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慕慈的剑停在那位合欢宗女修额前,他双眸泛着泠泠寒光:“若是再不滚,我不介意让诸位体会死在剑下的滋味。”
刺骨的寒意,叫几位合欢宗女修意识到,慕慈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被拿剑抵着的女修花容乱颤,小心翼翼后退:“慕道友莫生气,是我等不知好歹……”
“尔等明白就好。”慕慈双眸微眯,他握紧剑柄,“还不快滚!”
原本诱人的青年此刻已然化作夺命修罗恶煞,几位女修顾不得其他,互相搀扶着逃命般离开洞窟,与在外头听墙角的谈翘擦肩而过。
其中一位顿住脚步,想了想又折返回谈翘身边:“这位道友还是莫要再往前走,里面那位只怕疯起来真能杀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逃了。
慕慈无瑕顾及外头的动静,他试着调理内息,谁知合欢宗秘药带来的躁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加倍涌起。
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直到一阵脚步声落到跟前。
慕慈甚至不用睁眼,在幻境中的那些年,让他足以记得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见他跟条死鱼似的一动不动打坐,谈翘只觉得好生无趣,她蹲下身:“慕师兄,怎的我每次遇见你,你不是中了亼寻的招数,就是被合欢宗的人暗算了?”
见他因为秘药而隐忍不发,唯独眼尾微微泛红,谈翘甚至怀疑,慕慈是不是真的中了秘药。
她捻起一缕发丝,轻轻在慕慈面颊处挑逗:“师兄啊,出门在外,还是该多长个心眼儿才行。”
慕慈蓦地睁开眼。
他看见面前得意洋洋的兔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幻境中那些日子。
她总是这般的……招人烦。
慕慈太熟悉谈翘的秉性,他若是说些什么,只会让她更加起劲。
鼻息间缕缕浅香拂动,慕慈并不正眼看她,持剑起身要离开。
谈翘不乐意了,伸手握住青年的剑柄:“师兄这是要去寻那几位合欢宗女修不成——”
话音未落,落在剑上的那只手被人掐住了手腕,慕慈回过身来,眼底一片猩红:“谈翘,莫要得寸进尺。”
谈翘心下一惊,正欲将人推开,谁知手被握得更紧,清冷的松香罩过来,伴随着前所未有的炽热。
她这下方才认真起来:“慕容慈,你松手。”
说着,谈翘推开慕慈的肩。
青年没有动作,反倒在她柔软掌心触到他肩膀的瞬间闷哼一声。
完了,谈翘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秘境中一日抵得上境外十日,只怕她的言灵术早就对慕慈不管用。
就在她走神的刹那,慕慈身形晃了晃,谈翘亦没有防备,同他跌倒在地。
隔着单薄的纱衣,后背被坚硬的岩壁硌得生疼,谈翘看清他近在咫尺的脸。
往日的慕慈如同北境的风雪般寒意渗人,眼下他的鼻尖却已沁出一层薄汗,拂在谈翘面上的气息亦是滚烫。
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他鼻尖几乎快要抵上她的脸颊。
谈翘不自觉别过脸,谁料慕慈带着薄茧的手捧住她的脸,强行将她的脸扳正。
四目相对,谈翘从他漆黑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在薄唇相接的瞬间,陡然睁大的双眼。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谈翘整个人如遭雷殛般僵住。
慕容慈……他竟然……
“说话。”慕慈开口之际,嗓音已然哑得不像话。
“说……说什么?”谈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时,慕慈已经将头靠在她肩膀处。
她浑身都是软的,软得……
脑海中仅剩的一丝清明叫他刹那把持住:“说什么都行……”
不对,慕慈重新开口:“叫我不准动。”
“你,不准动。”谈翘颤着嗓音开口,旋即她身躯颤了下,“慕容慈,你咬我耳朵做什么?”
为什么言灵术这时会不管用,谈翘顾不得其他:“慕容慈,都说了你不准动,你别咬了!”
慕慈显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谈翘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掉出来,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她不管不顾,一把扯住慕慈的衣襟,重新狠狠吻了上去。
顺便作为报复,谈翘亦在慕慈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唇齿间品尝血腥气息,她才喘着气停下来:“慕容慈,你这个混蛋,叫你不许动……”
青年动作戛然而止,唯独拂出的热息,依旧均匀地倾洒在谈翘脖颈处。
谈翘愣住了。
合着这个言灵术,还必须是她亲吻慕慈才能有效。
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就这样靠墙歇了一会儿,方才将慕慈推开。
她抹了抹唇瓣上的血迹:“就这样坐着吧你。”
不知何时,一轮银钩挂在苍穹之上,清冷的月光从洞口照进来。
入夜的沙漠,冷得谈翘打了个哆嗦。
她想了想,还是在洞窟中生出一堆火。
慕慈一个大活人,就那样坐在那里,谈翘到底看着难受。
可看他衣摆下方的起伏,合欢宗迷药的药效显然还没有过去,谈翘干脆将人放平,自乾坤袋中给他一方白布从头盖到脚,眼不见为净。
做完这一切,谈翘自己也困意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躺在火堆旁的沙地中。
月光倾泻在她的身上,似为谈翘盖上一层被。
“你受伤了?”
