人，即使思想再有差异，也是小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非也非也。”内瑟斯笑道：“你还看不出来伊泽瑞尔的本性并不是如此这般吗？”
“这个晚辈心中自然有分寸，自然知道他本性不是薄凉。”崔斯特稍有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坚定的回答道。
“其实，伊泽瑞尔是在磨砺你。”内瑟斯道出心机，而后说：“这么浅显的道理，恐怕你是深陷其中才不得知晓。”
“有些事情，只有局外人才看得清啊。”内瑟斯深沉道。
崔斯特略加思躇，仔细将事情重新以第三人称的身份审视了一番，这时才恍然大悟道：“当真如前辈所言。这伊泽瑞尔百般为难，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是有意刁难。但是仔细一想，这也算是为我以后的路做铺垫，倘若对我加以慈软的话，惰性一旦养成，那么以后恐怕不会讨好了。”
“如此甚好！”内瑟斯听闻崔斯特话语，自然知道他认真对待了，而后自然是欣慰不已。
“谁说我要磨砺他。我只是看他很是不爽。”伊泽瑞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为自己辩解道。
崔斯特和内瑟斯相视一笑，自然知晓这伊泽瑞尔只是磨不开面子，放不下自己的架子才这般言语。真正的心肯定不是这样的。便也不多言语。
只是崔斯特望着伊泽瑞尔的目光不再是以前的那般模样，而是现在的尊敬。
崔斯特躺在开始滚烫，现在冰冷的沙砾上面，然后望着乌蒙蒙的夜空。想着长辈告诉过他的那个童话——人死之后会变成天空之上，夜空之中的一颗璀璨的星星，爱你的人会一直注视着你。
崔斯特在想，族中那些对自己好的族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遥望着彼此。还有那自己自从出生便不知道去向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辗转难眠。
伊泽瑞尔听闻这边的异响，道：“怎么还不睡？莫不是明日又要成为我们的拖累不成？到时候，即使内瑟斯阻拦，我也会将你轰赶回去，我不需要累赘，我只需要助手。”
“我在想我的家人。”崔斯特今晚上之后知道了伊泽瑞尔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于是也不与其争吵，而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家人？”伊泽瑞尔的神情恐怕只有在深夜的掩盖下才会显露出真正的面目，他此刻眉头微皱，那抹笑容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勉强，轻咬着嘴唇的模样，更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思念。
崔斯特翻过身子，冲着伊泽瑞尔道：“对啊，你也很想念那些逝去的人们吧？”
伊泽瑞尔不言不语的应对着崔斯特，而后长舒了一口气，一副不想回应崔斯特的样子。
崔斯特见到久久得不到回应，自然也不再过多纠缠，躺平了身子。闭上双眼，想要睡觉。
这时候，伊泽瑞尔却突然说起了话语。
“我并不认为他们逝去了。”
崔斯特闻言转头说道：“对啊，他们只是化身为星光，在黑夜之中，指引着我们前行。”
“呵。”伊泽瑞尔淡然一笑，道：“归根结底，你还是认为他们都死了。而且你这番说辞，只是长辈用来哄骗孩童的。”
“不然呢？”黑暗中的崔斯特的眉头一挑，质问道。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十分机密的事情。”伊泽瑞尔继续道：“其实每个人死后，只要灵魂还未散去，便会长久的徘徊在他所留恋的地方的周围，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变化，因为他们始终放不下。”
“哦？还有这番说辞？”崔斯特一听，瞬时起了莫大的兴趣。
“不过终将有一天，他们会因为生前能量的彻底散尽而永远的消失不见。”
崔斯特闻言，也顾不上礼节了，只言道：“如此说来，他们连那星光也不是了？那我们苦苦的思念，深深的祈祷又是为了哪般！”
“但是这时间是很漫长的，而且一切都有回圜的余地。”
“什么？！”崔斯特仿佛在干涸的沙漠里面找到了一口涓涓不停的清泉，大声问道。
