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铁树开花
黑云寨三教九流,不乏鸡鸣狗盗之辈,不乏身怀技艺之徒,武奎受伤,经黑云寨一精通歧黄之术的落魄郎中妙手回春。也是刘剑飞心地纯良,本无心伤人,半天光景,夜半人静时,武奎已清醒过来,除了浑身酸痛,再无大碍。
关云胜和郭子雄到武奎卧榻处探望,武奎早有警觉,佯装昏迷。二人遂叫醒正趴在石桌上沉睡的拐子,关云胜心中沉闷,迁怒拐子,对拐子又是一通批斗。郭子雄在旁解围,问了拐子一些武奎的情况,吩咐了一些细节,陪关云胜出了洞门,各自散去。
武奎侧耳倾听,等关、郭二人走远,脚步渐稀,坐起身来。拐子惊魂未定,斜眼看到武奎忽地坐直了身子,毛骨悚然,以为武奎诈尸,正待呼救,看到石壁上的影子,心中方宽。一瘸一拐走到武奎面前,问道:“三当家,你醒了?”
武奎呲牙搓揉紫青肿胀的胸口,正没好气,白了一眼拐子。拐子眼斜,不为所动,把耳朵凑近了听武奎讲话,武奎狠狠一巴掌扇下去,“把眼给老子滴流直了,老子不醒,你是不是很高兴?”骂了拐子一个狗血淋头。
拐子揉着脸,搓着眼,哈着腰,使劲把眼往直了瞅,一直抽成了歪嘴,还不得法,索性侧过身子站着。武奎内火难消,看啥都不顺眼,抬腿一脚把拐子踹倒在地,口中骂道:“看你个怂货,真是个十足的废物。”
武奎下了地,从石凳上抓起青衣短衫,拿起两把短刀收在腰间,看着两把手枪,摇摇头,忍不住摸了摸,找了块破布包起来,藏在山洞角落一个三寸宽的石缝里,抓些杂草遮掩。忙完这些,武奎躲在洞口向外窥视,后半夜的天,白露冬霜,寒流青光,月阴密云,山风**,不见鬼影,只闻怪鸣。
武奎右拳击在左手掌心,转回身,看见仍坐在地头上的拐子,抬脚作势,拐子慌忙起身,不敢近前。拐子已经猜出武奎动作,却不知自己该如何打算。
武奎看看拐子道:“拐子,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和刘剑飞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大哥不想让我寻仇,那我就离开黑云寨,是生是死,再与黑云寨无任何瓜葛。我发誓,在有生之年,定报一掌之仇,把他给我的羞辱加倍奉还。”
拐子不住的点头称是,一副霜打的茄子,就剩半点精气神。
武奎不理会拐子,摸出山洞,偷偷打开寨门,跌跌撞撞向巍山脚下走去。行到半山腰,总觉身后有细碎的声响,停下来,又没有了。武奎从不信鬼怪之说,疾行一程,躲在路旁大石后暗暗观察,借着青石泛出的光芒,一具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的黑影跟了上来,不用想,武奎便知怎么回事。
看到拐子靠近,武奎从石后跳出,唬的拐子连呼救命。
好在离黑云寨已经很远,拐子的嘶吼声只惊起一群飞鸟。在拐子的再三请求下,武奎勉强答应拐子随行。拐子离开黑云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武奎的悄然离开,关云胜一定会怪罪自己,寻些理由刁难,还有马七金,时时刻刻等着泄愤,待在黑云寨,是砧板上的肉。跟着武奎,虽然凶吉未卜,至少存在希望。
二人来到山底,天边已经翻开鱼肚白。走到陈桥,北斗隐去,东方云层叠嶂。拐子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武奎身后,拐了十几年,身形丑陋,脚力却也不弱,两人一前一后,不消一个钟头,到了租界外的哨卡处。很多人等待进城,有卖羊贩肉的,有卖菜换米的,有杂耍卖艺的,有行商过户的,有观光旅游的,有送亲赴宴的……
只要是进城的,都有一个小纸片校审通行。太阳如个红气球,正飘忽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七色彩霞正沐浴着大地。在二人思忖着如何混进租界的时候,黑云寨的人才发现武奎和拐子不见了。
关云胜和郭子雄赶来,两人想到一处,忙召集几名亲信,赶下山,向租界方向寻觅二人踪迹。他们知道如果武奎真的进入租界,极有可能是去找刘剑飞寻仇,若两人相遇,必将是一场生死搏斗,届时,没有人可以干涉,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关、郭二人愿意看到的。
武奎懊恼:“进不去,怎么办?一旦大哥发现我们不在黑云寨,必然派人寻来,我的复仇计划就全完了。”
拐子看到武奎作难,灵机一动,狠狠咬牙,“罢了,三当家等着,我有办法。”
拐子从地上摸把泥土,涂在脸上,路边捡根棍,柱起来靠近等待进城的队伍后面。
武奎暗忖:“废物就是废物,把自己打扮成乞丐就能讨来两张纸片。”
但见那拐子这个身后挤挤,那个背后靠靠,遇见怯事的、良善的,人家远远躲开,遇到凶恶者,拐子耍个泼,别人也不计较。这样子一直行到队伍中间,复转身回来。找个无人处,擦了脸,和跟上来的武奎献“宝”,拐子变戏法一样,手里多了五六张小纸片,正是通行所需物品。
武奎揶揄道:“想不到,铁树还会开花,你还有这一手。”
拐子惨然一笑,叹口气道:“家里穷,小时候就是靠偷生活,又一次失手,被打断了腿,落了残疾,这才发誓永不偷盗,今日破例,非福即祸。”
武奎得了纸片,早不管不顾,哪有心思听拐子的童年故事,准备排队进城。拐子扯住武奎,“三当家,别忘了你手中的纸片,是见不得光的。”
武奎一怔,“你说的没错,那该怎么办?老子没时间等了?”
