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贵妃榻
朱闻闭着眼仰头靠在榻后靠背上,鼻息深深浅浅,一脚踩上地面铺设的杏黄地鸳鸯连珠对兽纹绒毯,另一条腿曲起,踩在榻沿上。
细碎的呜咽带着哽咽哭腔从榻边传来,元折柳难耐地抓紧了榻沿,汗水和着泪水流了满脸。
被朱闻托着他的下巴深望进积满泪水的眼里,“……”,
元折柳急得快哭了,却是越急越不得章法,一身一脸都是汗。
到最后朱闻也失了耐性,不管不顾把人按在自己胸前。
两个人一个纱帽丢在地下,鬓发尽散,衣衫凌乱,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有微微蹙起的眉昭示着此刻发生的事。
另一个连衣带也没解,却是汗泪齐流,嗓子都哭的嘶哑。
许久,元折柳埋在朱闻胸前,轻吟一声,彻底没力气动了,才歇一歇,就被人腾空抱起。
宫人们常穿的青色素面贴里落在地上,和那件大红团龙圆领袍堆在一起,衣裳一件一件掉在地上,从贵妃榻一路延申到床边。
殿外,青石砖地上,折香馆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们跪满了院子。
江德胜站在殿门前候着,常德福抱着拂尘来回巡视,折香馆掌事公公刘兴全陪着笑跟在常德福身后。
“常公公,常公公……折香馆怠慢圣驾,罪该万死,可是您也知道,我们这地方,几年都没什么人来……这元旦,大家伙出去乐呵乐呵,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你也敢说人之常情,”常德福一甩拂尘,“今儿你是人之常情,明个儿他也是人之常情,这宫里的规矩,感情不是给你们设的,是给主子们设的?”
刘兴全急忙深深揖下去,“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哪儿敢这么想,还指望您在皇上面前替咱们多求求情……”
边说,边从袖口里掏出个钱袋,暗暗往常德福手上递,“您给咱们出了力,以后公公的大恩大德,咱们全都记着呢……”
“去,我要你们记着恩做什么,”常德福把钱袋子扔回去,揣着手慢慢道:“你也不用着急,有里面这个在,兴许皇上心情一好,你们还有好处拿……”
“里面那个,到底是……”刘兴全话说了一半,看着常德福的脸色慢慢闭了嘴,垂着手立在一旁当起了背景板。
“咳——”常德福咳嗽一声,对着院里跪着的十几个太监宫女放开了嗓子,
“圣驾下降,无人接驾,各位今天本就已经是死罪了,希望诸位牢牢管住自己的嘴,想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家性命。
若是叫咱家听见半点风声,仔细你们脖子上的脑袋!都听见了没有?”
十几个宫人一齐叩首,头磕在地上,是一声声闷响。
“行了,让他们赶紧起来,备上浴盆热水,我回去取干净衣裳,别耽搁了皇上的事儿。”
江德胜走过来,安排了备碳备水,宫人们四散而去,只剩下刘兴全和常、江两位一同候在殿门前。
等到元折柳缓缓睁开眼,皇帝早已更衣离去。
入目,是折香馆大床上的竹青绣银杏叶纹床幔,殿内熏了香,他闻不出是什么,只觉得那香味却异常浑厚甜美,令人心安。
皇帝走了
——意识到的这个事实,元折柳顿时从心底升腾起一种解脱式的痛快和劫后余生式的狂喜。
一场和九五之尊的“意外”不仅没让他欢欣雀跃,反而令他生出一种成为众矢之的,即将被人至于大庭广众之下不断窥视的战栗和惶恐。
如同草原上被万兽之王盯住的某种小型猫科动物,拱背炸毛,环视四周,不断升高对外部环境的警觉。
元折柳试着从床上坐起身,刚一活动,就感到下半身传来撕裂般的痛,四肢也酸痛软麻。
“你醒了,“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端着茶盘进来,看见元折柳醒了,瞪大了眼。
”刘公公吩咐我这几日先照料着你,你别乱动,太医开了药,还说要好好静养几天。”
“公公快回去歇着,都是奴才,怎好让公公照顾我,”元折柳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挣扎着起身,接过那人手里的茶盘,放在一旁,“公公还像从前看我就好……”
“那怎么行,毕竟你也是皇上宠幸过的,咱们上上下下都眼瞅着了,自然比不得从前……”,元折柳听了,不由狠狠攥紧了袖口,直至四指指尖都生生泛出白痕。
“况且,听刘公公说……”,听出他的尾音似有顾及,元折柳就着他的话头问:“刘公公说什么,烦请公公快告诉小子吧”。
那公公看了他一眼,缓缓说了一句话,一瞬间让元折柳脸上血色尽失
他说:“刘公公说……皇上今晚在兴庆宫邀群臣宴饮,宴后,恐怕还要来看你呢……叫你可别睡,到时候,好好伺候着,天大的福分都还在后头呢……”
那天,元折柳木木的在殿中的榉木梳背椅上坐了许久,直到外头透过窗棂的投影逐渐西斜,冬日灰蒙蒙的日光完全收敛,折香馆内满点华灯继而熄灭。
——皇帝没来,元折柳渐渐恢复心跳,胸中充满了欢喜与酸涩。都过去了,他告诉自己,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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