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殿前献策
段温读完了，大殿上一片寂静。
大家都在深思，包括皇帝刘宏，当然大家想的不一样。
大臣们想的是：这真的是段颎那个杀才写的么？这完全颠覆了段颎的武人形象了，这哪里还是一个武夫？这分明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儒啊！
有那好思考的大臣就直接在思考段颎的疑问了，怎么办？人口越来越多怎么办？同庞大的人口问题比起来，宦官作乱都是小事情了，数以千百万的人没有地种、没有饭吃，会干什么？
段颎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明白，因为提到了西汉之初和东汉之初。
初年为什么人口少？因为刚结束战乱。
汉初是秦亡天下大乱，而后楚汉征战。东汉初是王莽篡位，而后赤眉、绿林之乱，全国杀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人口。难道现在又要天下大乱了？
皇帝刘宏也在想：尼玛，都说我昏庸，说我宠信宦官，以至于天下频乱。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段颎说的对啊，是因为人太多了。要像高祖、光武之初一家几十亩上百亩地，都有地都有吃的，怎么会乱啊？
他想的简单，回过神来也快，于是就问了：“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众大臣们也回过神而来，却你看我我看你，段颎想了十多年才想了两策，还都行不通，就这么一会儿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司空袁逢站出来道：“方才段温言道又虑得一策，陛下不如听听段温之言？”
“司空所言甚是，段爱卿你来说你有何策。”
尼玛，这么快就改叫爱卿了。
“回禀陛下，草民以为家父之两策也并没有错，之所以行不通是因方法不当。首先对于叛乱者，特别是羌人，反复无常之辈就是要赶尽杀绝，以震慑宵小，所以杀之策还要执行。”
段温虽然温文尔雅，但是这几句话说的语气坚定，话里都透着一股狠劲儿，一些大臣心下就嘀咕了：“这还是段颎的种啊！骨子里还是与那老杀才一样的残忍好杀啊！”
“但对于顺服朝廷的羌人，我们要用第二策。即带领他们去扩展疆土，打下的疆土拿出一部分分配给他们，迁移他们的部族。而后我们迁移汉人到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和新开拓的地方与羌人混杂居住。这样即在征战之中消弱了羌人的力量又为我大汉开拓了疆土。三者又节约了朝廷的开支，所谓一举三得也。所以说这两策都是对的。”
“然后呢？”袁逢在旁边问道。
“但是这两策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所以草民又想出了第三策。”
“爱卿快快说来。”
“这第三策就是鼓励工商”
“为何鼓励商贾，商贾多为奸狡之辈，再鼓励之，岂不道德败坏。”段温刚说了一句就有大臣反驳了。
“草民先回答这位大人为何鼓励工商？我大汉人口暴增，现在有千多万户，而土地不增加反而减少，列位要问了土地怎么会减少呢？这不是胡说吗？”
“土地集中到世家大族，各地豪强手中，那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土地是不是减少了？试问哪个世家大族的土地不是成千上万亩的，所以说土地不一定就是不够用，只是都集中到少数人手中了。那么怎么办？是不是要世家大族，各地豪强，包括各位大人都把土地交出来？那么恐怕马上就天下大乱了。其实包括各位大人的土地也不都是抢掠来的，许多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得到，有的是朝廷赏赐的等等，强迫交出也不公平。”
许多人已经在心里问候段颎了，死了个老杀才，出来个小的更狠。好在听到后边的话才略略放心。
“那么怎么办？这就需要有一种比囤积土地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出现，让世家大族们的钱财都投那上边去，当他们在这上边所赚到的钱财要比土地多的多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人去兼并土地了，那么土地就回到了普通百姓手中了，有了地有了吃的，就不会有人造反了。”
“所以鼓励工商的目的，是让世家大族们不要兼并囤积土地，而转让给百姓耕种。”
