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小灵的威胁
“地灵子……”风齐低着脑袋沉吟半晌，当初东离门时，辰雨便说过有关策天府的事情，此后他也从东离至境赠予莫源的书里找到了不少天下六大王朝、三大无主之地各大势力的消息，但对于策天府这个神秘莫测的势力，仍知之甚少。
“天心子掌天算，地灵子掌人算……刀尊说欠林兄的师父一个人情，说的，便是这位策天府府主了吧。林兄敢用那信物支使刀尊，必是得了策天府地灵子的默许，如此说来，策天府也是通天阁的对头？”风齐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也想起了东离门中的那位医道圣手来。
“各位既然是策天书院的，可识得致——”
“唰——”如同一阵微风拂过，正张着嘴在众人眼前说话的风齐，竟霎时不见了踪影！
“嚯！”这一屋的书生都愣住了，林岚茫然四顾，却寻不到风齐的踪影……
“你们说的便是这小子吧？”如梦方醒的风齐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分外耳熟的声音，待他看清自己身处之地同眼前的人，风齐脸上却是一派恍然之状。
“你……并不吃惊……”
“前辈言出如山，说的百日，便是百日，”风齐微微一笑，在莫源几人的不解的目光之中，向面前的男子躬身礼道，“风齐见过刀尊前辈！”
……
“日子过得可好快……”有此一叹的人，正在西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木笔斋内讨饭吃……可惜，他并非权贵，故而虽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却被店家婉言请了出去。
木笔斋的木笔香只售权贵，乃是俗世王朝同修行世界之间的默契，没有哪个修士会仗着自己一身修为硬闯木笔斋，只因此地，是专门留给朝堂上的大人们享乐的，就像也不会有哪个达官显贵、巨商富贾带着一身权利场的朱紫之色和铜臭去西桓宗摆阔一样。
所以，这胖子只好换个地方继续寻他的西京珍馐去了。
他走走停停，终是没了方向，于是，他当街仰天又是一叹：“唉，三月十了……”
“够了，走吧！”身旁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
胖子身旁突现一人，锦衣华冠，却只有衣着华丽，脸上胡子拉碴的。
“去哪儿？看那家伙摆谱？”胖子摆摆手，道，“他爱装什么前辈高人，骗骗小辈，我可没那闲工夫！什么时候完事儿了，去沧澜域，你唤我一声便是！”
“这家伙也是好不容易才收了这三个弟子，不现身也罢，看看便好！”
“三个？”胖子扳着手指，道，“天室一人、南泽一人、西京烽火、无影两人，符合那家伙收徒条件的，可有四个！”
“现在，是五个了。”
“啊？”胖子眼中惊色乍现，恍然道，“这么快？以天行之身悟得两路四绝小成，这天赋，当是不逊那个天室、南泽二人几分啊！”
“唔……”但眼前的男子明显没什么兴趣。
“姓樊的呢？”胖子四顾一番，疑道，“不在西京？去人世城了？”
“不错。”
……
“呵……”面对风齐，刀尊似笑非笑地道，“那日在城头的，便是你吧？”
“正是！”风齐也不遮掩，即便手掌西京的他能让西桓至境都无力发现自己，可天下第一面前，风齐也毫不隐藏。
樊朝、莫源几人面面相觑，却不知他们说的什么……
“好了，既然见到了，莫源，随我走吧！”
“前辈且慢！”莫源抱拳道，“莫源有几句话要同齐兄说……”
刀尊闻言，闭上了双眼。
莫源拉着风齐，走到了一边，他低声道：“可曾探得云汐的消息？”
风齐低着头，道：“不曾……”
莫源皱了皱眉头，却听风齐又道：“我去寻她，西桓之地，我有能力找到她！”
风齐这话倒是不假，凭借名满朝堂，也将很快名满西桓的平澜侯爷风少保的权柄，再加上已然撒遍西桓的情报网，此事的确大有可为。
“好！”莫源点点头，道，“那我走了。”
“喂！”风齐叫住了莫源，他扯着莫源的袖子，指了指那厢正呆愣愣地昂着小脑袋，紧盯着刀尊不放的小灵，道，“你走了，这妮子怎么办？我可降不住她，莫不成让她回山？”
莫源忽地笑了：“不用了！”
……
“师……师祖！”樊朝从第一眼看见刀尊便认出了自己这位师祖，单是他身上浩瀚如海的气息、绝世独立的傲气、一身锋锐逼人的刀意，这世上便难有第二人了……此刻，他终于开口了，因为，有些事情，只有刀尊这样的高人做得到。
