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要好好安葬你
想来，这女子便是芸娘了。
不过……这人那天说要回来陪芸娘，人倒是陪上了，怎么芸娘一脸惊恐？
扶春看了一会，眼见的这人手开始不老实，芸娘的身体直得像是一棵大树。
扶春有些无语。
那里面还睡着一个，身量小，看起来应是他们的孩子。更可况，芸娘还有些抗拒。
孩子看着他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可扶春知道。
她可不想看什么夫妻小情趣，只想赶紧办完事回去抓紧练功。
想到这，扶春对着墙猛地踢了一脚，弄出很大的动静。
屋里三个人都听到了动静。
齐刷刷转头向扶春在的地方看过来。
芸娘和那孩子，眼里都是迷惑，唯独郭榆，睁大了眼睛。
最近的精神折磨，加上刚和芸娘母子重新以这种方式相见，耗去他全部心神。
郭榆直接崩溃了，大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不让我投胎，这会我好不容易重新和芸娘相见，你们又跑过来干什么？”
扶春还没来得及反应，贵哥儿先怯怯开口，“阿爹……”
“阿爹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冲着墙喊这些奇怪的话。
这是？
母子二人看不见扶春？
虽说扶春能够控制，让活着的人看见或看不见她。但她以为芸娘和孩子能看见郭榆，那便能看见她。
没想到，她们好似看不见。
有意思。
扶春学着郭榆的样子，大声喊叫，“是你自己过不去奈何桥，还打伤我跑了。我不计前嫌，专门为解你执念而来。”
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挪过来，走过去。
好得很，只有这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直在动。
剩下的母子，都是莫名其妙看着郭榆。
她们今天晚上收到的惊吓太多了。
芸娘看着郭榆的样子，她也快要崩溃了，“郭郎，你在跟谁说话？”
扶春确认了，母子二人当真看不见她。
郭榆推开芸娘和孩子，愤然起身。
一下子跳到扶春面前，眼神里的怒火快要冒出来，“我是郭榆！我现在和芸娘贵哥儿又相见了，我们好得很。我没有执念，你快点滚出我家！”
说罢，又要伸手去推扶春。
这次她提前有准备，一闪身避开了。
郭榆这一下力量太大没收住，一头撞在墙上。
他怒吼一声，像一只发疯的兽，抄起身边的方凳朝扶春砸过去。
哐当！
凳子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郭榆当然没砸到。
他愣在原地，过了几息，终是嘶吼起来。
声音里，满是悲伤和绝望。
扶春一时有些不忍心。
她皱着眉头，轻轻呼吸。过了一会儿才说，“看看你的妻子和孩子吧，她们很害怕。”
“你好好告诉她们实情，我明日再来。”
“时间耽误不得，你呆在她们身边，终会带给她们灾祸。”
说完她便走了。
剩下屋里三个人，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一晚上的经历，太离奇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芸娘还是开口了。
“郭郎，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
他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跌坐在地上，身体弓着，头快垂到胸口，“能送我投胎的人。”
声音闷的几乎听不见。
芸娘一晚上的惊吓，被这一句话抚平了大半，“那是好事呀！”
她拍拍贵哥儿，让他躺下。自己起身走到郭榆旁边，扶着他的肩膀，“郭郎，这真是好事。在如何说，人和鬼，到底是两个世界，你这样不去投胎，就是孤魂野鬼。我和贵哥儿怎么忍心。”
“你只说你，不要扯上我！”贵哥儿听到这里，突然喊了一嗓子。
“你这孩子！难道你要看着你阿爹最后连个魂也没有了，再也不能投胎就这样消失吗？”
贵哥儿当然不想，但他也不想让阿爹投胎。
投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阿爹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翻身起来，踩着鞋子到郭榆身边，复又抱住他。
郭榆摸着贵哥儿的头发，盯着芸娘，“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有你们。”
“是，我晓得你放不下我们，可你总要去早些投胎，这样我和孩子也才放心你。”
“夫妻之间，不就是你顾着我，我顾着你。你放不下我们，我也担心你，你要是没有下辈子，我上哪再去寻一个你？”
郭榆叹着气，“芸娘，你总是这样，太为别人想了。”
“你不要再管我的尸身了，你趁着天还没亮，把我拖去乱葬岗扔掉。你别怕，我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那天吴大嫂子来，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家里几个子儿，你安葬我都不够，全花出去还得到处借，以后你和贵哥儿怎么还的上？吃喝又怎么办？我活着没能带让你过好日子，死了不能再拖累你。”
贵哥儿又在郭榆怀里抽抽嗒嗒哭起来。
哭得郭榆的心要碎成几瓣。
“不行！这怎么行！”芸娘大声拒绝，“我不能让郭郎死后不得安生。不管多难，哪怕……哪怕是把自己卖了，也要好好安葬你！”
郭榆看着芸娘脸上的神情，里面再也没有惊吓和害怕，只有坚定。
他扯起一边嘴角，从嗓子深处吐出一口气。惨笑起来，托起芸娘和孩子，“去床上，地上凉。”
……
扶春出得郭榆家，也无处可去。
就到处乱晃。
这村庄不大，大约两柱香时间，她就从最东走到最西，又折到最南边，走到了最北边。
一片看不到边的树林，出现在眼前。
安静极了。
扶春能听到自己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她就顺着这树林一直向北。
直到走累了，她算着，可能有快十里地。
这么大一片树林，只有她一个人。
不对，她从地府来，是只有她一只鬼。
看来这村庄虽不起眼，平日里却比较平顺。去世的人，都能顺利转世投胎去。
这么大的林子，里面都没有鬼魂来乱晃。
她在树林尽头最大的一棵大树前停下，爬上去坐着休息。
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这月光和地府的一样，那么亮，那么浓，那么像红色果脯上面的那层糖霜。
扶春抬头望着月亮，突然伸出舌头，自顾自的舔了一下。
舌头收回来，她愣了一下。
回过神，被自己逗笑了。
佑生离开几天了？
这么多天，都乱糟糟的。今天终于有时间能安静坐一会了。
扶春从怀里掏出册子，开始研究起来。
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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