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朋友
第30章朋友
从陆苇住院的那天开始，裴珩就没有一天不往医院跑。
一日三餐是裴家的保姆做之后他亲自送的，联系不上监护人，是裴珩十万火急地叫回了班主任老吴处理的。
从陆苇决定继续学习这天开始，裴珩就没有落下一节课。每次上课之前，他都会在教室后面架起一个摄像机，把课程录下来，刻录成盘，标好时间、科目、课程内容，给陆苇送过去。连陆苇看课程，用的是裴珩的苹果本。
裴大少本来想给她买台新的，陆苇宁死不受，只接受借用，裴珩只好顺着她。
陆苇这人，平时看着好欺负得很，但是在某些事上，又非常固执。裴珩现在是赎罪之身，哪里敢拂逆她的话？
只能先顺着。
总而言之，裴珩对陆苇的照顾和偏心明目张胆。
尽管他说过只是为了赎罪，但从来没有被母亲以外的人这么关心照顾，陆苇实在有点吃不消。
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心头有些轻飘飘的，又充满了一种异常的焦躁和担忧。说不出原因，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当然，也不可能问裴珩。
裴珩只会说，是因为欠了她的，在赎罪。
如果一切事情的源头真的是裴珩，那么，裴珩救她一次，这段时间的种种照顾，最重要的是帮助她解决医药费、保住学习进度，已经功过相抵、两不相欠了。为什么，他还是坚持要来呢？
这个问题，陆苇不敢多想，又忍不住多想。
想着想着，陆苇很自然地就开始担心裴珩起来。
他对她这么照顾，学校里，会怎么议论她？是不是会给裴珩招来风言风语？
可陆苇悄悄观察了几天，觉得……好像没有风言风语。
证据就是，裴珩带来的东西，除了上课的录像，还有班上同学整理的课堂笔记。不是裴珩单单找一个人做的，每天都有不同的字迹，而且其中大多数是女生。
笔记后面有署名，经常会写点祝她早日康复、要她安心养伤的话。陆苇看到了唐月彤、钱雨梵的，两人居然写了一封很长的道歉信。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里面还有方青如写的。
她说自己错得离谱，开学在食堂跟她说话，只是想骗她去翻裴珩的东西，让裴珩讨厌她。
“可……可是……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陆苇不明白，“方青如的成绩这么好，她是不可能跟你同桌的啊。”
“那也不能让一个女生跟我同桌。”裴珩的脸色里还残留着几分霜雪般的冷意，“你不用理解她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哦。”陆苇点头，视线在裴珩身上轻轻地晃了一下。
那……他们以前只是同桌而已，可以说关系非常糟糕，可班上的人都议论纷纷，猜测不已。女生们更是对她针对不断，还闹出了这么多风波。现在他们的关系变好了，按理说应该更暧昧了，为什么女生们反而对她好了起来？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好像她在期盼什么似的，所以陆苇没敢问。
好在不到几天，她就得到了答案。
这天陆苇被准许下床了，刚好班主任老吴再来看她，带了箱牛奶来。陆苇喝牛奶就会拉肚子，给裴珩吧又有点寒碜，陆苇干脆试试自己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还有多大劲，慢慢地提着牛奶去了护士站。
在拐角处，她听到了护士们的议论。
“那男生真的是裴家的少爷？好家伙，长得也太帅了，还这么热心。要是我在年轻十岁，肯定二话不说，马上死缠烂打追上去了。”
“你死缠烂打也没有机会了。”另一个护士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花痴，“没看到裴少爷对那女生的关心照顾吗？这都一个月了，尽心尽力，要不是未来的媳妇儿，还能是什么？”
“不要乱说！”一个略微严厉的声音斥责道，陆苇认得，这是护士长。
“未成年人呢，受伤的还是小姑娘，能瞎说吗？对人家多不好？”护士长说：“那小姑娘连霍女士都亲自来看过，还给咱们护士站送了水果，真要是小姑娘跟裴家大少有什么，霍女士能是这个反应吗？”
“说得也对。”护士们若有所思，“那可是裴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将来肯定是要继承裴家的，怎么可能娶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姑娘？要是两人真的有点什么，霍女士那么厉害，对付两个未成年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说别的，就把裴少爷或者小姑娘转走，两个高中生，能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听话？”
“也真得是霍女士认证的两人毫无暧昧关系，否则霍女士能让小少爷每天跑？”