“慢着，”刀尊摆摆手，微微一笑道，“我虽传你父无崖刀法，然四绝之主却都不曾拜我为师，再说……我可不想抢某人的徒弟……”
“呃……”樊朝只觉额头冷汗直冒，一时没了话。
“你的来意我知道，”刀尊转过身，望着东方，道，“这时候……他也该治好你师兄了。
”
“什么？”樊朝这一惊可是不小，不止是风齐，人世城的两位至境便曾说过，欲治苍社天罚之创，需有可逆苍社之意的人，而现在刀尊身在西京，人世城里……还有谁能治好自己的大师兄？
“我倒是更关心……那个带着翩跹扳指的云家女娃儿呢？”刀尊问道。
樊朝神色一苦，他瞥见一旁苏雨眼中愈演愈烈的吃惊和疑惑，躬身道：“樊朝无能，不曾保护好云汐……”
“罢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刀尊摇摇头，道，“你同莫源随我走吧。”
“喂，还有我呢！”
……
人世城中，守在屋外的无崖刀虽然气息萎顿，却不曾离开此地半步，人世城中的归元境，大多都随他守在此地，小小一个庭院里，聚了数十人，但……奇怪的是，洛英夫人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半晌，屋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无崖刀神识何其灵敏，当然立刻察觉到了，他朝身后的一众归元境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来，自己疾步走上前，推门进去了。
“叩——师尊！”屋内传来无崖刀的声音，门外的众人噤若寒蝉，所以这一声“师尊”他们听得很是清楚。
“起来吧，”屋内又响起一个沙哑的嗓音，不难听出，他话语中带着些许叹声，“天罚之创是好了，但寿元无多，若不通玄，最多……还有三年。”
“三年……”谁都能感受到无崖刀声音里的颤抖，而听到这位对他们大师兄的“盖棺定论”，门外的归元境中，竟有数人垂泪，此间气氛，一时悲戚无比……
“你也不必悲伤，”屋内那声音又响起了，“生老病死，乃是人道。”
“是……师尊。”无崖刀的声音竟也沙哑了起来。
终于，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来：“拿去吧，这是和光同尘诀最后一篇，得此篇相助，通玄之望当要大上几分，你同……你同洛英也可修炼。”
“是！多谢师尊！”
……
“呵……”刀尊脸上略带苦笑，他朝着说话的小灵，颇有些无奈地道，“莫要太贪心了！”
小灵翻了翻白眼，走到莫源身旁，从他背后的刀鞘中抽出无影刀，而后扬着下巴，大步迈到了刀尊面前：“喂，你堂堂天下第一，刀中至尊，可不能言而无信！”
她一翻玉腕，将无影刀刃朝上，抬手把刀几乎举到了刀尊眉前……
“无影在此，收我为徒！”
“什么？”风齐惊了一跳，他正要冲上去制止这愈来愈无法无天的小灵，却被莫源伸手拦了下来。
“源兄！”风齐急道，“这……这……”
“莫急，”莫源笑道，“看下去。”
风齐一抬头，却瞧见刀尊拿两根手指揉着皱成“川”字的眉心，还不住地咂着嘴……
“她不要命了？”苏雨和樊朝一般惊异，望着小灵，像见了鬼似的……
“这……”刀尊叹了口气，伸手一挥，众人只觉天翻地覆，身周景致变化，他们，已然离了西京城。
“夫人，这……这怎么办？”刀尊求救似的朝着天际一声高呼，倒是让风齐几人吓得不轻。
“真笨！”数道身影由远方天际降临此地，随着一声娇嗔，风齐眼里出现了一个媚骨天成、堪称绝色的女人，她一身华裳，步态飄飖，带着祸害众生的美艳，走到了众人身前，风齐盯着此人看，看得都呆了，于是便没有注意到这女人身后的人……
“心妍拜见师尊！”这一声莺啼倒是让风齐回了神，但伏身于他们面前的女孩儿虽也姿色不凡，却远不及那……风齐咽了咽口水，刚刚刀尊口中的“夫人”二字，他可是听得清楚，他忙从那女人身上移开眼神，扫视一番此间众人——
“心妍奉师命往天室、南泽一行，然……”说话的女孩儿把头又低了几分，羞惭道，“本该前日抵达西京，却因东离南泽之战，一路多蹇，若非师娘相助……”
“罢了，”刀尊摆摆手道，“沧澜域那儿还没打起来，待我解决了这儿的事情，也还来得及。说着话时，刀尊瞟了眼把无影拿在手中摆弄的小灵，神色一苦，却是没了往日风度……
这时，风齐只见那位刀尊夫人身后，有两名青年双双上前，躬身行礼——
