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方小满
用完晚膳,元折柳跟着朱闻到前面正房,御桌上铺好了上好的生宣,墨也磨好了。
朱闻选了支笔:“你先写一个朕看看。”
元折柳接了笔站到桌边,也认真起来,凝神静气,一笔一划的写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了自己端详一阵,越看越丑,见朱闻附身来看,连忙害羞的拿手盖住了:“这个写的不好,陛下让奴才重写一个。“
从前在司礼监学识字写字的时候,元折柳也是下过功夫的,只是进了折香馆就全荒废了,现在要写给朱闻看,元折柳颇有种小儿偷穿大人衣服的羞赫感。
朱闻也没坚持,坐到旁边慢悠悠的喝茶,看着少年拿着笔抓耳挠腮,笑着摇头:“好了,你来临摹朕的。“
他上前把那张纸掩了,换了张新的,提笔悬腕,写的也是少年的名字。
纸上的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元折柳从没发现自己的名字写出来也能这么好看,拿着笔勤勤恳恳的照着写。
“嗯……“,元折柳看着自己写的字,“奴才愚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练字,若是你一次就能和朕写的一样,朕这十多年岂不是白练了?”
“朕先教你行笔”,朱闻站到他身后,一手摁在桌沿,伸手把元折柳整个手握住了,带着他在纸上缓缓游走,“这一笔要这样用力。”
元折柳被他圈在怀里,连朱闻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背后高大的躯体源源不断地传来温度,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有点走神,视线飘过去细细描摹朱闻手指的形状。
“在看什么?”
朱闻把下巴抵在元折柳肩头。
“没,没什么。”
少年耳尖被朱闻的吐息激的颤抖了一下,泛出一点儿淡淡的粉色。
元折柳饭后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点儿湿漉漉的水汽,脸也被蒸的红扑扑的,从颈侧的莹白肌肤深处散发出一种醉人的馨香,幽幽萦绕在朱闻鼻尖。
室内的气温在无形中攀升,元折柳去看角落里的冰鉴,融化的速度明明没什么不同,他却觉得全身都隐隐灼热起来。
朱闻的鼻尖抵在他颈侧,握着笔的手也松开了,牢牢卡住元折柳的腰腹。
元折柳腿脚发软,挣扎着后退一步,却只能更深的落入男人的怀抱,像被人锁在怀里的小猫,即使伸出了爪子,也逃不开被狠狠吸毛肚皮的命运。
“唔……”
下巴被掌住了,元折柳被迫偏过头去承受身后人疾风骤雨般的吻,宽大的手在身上游弋,毫不费力地解开衣带。
独留下浸满墨水的笔被人随意掷在桌上,在白生生的宣纸上留下一片黑痕。
……
今年夏天比往年更热几分,临近中秋,圣驾才缓缓回宫。
中秋节这天,刚好是元折柳的生日,朱闻走不开身,差常德福送了礼物和寿面来。
用过午饭,元折柳站在窗边练字,不经意间听见窗外廊下两个小宫人闲话。
“自从避暑山庄回来以后,陛下怎么越来越少了?”
“害,你没听说呀,陛下允了皇后娘娘的母家从甘肃回京过中秋,如今多半时间都陪着皇后娘娘……”
“可我怎么听说陛下也没少去李贵妃那里……”
“这……咱们也不知道了,不过今早总归是送了东西来……”
元折柳拿着笔怔怔的站着,笔尖的墨点滴落在纸上。
窗边的小书桌是朱闻命人设的,把那个半旧的贵妃榻挪开了些,站在桌前,恰好可以看到院子里那口栽了荷花的白瓷大缸。
只不过到了八月份,那缸里的荷花也都半谢了。
没事的,元折柳安慰自己。
岳家有从龙之功,举家进京,陛下自然要对皇后关爱些。
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宠幸李贵妃以求制衡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我都知道的,元折柳搁了笔,努力忽略心口的绞痛。
“主子,茶凉了。”,方小满端着托盘进来换茶,侧目,桌上的字只写了一半,一颗显眼的墨点在纸上洇开,昭示着笔者内心的不平静。
“您要不要歇会儿?”
元折柳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儿。”
他那样失落的神情,看的方小满也有点不忍心了,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屑。
皇后为难元折柳那天,方小满也在水榭里。
他看着元折柳被人拖下去,突然发现这个所谓的主子其实和他也没什么不同,说白了和他一样是个奴才,一个得宠的奴才。
从前的繁花似锦将他也迷惑了,如今才恍然间意识到元折柳也会有形如失宠的一天。
方小满那点儿不忍心里夹杂着不屑和一丝丝窃喜,五味杂陈。
元折柳在窗边站了近乎一天,眼看天色沉下来了,空气中远远还能听见些传来的丝竹声。
是了,中秋佳节,皇帝应在宫中大宴群臣。
元折柳心里低落,自己推门去了后头院子里,暮色四合中,高大的银杏林连成一片黑影,连风都带上了萧瑟的味道。
“小方公公!”
