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去乱葬岗
“大神仙，那个疯婆娘就在外面的地窖里，她坏事干尽，还杀了她儿子。我们没把她送官，还好心收留她，我们是好人呐大神仙。”
老婆婆又是作揖，又是磕头。
说话间，停下磕头，伸手指着外面，一条腿站起来，试图起身向外走，“我带你去地窖！”
眼见得这人就要起身出去，扶春喝斥一声。
“你且跪着。”难得扶春发脾气，看起来威严非常。
她对着老婆婆说完，又看向王二狗，“你！也！跪！”
声音不大，却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王二狗战战兢兢，看情况不对，准备爬起来跪下，老婆婆却又说话了。
“大神仙，我儿咋能跪。我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跪。”
扶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顶梁柱？
什么顶梁柱？
扶春再次在屋子里到处瞅了又瞅。
一间草房，破败不堪，没有房梁。
扶春也懒得再废话，威压压下去，王二狗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全都快要断掉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佝偻着身子，膝盖对着扶春弯下去。
咚咚几声，三个女孩子毫无征兆地倒下。
王二狗和老婆婆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
脸上全是后怕和庆幸。
没人问一句，孩子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
一时间，屋里针落可闻。
几息过后，王二狗和老婆婆对视一眼，膝行几步，里扶春更近一点。
弯腰伏地。
扶春飘着向后挪，离两个人稍远一些。
“你们老实交待，地窖的人，是怎么杀害大牛的。大牛在地府里也已同我讲过，我特意前来核查此事。你们若有半句虚言，我定不轻饶。”
说着，把地上的法杖又转了几圈。
那王二狗见这阵仗，早已吓得不敢再开口。
倒是他老娘，哪怕抖如筛糠，还能说两句话。
她抹了一把脸，“大神仙，地窖的人，本来是我儿媳，她刚进门没两天就疯了。见天儿对几个孩子喊打喊杀的。那天她疯疯癫癫要去给地里干活的大牛送饭，我不让她去，怕她找不到路。我忙干活，没看住她，一转身她不见了。”
“一会儿见她从外面跑回来，冲到灶房拿了一把刀就跑。我吓得魂都要没了。赶紧去追，我一个老婆子哪跑得过她年轻力壮。等我追到，已经晚了。”
老婆婆说到这里，流了几滴泪。
她伸手抹眼泪，借着袖子遮挡，悄悄抬眼，用余光看扶春。
见扶春好似不像先前那般严肃，她胆子大了些，哭嚎的声音也大了些，只是再也挤不出眼泪。
她干嚎着，“等我……追到……只看见疯婆娘在田边举着刀拍手，大牛不见了。我到处找，我喊啊，我的大牛你在哪里啊。我嗓子哭哑，眼泪流干，才在我家那块高田的田埂边上看到，我那可怜的大牛哎，他躺在底下，嘴脸乌青，他已经断气了……”
“那送饭的篮子都踩烂了，疯婆娘手里拿着刀，我不敢近她身。她连她儿都杀，我打死也不敢去的。我回去叫我儿子，疯婆娘怕他，一看见我儿子就不敢发疯了。”
“我儿子去了，才将她带回来。后来那把刀也不见了，不知去哪了。我前前后后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大神仙，我们家就那一把刀……”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老婆婆终于停下来。
扶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
大牛在地府，可没说还有送饭这一遭。
另外，这老婆婆，听她的意思，也没看到在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扶春本来还在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
直到她听完最后一句，看到老婆婆脸上写满对刀的心疼可惜。
那时候，她还专门看了王二狗一眼，他还是一张木然的脸。
扶春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揣测，真是高估了这家人。
扶春没经历过这些人间的生离死别。
可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书上说，孩子没了，家人痛彻心扉。
老婆婆的孙子死了，王二狗的儿子死了。
孩子早年夭折，本应是一家人的痛，老婆婆却压根没提一句，孩子身后事如何料理的。
说到最后，在心疼那把家里唯一的刀。
扶春不接老婆婆的话，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大牛的身后事，如何料理的？”
老婆婆脸上有些疑惑，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这神仙问得应该是大牛死了咋弄的。
“裹住扔乱葬岗了。”
老婆婆嘴里这句话，轻飘飘，听得扶春心惊胆战。
“你们为什么都不给他收尸，挖个坑埋起来？”
“哎呀大神仙，那哪敢！孩子早死不吉利，要是收尸，会害死家里其他孩子的。”
老婆婆言之凿凿，眼神和语气，甚至有种对她口中这位大神仙的埋怨。
那表情，好似再说，你一个大神仙，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扶春看着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老婆婆心里一惊，下巴缩进去，身体也向后倾斜，“哪的话，不敢……不敢……”
两手合起来，胡乱拜了拜。
扶春不想再说话。
拎着起老婆婆，“扔哪了，带我去看看。”
到了乱葬岗，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森森白骨，散落一地，在月亮下泛着光。
扶春让老婆婆指出当时扔大牛尸体的地方，老婆婆抖抖索索伸手一指。
扶春丢下她， 跑过去，在她指的方向翻看。
心里凉了半截。
残破的尸体，散乱的骨头，边上还有野兽没啃完的肉……
扶春让老婆婆自己来认，她自己都辨不清了。
大牛当时刚下地府，扶春不在。等她回来，已经过了几天。
这又耽误……
这样行不通，有些事，还是得问当事人才行。
可是问一个疯子，怎么才能问出一些答案，得好好计划一番。
扶春先回了地府。
她去看了大牛，只说他家人也说是他阿娘杀了他。
目前看来，证据比较齐全了，只等她去上报给上司。
她拿出轮回司主事给的手牌，给大牛展示并介绍它的功能：带着它能先一步向上司汇报公务，能早点让流程审批下来。
流程审批下来，帮他报仇就指……
说到一半，扶春把指日可待及时掐断，换成快了二字。
大牛来地府多日，听了这句话，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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