;“天室皇子秦向刀拜见刀尊前辈！”一袭华裾，峨冠鸣佩，相貌不凡，确是一表人才。他面露微笑，却不显倨傲，在刀尊面前，此人还是很谦恭的，但风齐却不难看出，这位天室王朝的皇子，也是个极为自负的角色。
“南泽振武将军殷前拜见刀尊前辈。”说话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形健硕，缓带轻裘，神情肃然，毕恭毕敬地行礼，说话干净利落。
风齐听这二人自报家门，自顾不动声色。
但……刀尊的神色却不知为何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目视着那天室皇子，沉思不语。
风齐见状，拿手肘一捅莫源，向刀尊努努嘴。
莫源会意，也走到刀尊身前，躬身抱拳礼道：“东离门莫源，拜见刀尊前辈。”
莫源的话似乎惊醒了刀尊，他神色颇有些黯然，无力地摆摆手，道：“还不是——”
“天府山晦叶峰小灵，拜、见、刀、尊！”一声冲霄高喝，尖细刺耳，当小灵走到三人身旁，做了第四人，那天室皇子同南泽的将军不由得一惊，就连看着小灵的眼神都满是莫名……
小灵从一字排开的三人身旁走到他们同刀尊之间，挥着手中的无影刀，笑嘻嘻地道：“喂，你带我们出来，莫非是要在自己新徒弟面前出丑的？”
“唉……”刀尊又是一叹，“这下好……偏偏多了一个。”
“一个？”那美妇人伸手挽住刀尊的胳膊，道，“千城那儿，不是还有一个么？”
刀尊摇摇头，一扬下巴，道：“这个，是你的！”
“我的？”美妇人望向了眼前似无所觉的少年人。
……
西京城外，那日曾同风齐众人一战的烽火刀之主，这次终于遇上了对手。
面前的少年人一身短打扮，顶着个歪歪斜斜的发冠，只用一根似枯枝模样的东西权作冠簪，倒是和她很是相配。
只是虽于自己面前现了身，少年却只怀抱着一柄三尺多长，藏于匣中的刀，昂首看着她，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但少年眼中的不屑，着实令她有些恼火了。
这几日，她一直隐候西京城外，却不想，刀尊收徒之日一到，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不是为了烽火刀，”感觉到此人周身不逊自己的强盛气息，烽火之主的手，搭上了烽火刀的刀柄，“无论是不是，既然送上门来了，便拿他祭刀。”
“你是来拜师的？”少年人一撩眼皮，淡淡地问道，于是，烽火之主拔刀的动作缓了缓，“把你的刀收回去，弱质女流，能有什么本事……”
“你是何人？”听少年人这般口气，烽火之主便料出了几分此人的来意，于是，手中的烽火刀，又拔出了半尺，“你是刀尊什么人？”
“既然你手掌烽火，便是师尊的弟子，虽未行过拜师礼，也需唤我一声师兄，”少年人面露不豫之色，皱着眉头，颇有些厌弃地道，“说了，收起你的刀，随我见师尊去！”
“不过是在那老不死手下混了几年，好大的口气！”烽火之主咬着牙道，“我倒要试试，在这柄业已大成的烽火刀下，你还有——”
“哼！”少年人一脸不屑夹杂着几分无奈，摇着头道，“烽火大成？天室王朝有个小子，也是烽火大成，他，才天行境！”
“什么？我不——”
“管你信不信！”少年人似是终于厌烦了，“拔刀吧！你若输了，乖乖叫我师兄！”
“若是你输了呢？”
少年人脸上的不屑已然完全被一派无奈取代，他叹了口气，横刀额前，却不出鞘：“你若能逼我拔刀，便是你赢，你若赢了，我管你叫师姐！”
……
面前站着四人，但刀尊说过，只收三人，于是，那天室人迈步而前，笑言道：“在下天行之身，烽火大成，不知，可入得刀尊前辈法眼？”
“天行境的烽火大成！”苏雨闻言，惊异地望了樊朝一眼，面露疑色。
“不用问了，”樊朝苦笑道，“我于天行境时，只是无崖小成，迈入归元之后，方得大成！”
“我记得……你师父可是无崖刀之主！”
“不错，”樊朝道，“父亲尽心教导、无崖刀在侧供我参悟，然天行境时，我也只达小成境，我……差这家伙太多了……”
苏雨看着那天室皇子秦向刀脸上的骄傲，再无惊讶——这样的人若不骄傲，还有谁够资格骄傲呢？他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归元境，无影、万木大成！”说话的殷前一抱拳、一低头，众人便似觉出一道道气浪袭来，这是个炼体的归元境，很强的归元境！
