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家学四
阿妩心下微慌，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大夫人道：“你婆母不是循规导矩那种人，不必用外面媳妇对婆母那一套对她。往日与柳夫人怎么处，就怎么和她处，准没错儿。”
阿雁恼道：“好哈，当着我的面便编排起我来了。”
“哪个编排你，你自己素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你心里没数？”大夫人拆穿她的真面目。
一来一往，语气尽显亲昵。
说到后面，阿妩亲眼看着自家婆母，要上手要去揽大夫人的肩时，着实惊了。
她余光瞄了眼嫂子王曼青，对方一脸寻常，可见这样的举动，在她们之间是常有的。
“你一时不习惯不打紧，闲了多过来坐坐，咱们话说得多了，自然就亲近了。”曼青道。
又去说她婆母：“娘亲，阿妩是规矩顶好的女郎，一时习惯不了这么随意，你主动些。”
阿妩身形轻晃，叫烟云眼疾手快扶稳了。从踏进偏厅开始，里面的人每说一句话，好像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打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好儿媳要晨昏定省，尊重长辈，爱护弟、妹，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要约束自己，守礼敬长。
即便嫁前一晚，母亲叮嘱的也是，孝敬公婆，谨言慎行，守节守礼，与夫君相处要忍让宽容，尽快怀上嫡子。
她悬着一颗心进了将军府，心理上早就做了千般准备。
这时映雪已取了狐坎来， 寻梅又相当有眼力见的，将碳盆往她这边挪近了一点。
下人另搬了一张锦凳来，请她坐下。
“多谢母亲挂心。”她道，示意烟云接狐坎帮她披上。
阿雁朝她眨眼：“我是最没规矩的人，若是你硬要给我立规矩，那是你累我也累。不如放开了，咱们处起来，还有趣儿些。”
“娘说的是，媳妇谨记。”
阿雁也没在意她这会的一板一眼，反正后面总会教她带跑偏的。
“我本想着，你们小夫妻，多过几日松快日子，不想今日你就过来了。你要是来了这，那家里的事务，你嫂子就得和你说一说，通通气才是。”
阿妩身姿端正，“明智哥上晌同我提过几句，其它的还要辛苦嫂嫂与我细说。”
不想阿雁这时偏生了坏心，荤素不忌：“他同你说了？那他是不是把他的身家都交待给你了。”
想到那一叠契纸，阿妩清冷的雪容，又有点绷不住了。
屋里几个全是过来人，一看这情态哪有不懂的。
阿雁道：“二小子还是上道的嘛。”
窘得阿妩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下晌，逮着机会，阿雁便要逗逗她，到了后来，阿妩果然很快就被她带跑了，淡定了许多。
临到晚饭时，若是逗她狠了，还能神色不动地反将婆母一军。
晚饭的上桌时，在议事堂说话的三个男人一同过来了。
明智进了餐室，目光先在室内走了一圈，才落到自个媳妇上。
分散各自坐在平日的位子上，威远将军和明德、阿元都还没回府，归暮苑的小厨房会另外给他们备宵夜。
几个小的掐着饭点回来，在桌上叽叽喳喳。
阿妩的心意外熨帖，两人挨着坐下，菜肴摆好时，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去两个长辈身边侍候，叫明智在桌下按住了。
“去哪？”
前几日两人的正餐明智都是叫到婚房吃的，阿妩低声道：“去母亲那。”
明智没说话，只示意她看王曼青那边。
曼青已经摆正的自己的碗碟，专心地等着长辈叫动筷。寻梅在她身后，眼睛关注的却是小主子彦哥儿那边。
感受到她视线，曼青回看过来，朝她弯了弯唇角。
大夫人在上首说：“动筷吧。”
所有人便跟着起了筷子，那两个一样是做媳妇的，端着碗吃自己的饭，吃得心安理得。
倒也有人布菜，公爹照顾婆母实在周全，碗面上就没有平的时候。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浑然不觉自己面前的小碗上，也多了块煨排骨。直到男子清朗微沉的嗓音响起：“很奇怪？”
阿妩回头朝他笑，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叫他看穿了：“有点新奇，又觉得很好。”
她投桃报李，也给自家夫君搛了个箸小炒肉。
明礼当场夸张地哇哇胡喊起哄：“哟，二嫂嫂——”
好在阿元正好从外面回来，救了她的脸皮子。
明智奇道：“你今日回来得倒早。”
阿元正在使人备的水盆上净手，这会拿布巾拭着水迹，道：“有个事想与大家商量，无事就归家了。”
“看来这事不小。”顾柏冬断言。
在座的也都是同样的想法，毕竟这是阿元，什么事都要做好做到位，让人拿不住话头的阿元。
当事人放下印了水的布巾，在惯常的位子坐下，早有使人给他上好了碗筷。
“二公子弃武从文，我想着，左右我现任的职务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有心辞了，同二公子一起应试，我考童试。”
他说罢，端起已经舀好的热汤，呼噜两口将汤灌了。
才放下碗，等众人的反应。
阿雁先瞥了二儿子：“这事他跟你提过？”
“儿子也是刚知道。”顾明智赔着笑。
转头道：“阿元，你倒不必事事跟着我，现下你也是有官身的人了，比京都多少子弟都要出色。若是有意，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请嫂嫂帮你关注下城中的宅子便是。”
曼青忙道：“若是需要，近日南大街尾那有一处三进的小宅子在售，银子不需要考虑，只当你几个兄弟赠你的，嫂嫂从他们账上划银子。”
“不是。”阿元摆手：“真不是。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听听。”
阿雁摆出一副，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花来的表情。
阿元见她这个反应，心下不由打突，一般来说，家里的事，只要夫人反对，最后都很难成。这些年下来，例子可太多了。
他硬着头皮道：“家学明日不是开学了嘛，府里好几个兄弟都是没下过场的，明礼来年不也是想着要下场一试？虽然打了几年仗，从前学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捡起来没那么容易，我会尽力的，想跟他们一起试试。”
阿雁气道：“试试二字你说得轻巧，即便一路顺利，也要中举了才能选官，还要等机会，那得等多久？万事没有一蹴而就，但凡有波折，你可知道京城一年的科举刷下多少名门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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