拐子抓耳挠腮,看见远处有一个枯楼着身躯的老者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赶着一群羊走来,想必是赶到租界贩卖,拐子一乐,斜眼眯成了一道缝,咬着武奎的耳朵嘟囔了一阵。
武奎和拐子拦住老人小孩,双方你来我往,一番讨价还价,武奎和拐子赶着羊群,不停的抽打尾羊,羊群受惊,冲开排队的人群,向租界内乱窜。武奎和拐子在羊群后大喊:“我的羊啊。”
武奎先一步混进羊群,进了租界,拐子被几条枪顶着,挡在了哨卡外。拐子不等哨兵动怒,忙掏出两张纸片,递给哨兵,又攥了一把银元放在哨兵口袋,轻声说:“长官,请兄弟们喝点酒,”并指着流窜在哨卡外的几只羊,说道,“还有几只羊,也孝敬几位长官吧,还麻烦长官行个方便。”
哨兵一挥手,赶苍蝇一样,“去,去,”待拐子走远,招来两位哨兵,把手中银元一抖,“真是个傻子,兄弟们,有酒喝了,还有羊肉吃。”
关云胜带人赶到,已经日上三竿,哨兵所里,已经有羊肉的香味传来。关云胜骂道:“妈拉个巴子,这些当兵的,比老子当团长那会吃的好。”
刘剑飞刚回到刘府大门外,在大门外等待的春儿不由分说,上来对着刘剑飞就是一套组合拳,伦在刘剑飞身上,刘剑飞看着泪眼婆娑的春儿,说道:“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不用担心了。”
春儿抹了眼泪,努着小嘴说:“那个担心你了,前些日子惦念周家小姐,这些天却勾搭个新闻记者,外面的事也就罢了,昨个人都寻到家里来了,真不知道刘少爷的风流债欠了多少?”春儿发泄几句,看到老贺开车回来,皮笑肉不笑的迎了过来,带了儒有道和大力先一步进了刘府大厅。
刘剑飞看到老贺,顿生厌恶,也不掩盖。老贺心中有愧,不知刘剑飞对自己的底细掌握多少,试探着问道:“听说少爷被抓上了黑云寨,众人急的团团转,现在看到少爷安然无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刘剑飞没好气的说:“托你的洪福,刘剑飞命不该绝,自有高人相助,劳烦费心了。”
老贺献媚的说:“高人!是同少爷一起的两位英雄?”
刘剑飞爽朗大笑,笑的老贺心里起毛,这才大踏步进了刘府大厅。
大厅里,儒有道已经和刘正天促膝长谈。
刘正天说:“想不到有生之年,你我还能相见,真是上天赐福,可喜;更想不到,你与剑飞还成为莫逆之交,可贺。此可喜可贺盛世,真是让人不胜感怀。”
刘剑飞进来插嘴,“原来你们认识,怎么没听你们提起。”
儒有道说:“当年的事,心想早已枯荣,那料到有此间喜事。”
刘剑飞说:“儒大哥说话就是文墨鲜艳,不愧是清末举子。”
客厅里三人皆笑,又聊些坊间杂谈,只等午宴开席。
这时,福伯从万润商行赶了回来,通常情况,没有刘正天召唤,福伯只到晚间时候回来,汇报商行每天的情况,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福伯拿了一张请帖交给刘正天,刘正天翻开,目光触及文字,手中的咖啡差点洒到衣服上。
刘剑飞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如此慌乱,忙问道:“爸,怎么回事?”
刘正天并没有正面回复刘剑飞的提问,反而把请帖交给了儒有道,儒有道看过请帖,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顿鸿门宴,是非参加不可了。”
刘正天恢复了自然神态,押了一口咖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真是此人,我想他迟早会找来。”
刘剑飞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急死人了。”
刘正天把请帖寄给刘剑飞,“这么想知道,你看看吧。”
刘剑飞看过,笑着说:“我当真遇到豺狼虎豹了,原来就是今晚参加个舞会嘛,这个权魏良我见过,昨天就是我把他从关大哥手里换回来的。看来他也不是个豪爽人,请客怎么就不请我呢?”
儒有道和刘正天眉头一皱,会意的交换了眼神。儒有道说:“他怕是把你列在烈士一类了,哪里知道你如大鹏展翅,早已飞出了匪窝。”
儒有道的话音刚落,老贺进来,手里多了一张请帖,交给刘剑飞。刘剑飞看过,把请帖递给儒有道,“说什么,应什么,这个权魏良的消息可真灵通。”
儒有道看过请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应该辜负了权专员的一番美意,我同你们一起去。”
刚刚商议停当,春儿吩咐众人去餐室用餐。刘府里,过年一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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