“两路大成……”风齐只觉喉头一阵苦涩，四绝刀法有多难他很清楚，虽是习剑之人，但有广布天下的绝世刀法在，风齐自然也很想试试……但结果……即便是借着无影刀参悟，再加上莫源的指点，风齐也只是堪堪入门，差小成境不知凡几，然而眼前——一个烽火大成的天行境，一个两路大成的归元境，风齐心中好生慨叹：他，和这世间最顶尖的天才，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不过……望了眼莫源，风齐心中倒是再无妒意——
“天行境，无崖、无影小成！”莫源沉声道。
是的，在西京的这段时日里，莫源终于悟得无崖小成，加上之前便得小成的无影，他以天行之身悟得两路四绝小成，一样达到了拜刀尊为师的条件！
风齐叹了声，在莫源身边，总少不得惊讶——从当初那个在东离门外门不得门路的落魄少年，到如今一战名动天下，无敌天行境，拜师刀尊的少年天才，莫源，只用了三年！
当日，莫源的无崖刀终得小成之时，就连樊朝也不禁称赞了一句，毕竟……自他习得无崖刀法以来，不过一载有余，竟便如此神速，而无影刀法……樊朝不知道，莫源从得到无影，到无影小成，只用了两个月！
刀尊点点头，虽不曾开口赞许，似也很满意，只不过……
“无影在此，可抵四绝刀法一路大成！”小灵昂着脑袋，用带着些挑衅的目光瞧着刀尊，“喂，我也是天行境！”
“呵……”连日有忧无喜的风齐也被小灵这般模样逗乐了，正如他所说，莫源既然有两路四绝刀法小成，那刀尊弟子的名额，他们自然就有了两个，“看来……这妮子，终究是离不得她莫大哥啊！”
“好了，这下有四个了——”风齐嘻嘻笑道，“刀尊前辈，这该如何是好？”
“是五个，”樊朝抬起头，瞧着不远处虚无一片的天际，“烽火之主，来了！”
……
伤痕累累的烽火之主由天际堕地，拄着细长而样貌狰狞骇人的烽火刀，跪伏到了刀尊面前，用那沙哑的嗓音喊道：“烽火之主，见过刀尊！”
“归元境，烽火大成！”风齐耸耸肩，冲刀尊挑了挑眉毛，道，“第五个！”
“师尊！”又有一名少年人突兀出现在了此地，单膝扣地，伏于刀尊面前，让众人都骇了一跳。
“什么东西！”风齐惊得倒退了一步，“无声无息的……”
“无影大成……”樊朝的声音在风齐耳边响起，却不料，那少年似也听到了，于是，没待刀尊出言，他竟自顾直起了身，望着两人，微微咧嘴，道：“好叫你们知晓，我不止无影大成，乃是四绝大成！”
伏地不起的烽火之主脸上，露出了一抹恨意。
“你的眼里，”刀尊开口，于是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齐望向了他，望向了此地，甚至是整个天下，最强的男人，“有恨！”
“不错！”虽然刀尊不曾指名道姓，但烽火之主毫不遮掩，她缓缓直起无力的身躯，目视刀尊，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
话音未落，两声刀鸣响起，风齐眼前便似掀起了两道遮天蔽日的光幕！
“千城，心妍！”那个男人只一挥手，众人眼前的光幕便消散了，唯有那两个手握刀柄却不曾拔出鞘的少年少女。
刀尊缓缓闭上眼睛，他双唇翕张，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今日种种，当真让我好生怀念过去……”
望着眼前五个满足自己收徒条件的弟子，刀尊开口道：“我说过，只收三人，此言既出，绝不擅改。”
“喂，你什么意思啊！”小灵急了，为了跟着她莫大哥，小妮子可是想尽了办法，虽然她的法子十有八九都不怎么靠谱，但……莫源无崖小成之日，她便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和莫大哥分开了，可这次……小灵心里清楚，这里，就她一个不通刀道，刀尊要是五择其三，自己是肯定不会是那个“三”，“我不管，我有无影刀！你要说话不算话，本姑娘——本姑娘——”
面对天下第一，小灵似也明白，往日自己惯用的威胁、耍赖手段，都不管用了，不过素有急智的她，立时想到了办法——
“我就告诉师尊，让他广告天下，让谁都知道，你刀尊是个……”
场间寂寂，没人说话……风齐捂着脸，他很想看看，凌叶若是得知小灵拿着自己的名号威胁天下第一，会是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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