“刚才那位大人说道商贾，而我说的是工商，这里工是工，商是商，工在商前，他们是两个群体不是一伙儿人。工是指做工的，比如制造马车的，他们是专门制造东西的。商是倒买倒卖的，他们在一处低价买在另一处高价卖以赚取差价，此为商。”
“造马车又能够赚多少钱，比得过几百亩土地吗？”
“刘大人说的对，就现在的马车行来说确实是收入不多，甚至比不得几百亩土地。这是因为现在做马车的只是‘工’的起始阶段而造成的，现在的马车行其规模太小了，打造马车的速度太慢，数量太少，再者其货品粗陋。但是如果他能够一年造出千多辆甚至更多的马车呢？”
“这怎么可能，哪家有这样的能力？造马车的速度，我虽不尽知，但也没有如此的快。”还是那位刘大人发问。
“这是因为我们丢失了一些祖先的传承啊。”
“仁方，你说说是什么样的传承。”这个是自己的师兄卢植，两人都在颍川四长之一的陈寔陈仲弓座下听过课，所以算的上是师兄弟。
“我们失去了大秦的分工协作的高效传承。大秦能以一国之力而独抗东方六国，分工协作的高效率生产是起了巨大作用的。比如秦的一支箭矢，有造箭杆的有造箭羽的，有造箭簇的，然后再组装。这样就比一个人造整支箭快的多。同样如果我们的马车也是分工制造，比如张家造车轮，李家造车轴，王家造车厢，所有部件都分开造，最后拿到赵家组装，那么一天组装三五辆车没有问题吧？一年下来千多辆车就造出来了。”
“而且张王李赵各家也不是商，张王李只把自己的东西卖给赵家，赵家也是把马车卖给需要的人。再比如，一家农夫，家里养五只鸡吃蛋，他是农。如果他养五百只鸡卖蛋，一天就卖几百个蛋，他已经没有时间耕种了，那他还是农么？他会赚钱比种地少么？”
“上面说的是工，那么商呢？商的作用是把一种东西从这个地方贩运到另一个地方。物以稀为贵，某种货品甲地多，自然就便宜，乙地少，就贵。商人就是赚取这个差价，起到货物流通的作用。”
又有大臣发问了：“那都做工做商，谁还种地啊，岂不是没有粮食吃了？”
尼玛，还有这种奇葩，都说了人口暴增，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旁边都有大臣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大汉最不缺的就是人，怎么会没有人种地。”
“这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谁都愿意做更赚钱的营生，如果能够比种地更赚钱，百姓当然不会去种地了，那这样粮食就少了，物以稀为贵，粮食的价格就会高了。那么一些百姓又回去种地了，所以不必担心没有人种地。”
“仁方，我有一问，土地虽集中到世家大族手中，可也没有荒废啊，也一样是在长粮食啊，难道分到百姓手中粮食的产量就能够增长么？”这是大司农周忠。
“舅兄所言，可能也是众位大人的疑问。”
一些大臣点头：“是啊，是啊。是没有闲置啊。”
“如果交给百姓耕种一定会增加产量，这是因为土地是他们自己的，所以一定会精工细作，以各种方法增加产量，产量可能会翻倍。因为收获的粮食都是自己。而不会像家奴给主家耕种那样产多少粮食跟自己没有关系。”
“这样说，产量增加是有可能，但怎么会翻倍呢？”
“此事确有可能，温不敢胡言，比如给作物拔除周围的野草，作物间保持一定的间距，施以上好的肥料，深翻土地，换种作物，筛选良种等等。
“仁方，此处你慢慢道来，这些你是得自何处，拔草、施肥我知，其他有何作用？可有实例？”又是周忠，他是大司农，问这方面的东西也是职责所在，更主要的是给段温捧场。
“这些是段温在边塞时听一老农所言，拔草自然是不让野草与作物争抢养分，保持间距也是如此，作物扎根之地的养分就那么多，与其两个分，长不成，不如就留一颗长的壮。深翻土地是让下面的养分翻出来。轮换作物则是像人一样，有的喜欢吃肉，有的喜欢吃素，作物也是如此，有的吸这种养料，有的喜欢那种养料。所以一块地今年种菽，明年就该种麦或其他。”
“至于上好的养料，那老农说人的粪便就是一种最好的养料，要好过马牛羊豕等，可笑那愚夫愚妇，把茅厕建在豕舍里，好肥料经过其吃后，又变成一般的肥料了。至于实例其他的段温未曾见，然肥料上温却知一例。温徙边塞，居处门前有两株几无相差之小树相隔约两丈，一株正在门前，小儿顽劣，每次小解都便于此树，温离开边塞返洛时，此树已高于另一株甚多矣，此为施肥之实例。”
听了段温这话，皇帝都笑了。
“仁方所言却有可取之处，然商贾多奸狡，若大加鼓励岂不败坏百姓德行？”
“列位大人都是我大汉的精英之辈，岂能智慧不如商贾，制定律法规范之，严惩之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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