青年的嗓音亦如同这月光一般,微凉中带着温存。
谁在说话,宁不知吗?
谈翘想告诉他,自己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扑扇着——
翅膀?
接着,身着浅米罗衣的男子俯身,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双手将她捧起来。
谈翘被带入温暖的厢房之中。
她看见屏风绢纱缝制的石榴树,一朵朵花开得正艳,六角宫灯的光华很是温暖,叫她整个睡意熏熏,就连男子包扎翅膀上的伤口时也不那么疼。
她很确信,男子和先前为她洗手做羹汤的那位是同一人。
和上回的梦境一样,他的模样,谈翘依旧未曾看清。
只觉得他周身似拢在淡淡光晕之中,举止仪态无不优雅,宛若高在云端的神祇,让人想将他狠狠拉扯下来——
同她一起在泥淖污浊的俗世中沉沦翻滚。
谈翘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是以当男子出去一趟,拿着新的包扎伤口用的纱布回来时,原本包裹在榻上锦被间那只小东西,竟变成了一个女子。
长发如绸,肤白似雪,未着寸缕地倚在榻上。
向来处变不惊的青年猛地往后一退,险些撞翻身后屏风。
她歪了下头,漆黑双瞳露出茫然:“你不是要替我疗伤吗?怎么还不过来。”
青年耳廓泛起一抹薄红:“你……你等等。”
说罢,他脚步凌乱转身而出。
榻上的谈翘不太高兴。
果然,人是不会真心对待妖的。
她化回原形,从窗口飞了出去。
等脚步声响起,青年自门外匆匆进来时,却见榻上已空不见人影。
在他手中,还捧着一套崭新的,为女子准备的纱裙。
……
谈翘揉了揉额头。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天色已经大亮,她是时候启程去找寻燃灯舍利塔。
将白布掀开,慕慈依旧闭着眼。
谈翘知道他不可能睡得着,自顾自道:“师兄,这回可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被合欢宗的人暗算了,不能怪到我头上,至于言灵术呢,想必再过两日就会自动解开,你无须担心。”
说罢,谈翘又将白布盖上。
她想了想,又在布上面堆了一层沙,将慕慈遮得厚厚实实。
这样一来,定不会有人发觉他。
做好这一切,谈翘拍了拍手,独自一人出发。
兴许是缘分,不过一日,谈翘竟又再遇见了合欢宗那几位师姐妹。
不过这一次她们境况显然不太好,师姊妹三位被四位黑衣人团团围住,颇有山贼打家劫舍之势。
谈翘倒是想装没看见,奈何困在其中的女修已经眼尖地看到她:“姑娘!”
“瞧您的打扮,定是合欢宗的弟子,如今秘境中出现邪修意欲夺舍,难道你就不管吗?”
怎的又是邪修夺舍?
况且秘境入口有长老看守,怎会放邪修进来?
谈翘来不及多想,那几位邪修已经看到她,喋喋笑起来:“如今加上这小娘们儿正好四个,咱们几位兄弟也不用担心分不均,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受死罢!”
谈翘被赶鸭子上架。
她悄然摸出腰间的玉牒,选择向所有同门传音。
秘境中还有不少同门弟子,若是离得近的,想来应该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几位邪修已经围攻过来。
合欢宗的几位弟子哪比得上他们手段老辣,不过转眼间就被打得接连后退,全靠谈翘强撑。
就连谈翘也应付得极为吃力。
和先前在凫茈城遇见的那位邪修不同,这几位显然是有备而来,眼瞧着黑雾罩过来,直袭谈翘命门,她不得已要施展出妖法,手臂间却陡然一道灵光闪过,将几位邪修击飞。
就连谈翘自己也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记得那道光来自佩戴在腕间的胭脂翎。
几位邪修不愿罢休,又打算朝她一人发起攻击,可惜为时已晚,离得近的几位浮望宗弟子纷纷赶来。
局势陡然扭转,四位邪修被困在剑下。
为首的李屹看向谈翘:“谈师妹,你没事吧?”
谈翘摇摇头,李屹又过问了几位合欢宗的女修,才转过身去盘问那几位邪修。
女修惊魂未定,朝着谈翘盈盈一拜:“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谈翘自是少不得一番客套,那女修思忖片刻,拉着谈翘到了旁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此物赠与道友,将来倘若你遇上了心上人,不怕他不就范……”
谈翘看着那个小粉瓶子,不用打开那也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真不愧是合欢宗,方才险些连命都丢了,转过头来又开始重操旧业。
对方盛情难却,谈翘推辞不得,索性顺水推舟,将小粉瓶收了下来。
这头几位聊得正欢,那边陡然传来厉声惨叫。
谈翘回过头,却见李屹拧紧眉头一言不发。
想来情况很是棘手。
谈翘怕经他盘问,自己不小心道出了胭脂翎一事,索性装作没瞧见,转过身去,没有过问。
正当这时,她瞧见远处一道人影,不由得出声唤道:“宁道友!”