内瑟斯显然入眠未深，被这一言惊醒。而后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伊泽瑞尔前辈说死去的人也会有复生之机！这不是颠覆了我的传统思想吗！”崔斯特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只言道：“倘若人死还能复生，那么为什么还要让人经历生离死别？”
内瑟斯显然也没有听闻过这等秘闻，紧忙道：“前辈所指是何方法？如若我得知此法，将那些无辜子民尽数复苏，即使再难，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啊！如此一来，恕瑞玛的荣光再现，指日可待！”
崔斯特闻言，像是遭到了一个当头棒喝一般。心中思躇到：内瑟斯前辈果然是大仁大爱，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为了自己的身边的家人，而是先想到了更加广大的民众，我这性子实在还需要多番磨砺啊。
伊泽瑞尔冷笑了一声，很是讥讽，而后道出其中密辛说：“你们以为起死回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还请前辈尽数相告，不吝赐教。老朽说了，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要将那些无辜子民复活！”内瑟斯的话语掷地有声，端的一副大好豪情！
“并不是你死就能换他活。”伊泽瑞尔继续道：“这复活生命乃是一种逆天秘法，倘若不曾畏惧生死就可以的话，世间的一切都要改写！”
“那前辈所言，是为哪般？”崔斯特皱眉问道。
“想要复活一个人，最低的能力就是成神为根本。一个人倘若连神都不能成就，何来的资格去改变别人的生死。”
“成神，成神……”内瑟斯闻言，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无法言语，只得喃喃的重复不断。
而崔斯特闻言之后却是紧紧的攥起了拳头，心中那种逆命而行，与天对抗的气势再次苏醒，心中想到：即使成神之路再难，我也要闯上一番，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要为那些死去的族人点燃最后一盏希望的火烛！
伊泽瑞尔的余光自然瞟到了两人不同的反应，而后心中想到：崔斯特，我确实没有看错你，还希望一切困难都被你克服，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对啊，成神。”伊泽瑞尔接住话茬，然后道：“成神之后，如若没有极大的变数，这人已然逃脱了生与死的界限，自然与天地同寿，不会陨落。而这时候，就可以看到一些他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其中就包括灵魂。而后加以引导，再向其灌注神力，让他们也感受到生与死的交叉变换，从而逐步再次凝结肉体，转灵为人。”
“唉。即使知道此法，我这一生成就也大抵达到了顶峰，说这些又有何用？”内瑟斯扼手长叹。
崔斯特闻言道：“内瑟斯前辈，晚辈崔斯特在此向您承诺，如若他日崔斯特侥幸成得神位，定然会帮助你完成你的心愿，以报前辈对我的莫大恩德！”
之所以崔斯特没有说帮助伊泽瑞尔的原因是因为他猜测，伊泽瑞尔恐怕已经初窥成神之道，假以时日，恐怕成神也只是一步之遥。
内瑟斯闻言则是默不作声，他知道，即使他在看好崔斯特，也不代表崔斯特必然成神，想必说来也只是聊以慰藉罢了。
“不要妄想了。凡人成神，亘古至今也未曾有过，便是那曾经给大陆带来灾难的莫雷洛之所以立地成神也是因为他的本身便拥有着神族的血液才可以。莫要说你这一平凡之人了。”伊泽瑞尔继续打消着崔斯特的内心想法。
不过伊泽瑞尔的心里还是对着崔斯特抱有不小的希望的，因为他知道，崔斯特的血脉就是从那个险些毁灭一切的莫雷洛那里传留下来的分支。倘若世间还有人能够成神的话，想必也只有他才可以了。
但是伊泽瑞尔并没有道出己见，以为长久以来，太多的天才被赞叹扼杀。尽管这样一直打击崔斯特也不是上策，但是也是略微能保万全了。
话音之后，三人寂静无言。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三个人心中各执一念。
初晨的恕瑞玛沙漠，阳光慢慢照亮一切，驱逐黑暗，三人的心也是彼此升浮，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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