“这么说来，小少爷真是见义勇为、乐于助人啊，都没见过几个同学来探病的，就他，一天来三次，把小姑娘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这小姑娘也是铁石心肠，要是有这么个帅小伙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别说只是个16岁的小姑娘了，就是现在，我也扛不住，立刻原地缴械，把一颗芳心送上！”
“噗~你就做梦吧！轮得上你？”护士们嬉笑打闹着，“像你这种二话不说就动心的，霍女士早把你发配山旮旯了。就得像那小姑娘似的，小少爷长得多帅，对她多体贴入微，也铁石心肠地不动心，才能得在霍女士那里得到安全令牌呢。”
一开始是个玩笑话题，但说到这里，众护士都忍不住唏嘘起来。“唉……要不怎么说侯门深似海呢？真以为现实都跟小说似的，灰姑娘嫁王子啊？”
不，童话里也不是这么写的。
丑小鸭会变成天鹅，是因为她本就是颗天鹅蛋，不是鸭妈妈的孩子。
灰姑娘能嫁给王子，是因为她父亲本就是富豪，她会跳舞才能在舞会上引人瞩目。
要是灰姑娘跟她刚到一高上体育课时那样，连怎么站都不知道，怎么有机会跟王子翩翩起舞呢？
陆苇无声地叹了口气。
难怪呢。
难怪霍女士对她一点敌意没有不说，连班上的女生们都不嫉妒了。原来，是大家都知道，她已经彻底被排除在了裴珩的暧昧名单之外了。
裴珩不可能喜欢她的。
所以，她现在安全了。
多日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陆苇心中却没有一点开心，反而……有点痛。
很沉闷的，绵绵不绝的，似乎有一株荆棘在里头扎根了。它每一点长出的根系，都会刺痛她的心，让她的心流血，叫她的心因失血过多而冰凉。
不应该啊……陆苇拎着牛奶，又往自己的病房走，在气喘吁吁里反思着。她怎么会觉得难过呢？怎么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难道……难道她曾经对裴珩起过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吗？
刚好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来时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导致回路异常艰难。陆苇几乎是用自己的魂魄拖着残破的身体跟小小一箱牛奶，才回到了床位。
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在满眼金星里和几乎震破胸腔的心跳里，不得不承认。
是的，她喜欢裴珩。
没有好像。
这喜欢是什么时候起的？陆苇不知道，但是原因却很简单。
裴珩曾经很恶劣，但后来，他却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愿意听她解释，唯一一个不断保护她，为她处处周全着想的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护士姐姐们口中卓绝的铁石心肠，不能免俗地动心了。
但也谢谢几位护士姐姐，让她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裴珩身边只能有纯友谊，不能有任何喜欢，任何喜欢都会被裴家排除在外。
这么一想，陆苇也明白了为什么开学时候，裴珩对她的态度如此恶劣。
三岁看老，裴珩大约从骨子里就是个张扬肆意、嚣张又仗义、特别喜欢照顾他人的人，不光是对男生，对女生也是如此。不，或许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他心里还笃定对女孩子应该更照顾、更温柔、更周到。
他天生对女孩子心里没有绮念，一派光风霁月。但别人不是这样的，像他这样的男生，天生就是让人追随、倾慕的，加上俊朗的外表，绝对是女孩子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现在的陆苇将心比心，觉得只要裴珩不流露出厌恶，惹女孩子心动是最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不想要这种动心，他的家庭也不想要。裴珩跟裴家，都只想要他身边只有纯粹的友谊，而不是什么爱慕。
他不缺爱慕，女生的爱慕肯定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才让他对稍微流露出一点爱慕、追求迹象的女生恶语相向。
他只缺，纯粹的朋友。
霍女士跟裴珩大概都把她定位成了“难得一见的纯粹异性朋友”，所以才对她这么好。要是被他们知道，她其实不纯粹，那会怎么样呢？
不不不……
陆苇摇头。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在“永远不能靠近裴珩”跟“永远是朋友但能一直呆在裴珩身边”之间……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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