门被匆匆忙忙的被推开了,方小满回头,是前面守门的小太监。
“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陛下来了,刘公公歇下了,我只能来找您了……”
方小满吃了一惊,这个时候,按理说皇帝应该还在宫宴上……
来不及多想,“你去后头回了主子,我去前头看看。”
到了前面门口,方小满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守门宫人慌慌张张。
朱闻半醉着,身上满是酒气,皱着眉头,被常德福江德胜两位公公搀着进门来。
“快上茶。”
“是”
方小满沏了茶进来,屋里不知怎得只剩朱闻一个人,半倚在贵妃榻边,一手支着头假寐。
不知怎得,方小满莫名紧张起来,端着托盘的手心汗湿了,心也砰砰跳起来。
他没叫人来,某种预谋了很久的想法呼之欲出。
如果总有人能靠着这种路子一步登天,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我不会跟谁抢的,方小满想,我比某些蠢人更看得清自己的身份。
他在朱闻面前矮下身。
“陛下?”
方小满放下手里的托盘,凑的更近,试探着去看朱闻的脸色,“陛下?”
手腕猛地被男人握住了,有力的手铁钳一样箍住他的手腕,方小满鼻息都停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几近令人晕厥的狂喜,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
朱闻闭着眼,低声说了什么。
“您说什么?”方小满软声问,红着脸低头去听。
“元元”
嘴角张扬的笑蓦的凝固住了,一瞬间方小满脸上血色尽失。
门哗啦一声猛地被人推开。
方小满慌忙回头,对上元折柳难以置信的目光。
劈头盖脸的是一声怒喝。
“你在做什么?!”
元折柳心头窜上来的怒火烧的他眼前发黑发晕,从没想过自己也能这么愤怒,视线死死盯住方小满被攥住的手腕,某一刻甚至恨不生撕了对方。
方小满被他冷彻骨髓的视线注视着,顿时心虚了一瞬,慌忙抽回手,随即又强作镇定的挺起身,“没什么。”
他僵硬着背,从元折柳身旁走出去。
元折柳背对着合上门,无力的滑落在门边,他侧头看向朱闻,男人双目紧闭,眉眼如画,一片安详,似乎已经睡熟了。
“陛下?”
元折柳坐到榻边唤他,手指隔空描摹朱闻的眉眼和轮廓。
“闻郎”
这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仍是几不可闻,近乎叹息。
那是元折柳埋在心底许久的称呼。
从前有许多个瞬间他想喊又忍着,犹豫着,喊不出口。
如今终于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意,终于鼓起勇气,却又不确定这一声是否能有回应,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当得起。
朱闻轻声呢喃:“元元……”
元折柳附身听见了,心里霎时又酸又甜,又喜又苦。
少年用力抱住朱闻,倾尽全力感受对方干燥温暖的体温,像风雪中的人抱紧一块余烬未熄的碳。
却又仿佛听见冰凌悄悄爬上自己的躯体。
这晚元折柳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得安眠,到了早上天色微明的时候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朱闻则截然相反,睡得极好,尤其是晨起睁眼发现元折柳乖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心情顿时好到极点,手臂揽着少年往床铺内带得更深。
却没想刚一动,怀里的人就像野外警觉的小动物一样惊醒了。
元折柳本就没睡多久,惊醒的脸上满是茫然无措。
“怎么了?”,朱闻拢住怀里少年苍白惊慌的侧脸。
元折柳摇摇头,更深的贴近男人怀里。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元折柳一时怔住了,“谁?”
朱闻不答话,漆黑的瞳孔静静盯着元折柳。
他在说方小满。
意识到的瞬间,元折柳攥紧了被角,张嘴时竟有些失语。
“您知道?”
“有点印象吧”,朱闻并指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点无奈的疲态。
即使是一夜好眠,依旧没有消去朱闻脸上数日积累的筋疲力尽,晨光透过床帐投射进来,让元折柳看清了男人紧皱的眉头。
“您觉得呢?”,元折柳呼吸都失了节奏,喉头梗塞,“您觉得该怎么办”
“自然是打发了再挑一个,”,朱闻单手撑起头,语气理所当然,“这样有异心的下人留着做什么?”
元折柳心里悬空的某处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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