宁不知正是朝她快步走来:“抱歉,是我来晚了,你可有事?”
谈翘摇摇头。
死里逃生一遭,再看到宁不知,她将先前二人间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顺势将他介绍给几位门中弟子。
临分开前,合欢宗女修笑着同她道:“这位宁公子对谈道友很是上心,只怕将来那秘药你是用不上。”
有了巴蛇妖丹,谈翘要想找寻到燃灯舍利塔的方位很是容易。
只是燃灯舍利塔并非俗物,它隐在绿洲的蜃境之中,每到月圆之夜,蜃境才会在水面浮现,且只能容一人入内。
离月圆还剩下整整三日,谈翘和宁不知干脆在绿洲旁静心等候。
到了最后一日,谁知谈翘未曾等到蜃境大门打开,反倒先等来了慕慈。
青年已然瞧不见那夜的狼狈,直奔蜃境的入口而来。
谈翘当即心中一惊——
他若是进去了蜃境,她便进不去。
她想也不想,出剑便要将慕慈拦下。
挡在慕慈跟前,谈翘冷笑:“师兄未免也太忘恩负义,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记得。”
慕慈瞧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并未出声。
二人僵持不下,灭魂鞭破空而出,宁不知挡在她面前:“翘翘,我替你拦着他,你快些进去。”
眼下形势紧急,谈翘来不及察觉宁不知为何对自己变了称呼,只不假思索,手握巴蛇的妖丹步入蜃境之中。
慕慈见势要拦,奈何宁不知的修为深不可测,先是与他打成平手。
待谈翘消失在蜃境入口,宁不知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对慕慈出手尽是狠辣的杀招。
他一招一式浑厚汹涌,绝非一个年轻人所能有。
慕慈被灭魂鞭击中,他眉心皱了皱,咬牙没有出声,看向宁不知的眸中却满是戒备:“看来这位道友今日定是要与我争个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算不上。”宁不知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你死,我活。”
慕慈看着他:“我猜谈师妹定然不会知,你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从他口中听到谈翘,宁不知眸底浮现出狰狞的杀意:“胡说,她怎么会不知呢。”
宁不知看着被他击伤的慕慈,缓步朝他走来:“正是她让我杀了你。”
见慕慈瞳孔微颤,宁不知很是满意:“怎么,你还不信?”
“翘翘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你是魔,人人得而诛之,难道不应该死吗?”
刹那间,慕慈面上的血色褪去。
他低咳一声,鲜血自唇间溢出:“那道友可知,谈师妹是如何同我谈起你的?”
宁不知脚步一顿,明知他话中有诈,仍是止不住想要弄个清楚明白:“如何?”
“她说……”慕慈低声道,他话音陡然一转,自袖间召出一团黑雾,径直朝宁不知袭去,“宁公子,日日戴着这张温和的面具,想必你很辛苦吧?”
慕慈回过头,看向被怨气困住的宁不知。
从亼寻的幻境中出来后,他没想到它的怨气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慕慈来不及探寻宁不知究竟是何来头,眼瞧头顶的圆月即将被乌云遮盖,蜃境的大门即将关上,他亦纵身一跃,进入其中。
云飞水流,绿树环拥,谈翘看着檐牙高啄的燃灯舍利塔,顿时明白了那位前辈记载在书上时的心情——
这么高的一座塔,就算是摆在眼前,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其收成法器啊……
莫非当真只能空跑一趟不成?
谈翘是绝不会轻易死心的,她围着高约数丈的舍利塔,转了好几圈,未曾想出法子来,却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一道人影落到地上。
她回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慕慈:“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蜃境只能容一人进入吗?”
慕慈冷哼:“是只能进一人不假。”
“那……”谈翘没问出口,答案豁然开朗。
她是兔妖,慕慈拐着弯儿骂她不是人呢。
外头明月高悬,蜃境里却是个大晴天,四目相对,谈翘索性在松树下坐下乘凉。
反正慕慈肯定也是为了舍利塔而来,她不着急,他还要着急呢。
据书上记载,到了夜里,蜃境中的月亮会由缺变满,再由满变缺,等到最后彻底消失之际,蜃境中的人会被弹出去。
也就是说,离拿到燃灯舍利塔,他们最多只有十个时辰不到。
慕慈看着她优哉游哉,心中蓦地升腾起无名火:“你……”
“什么?”谈翘问道。
罢了,慕慈复又闭上唇。
他能指望这只兔妖说什么呢?
凭心而论,慕慈是绝不相信宁不知说的那些话,抛开他的来路不明的不谈,以他对谈翘这只兔妖的了解,她是绝无可能将这般能够拿捏自己的把柄说与旁人。
且她并非会信任人的性子。
只是想起宁不知口口声声亲昵唤她,慕慈心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丝不悦。
这抹情绪来无影去无踪,当真叫人心烦得很。
蜃境内一时沉默无声,二人殊不知蜃境外,有人急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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