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遗物
每走一步，就像走回自己的青春韶华。
每次看到儿子好奇的目光，犹如看见当年的她。
这是在精灵古道上的第四天，越是往南，气温越高，路面的积雪早已悄然消逝。
甚至在赭红色的岩石间，有那么几朵洁白的小花顽强的释放出春天的气息。
父子俩早已脱掉北国出发时厚厚的冬装，亚瑟甚至敞开怀露出稚嫩的胸膛，边走边跳，赶集般的兴奋，甚至忘了还有两位黑骑士远远的跟着。
两个黑骑士倒也变得真老实，再也没有凑过来哪怕答一句腔。
老亚瑟回头望望，发行跟在后面的两人，也袒开上衣，路出黑乎乎的胸毛，边走边用手扇风。
看到有人回望，立刻警觉的停下足步。
老亚瑟笑了笑，趁着这段时间儿子未再烦他，继续开始陷入对往日的缅怀。
……
那一年，应该是紫荆花历1009年，自己二十三岁，义父去世的第二个年头，自己被‘逐出’紫荆关。
至于何为逐出，那是由于紫荆花骑士团不成文的规定。
当年，亚拉岗陛下下令紫荆花骑士团放弃紫荆关被拒，内心极为不悦，尽管带着团长亚瑟即他的结拜兄长，回到紫荆花城后，还是下了一道命令。
不准任何人报名参加紫荆花骑士团，不准任何人和紫荆花骑士团通婚，不准任何人给予紫荆关任何形式的资助。
相反，假如有人自愿脱离紫荆花骑士团返回帝国，按原籍贯原乡安置，并给予世袭男爵待遇。
虽然紫荆花王朝不到百年就轰然倒塌，但是这一道法令却被每一位王朝接替者写入新法典。
光明教会的法典同样千年来一直保持如此，甚至命令审判骑士团，一旦发现紫荆花骑士团成员在大陆走动，即刻抓捕以异端处置。
这就是为蒙哥利人类驻守在风雪严寒的边关长达千年的骑士团，得到的最‘公正’待遇。
虽然紫荆花骑士团每一代从未有人叫屈或放弃过，但是，假如没有继承者，骑士团渐渐消亡是必然趋势。
因此，每位骑士成员在达到二十岁时，就被动员返回北陆，娶妻生子，在男性后代十五岁以后，具有初阶以上斗气水平，随父亲再返回紫荆关。
紫荆关天寒地冻，生活环境极其恶劣，不欢迎任何女性家属，也不需要不能掌握斗气的成员。
当然，对于已有妻女的，为了人之常情，这些骑士五十岁以后也要被劝和家人团聚。
然而对于这些处于隔绝状态，生性淳朴的骑士来说，要想找到合适对象生儿育女，实非易事，因此大多数人只是在二十岁的时候，离开紫荆关，到邻近村落，小的市镇，领养孤儿，一旦养子到了合适年龄并达到合适的斗气水准，父子俩一起返回紫荆关，而完成使命的骑士就终身再也不离开，终老关隘。
老亚瑟的就是一位被领养的孤儿，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只知道自己出生在黑森州某个地方，老亚瑟的养父，一位叫做帕格莱莱的大地骑士，在临终前向养子交待，‘亚瑟，你的父母或许还在人世，他们是黑森州库奇马城人，父亲也叫亚瑟，是个铁匠，母亲是位洗衣工，等你出关后，可以悄悄的去看上一看。’
等到养父去世后，老亚瑟终于被骑士团要求完成他的使命。
离开紫荆关，老亚瑟迫不及待的来到库奇马，走遍库奇马城每一条街巷，寻访那个叫做亚瑟的铁匠，遗憾的是，竟然无人知晓。
最后，在一条污水横流的巷道，一位双目失明的老者，在明了老亚瑟的来意后，颤巍巍的说道，‘孩子，你终于找回来了，要不你看我这身子骨，不知还能等几天。’
老亚瑟当时就涕泪纵横，泣不成声。
谁知失明老者立刻说道，‘孩子，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父亲。’
‘大概十多年前，你的母亲孤身一人来到我们这里，据说是因为你父亲病死后，无钱安葬，变卖了住处才得以安葬在教会墓园里，可怜你的母亲，剩下来一人孤苦伶仃，大家看她可怜，给她一小块栖身之地。’
泪眼朦胧的老亚瑟在盲老头指示了半天后才明白，左手一个刚刚一人高，数米见方的石头搭成的棚子，就是自己母亲曾经的住处，里面现在却养着几只黑羊。
‘当时，她也病的很重，没有几个月，也就去世了，还是这里好心的街坊帮忙让她和你父亲合葬。’
听到父母这些辛酸之事，尽管老亚瑟从未记得父母的模样，还是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里是库奇马最最凋敝的地方，住客来来往往，这么多年过去了，的确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你父母的事。’
老者摸了摸老亚瑟的两腮和鬓角，‘孩子，你父母要是知道你这么茁壮，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老亚瑟擦干眼泪，拜别盲老者，准备到自己父母坟前祭奠一番。
‘孩子，请等一等。’老者喊停老亚瑟，扶着墙摸索着回到黑乎乎的小屋内，过了老半天才返回门口。
‘我等着你来，就是为了把这个交给你，也算为你可怜的母亲了却一桩心愿。’
‘据你母亲说，这是你父亲先辈流传下来的，已经好多代了，让你也要保管好，交给你的后辈。’
老人递给老亚瑟一个颇为脏旧的小黑布袋，袋口可以收紧的系带已经快腐烂了，‘对不起，孩子，我这屋子太过潮湿，我也不敢谁便给别人看，不知道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损坏。’苍老的脸上，满是歉意和不安。
‘老人家，谢谢您，您保管的非常好，没有一点点损害。’亚瑟一接过袋子，还没打开，连忙安慰这善良的老人。
老亚瑟小心打开袋子，里面首先掏出一张羊皮纸卷轴，只有两指宽，但是精良的鞣皮制作以及四边的残存金丝，显示出这张年代颇久的工艺品曾经的制作精良。
可是上面只有一句话，‘永远的亚瑟，永远的紫荆花！’
以及一朵用红色汁液绘制的紫荆花图案，依旧清晰无比。
老亚瑟一阵晕眩，怎么会？
卷轴上的图案和自己藏在胸口挂着的徽章上，以及紫荆关飘扬的旗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紫荆花骑士团徽章！
连忙把卷轴重新卷好，放回袋子，接着探查袋中遗物。
只有一块石头，一块拇指头大小，暗红色不太规整的石头，没有明显的光泽，也不晶莹剔透，只和路边寻常石头差别不大，绝对不是什么珍贵的红宝石或者火焰石等等。
再仔细检查确认袋中别无他物，由于袋子实在破旧不堪，老亚瑟将两件遗物贴胸藏好，同时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两枚银币。
‘老人家，谢谢您，谢谢您！’
老亚瑟握住老人的手，深深的鞠躬。
‘孩子，不用谢，我并未做什么……孩子，不要给我钱……’
老人颤抖着站起来，朝着巷口试图寻找老亚瑟的去向。
那天，老亚瑟偷偷的到教会墓园祭奠了父母，墓碑上只刻着，‘兰洛街的老石匠及其爱妻之墓’，坟很小连名字都没留，一如其卑微的人生。
老亚瑟未再哭，他决定不再逗留，而是尽快返回紫荆关，那里有他的同伴以及另一位逝去的父亲。
为了尽快返回，当晚，他选择了一条几乎无人再走的荒途，精灵古道，路上可以不用和人打交道，也可以少走三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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