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
满载民工的列车在茫茫雪夜里穿行，呼啸着驶向未知的远方。
“是的，这是一个未知的远方。”临行前彭柯这样对陈志远说，“现在还没有充分的实验数据，因此，我们也不知道会停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陈志远说，“穿越小说看的多了，还没听说坐着火车穿越的，你们开玩笑的吧？”
“陈志远同志，请你严肃点！”彭柯严肃的说，“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不放心！”
“不放心你就跟着一起去呗，一个人怪寂寞的。”
“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彭柯嗔怒道，“下面我说的话你必须记住，这关系到你能否到达目的地，能否完成任务。”
“你说吧，我听着呢。”
“上车以后，你要坐在二、三车厢连接处，发车两个小时以后，列车会进入时光隧道，入口就在列车的第二节或者是第三节，打开时间大约五分钟，你要抓住机会。”
“到底是第二节还是第三节？”
“我也不清楚，我已经说了，还没有试验数据，从理论设计上来讲，第三节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还不敢保证。所以，你必须占据第二、三车厢的连接位置。”
“是整个车厢穿过去，还是什么其他什么方式？”
“方案设计上是隧道打开后，你站到隧道口，巨大的吸力会把你拉进隧道，进入某个时间节点上正好在此通过的另外一趟列车。”
“某个时间节点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教授是这样给我说的，我又一字不变说给你，至于什么意思，你问我，我也不太明白。你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呵呵，那要是把我穿到恐龙时代，我岂不是惨了。”
“恐龙时代有火车吗？要有一列正好在此通过的火车，你听明白了吗？”彭柯在“正好在此通过”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
“那就是说，某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恰好在当天的同一时同一分同一秒，也有一列火车正好行驶在同一道铁轨上，是这个意思吗？”
彭柯想了想，这个陈志远说的有点乱，不过大概可能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你很聪明。”
现在，列车已经行驶一小时四十分钟，距彭柯所说的时光隧道打开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陈志远仍蹲坐在两节车厢之间，静静的等待着这一伟大时刻的到来。上帝造人的时候，把他随随便便扔到了二十世纪末的中国。二十几年来，他只能按照上帝的旨意，在这个地方生活、学习，尽情享受着和平给人们带来的一切幸福。现在，他将要告别这里的一切，走进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新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充满挑战的世界。是兴奋，还是恐惧？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周权和张冲在第三车厢的地上坐着。他们虽是第一个上车，但毕竟没有买票，不好意思在去找个座位，只要能上车，能回家，就一切万事大吉了。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平日里工作繁忙，每天累个半死，也不觉得想家。从工厂放假那一刻起，乡愁就像一股狼烟，点点星星，缭缭绕绕，不经意间已占据了整个心房。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这股浓烟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浓烈起来。这些人就像候鸟一样，春节前从城市回到各自的乡村，过了节又蜂拥回城市，铁路就是他们迁徙的路线，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几亿只这样的候鸟不辞劳苦的来回奔波。
“我想上个厕所。”张冲说。
“挤成这个样子，厕所里估计也坐着人呢。”周权伸了个懒腰说。
“憋不住了，我去看看。”
“你这一说，我也想去了。你先去看看再说。”
张冲挤过人群，来到厕所门前，推了推，门竟然应声而开。什么久旱逢甘雨，什么他乡遇故知，什么刚打瞌睡送了个枕头，和尿急找到厕所相比，那些真的都不算什么。张冲一边解裤子，一边向里冲，半个身子刚进去，一个小伙子扒着厕所门说：“对不起，让一下，尿急。”
这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穿一件长款风衣，面庞白皙，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怪怪的。
“我也尿急！”张冲说。
小伙子楞了一下，白皙的脸顿时变的通红，用手紧紧捂住肚子，弯着腰说：“你，你快一点。”
张冲关上门，拉开裤子一泻千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这泡尿足足尿了三分多钟，张冲才意犹未尽的提起裤子，抬眼向外面一看，黑漆漆一片，冷风从开着的车窗冲进来，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新鲜味，真是醒目又提神。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外面白煞煞一片，紧接着，大雨伴着隆隆的雷声倾盆而下。这是什么鬼天气，隆冬腊月下暴雨，真他妈的怪。
“老兄，麻烦你能不能快点。”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张冲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位正等着呢，慌忙系好裤子走了出来。
“外面下暴雨了，还打雷，你说奇怪不奇怪？”回到周权身边，张冲说。
“哦，是吗？”周权也觉得有点怪，在这密闭的车厢里，什么也听不见。“我去看看，顺便放放水。”
“我带你去。”张冲说。
“你不是刚尿过吗？怎么，前列腺憋坏了？”
“这里又骚又臭，还没有厕所味道好闻。”
闪电像一把把利剑，在漆黑的夜空肆意挥舞着，撕开一层层云幕蛇一般消失在天空的边缘，在车内已经能看到他疯狂的影子。陈志远看了看表，时间到了。
“隧道已开，就在你隔壁。”一个人一边看着窗外被闪电照亮的夜空，一边在陈志远耳边说道。
“你是谁？”陈志远问。
“还有三分钟，慢了可就赶不上了。”那人并不理会陈志远，仍自顾念叨着，看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一般。
陈志远不敢怠慢，站起身来说道：“谢了，再会。”说完拨开人群，挤到了厕所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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