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言否
最终，她将目光聚焦在房间另一头的KC身上。
“是你在说话？”
“是，没有哪条蛇蜕一次皮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你不是察觉到了吗？”
它游转过来，说话时蛇信吐的稍显频繁，有些无处安放的意思。
这次蔺霭听清了，也看清了，真的是KC在说话。
非常奇妙的音质，她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先是从喉管里挤压出一声气音，然后这气音被压缩着送进空气，弥漫开后露出内里略显喑哑的声线，有点沉，有点散，不经过耳朵，而是在呼吸时直接钻到舌根的位置，抵着深处的咽壁，最后不急不缓的对准你的喉咙灌进一口凉气。
有种被掐住脖子，贴着嘴角跟你大声密谋坏事的既视感。
蔺霭不自觉按下咽喉的位置，有些不合时宜的形容词跳出来，她在潜意识里排列组句，然后得出定论。
KC的声音像在地下室里一本正经跟你玩捆绑的变态。
蔺霭审视着它：“你是蜕皮后才会说话的么。”
“还不太熟悉，正在适应。”
这话回答的不够正面，蔺霭明了，应该不是。
她再问：“你越狱和这点有关系？”
“箱子太小，不能让我有足够的空间蜕皮。”
这点KC没有隐瞒，绕过原地阿巴阿巴的抢劫犯，来到蔺霭面前。
“不是蜕皮让我生长，而是为了拥有人类的能力身体才会暂时变小，如果不从箱子里出去，蜕皮失败会导致我失去真正说话的能力，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我就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眼镜王蛇，不会再有任何特别。”
它那天晚上曾试过强行转化成另一个形态，结果才几秒钟腰侧就出现了一小片蛇鳞。
身体的演变只能顺其自然，揠苗助长会让它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那块不到半个巴掌的蛇鳞已经不可逆，因此事情马虎不得，也急不得。
KC说，“我只是去找了个更大的地方蜕皮。”
“你去了哪里？”
“后山深处。”
蔺霭揉了下太阳穴，后山深处灌木丛太多，她用腿确实走不进去。
“你很特殊，是蒲山来的，没错吧。”
“是。”
“既然会说话了，下次再逃跑留个信，我找了你两天，不，三天，今天也算。”
“你那天在睡觉。”
“你可以叫醒我。”
“…………”
它用什么叫？
在她耳边嘶嘶嘶吗？
那还不得条件反射上来就往里死里掐它。
“只要你不关着我，我就不会逃跑。”
“我不关好你，被人发现关的会是我。”
蔺霭说着话，状似不经意的把左臂屈起横放在胸前，右边胳膊弯曲后将小臂竖起贴着身体，用手挡住脖子的位置。
KC不仅是体型，牙也变长了点，这代表它的注毒能力将迎来极大的提升。
亚克力箱上方的缺口比它现在的身体要大，六米不是它的极限。
思及KC之前死活不进玻璃缸的挣扎，蔺霭开门见山。
“你真正的体长到底是多少？你能…”
“为什么你看见一条蛇会说话不惊讶？”
KC用反问代替回答，切断蔺霭要问的话。
蔺霭回的从容：“世面见得多，你说自己会死我也不惊讶。”
无声无息离开，浪费她的时间精力，要不是为了给KC留个窗户缝，她现在该沉浸梦乡，而不是在这罚站。
活阎王蜕皮，她遭罪。
KC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真接了一句：“我会死。”
“厉害。”蔺霭从不吝啬真心的赞美。
“谢谢，你也是。”
古怪的气氛笼罩在杂物间里，之前动不动就掐起来的一人一蛇，在KC会说话后维系出一种微妙的和谐。
蔺霭暗自感慨，这就是会沟通的重要性。
而KC则趴在矮柜上，幽幽盯着她的脚踝。
良久，别墅外面出现警笛声。
蔺霭很难得严肃的说了句：“别让其他人知道你会说话。”
杂乱的脚步堵在别墅门口，她提起抢劫犯的后衣领快步走。
KC从她身边经过，突然问，“屋子里有蟒吗？”
“有条缅甸蟒，怎么了？”蔺霭紧了紧手，防止抢劫犯乱动。
“成体？”
“五米七。”
“真可惜。”它语气里有惋惜。
蔺霭觉得这是很恶劣的发言，在压下门把手前警告KC，“你敢吃掉这房子的任意一条蛇，我就把你拧成麻花。”
“………”
她怎么天天威胁自己，它的形象这么无恶不作吗。
“我警告你，不要警告我。”
KC都打算找个角落避开人了，现在后悔，决定咬一口。
防盗门锁头回弹，蔺霭侧面扑过来一阵风，同时别墅大门慢慢打开。
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警察迈出去的脚撤回来，忘了自己要说的开场白。
“呃…这怎么个情况。”
警察抹了把脸，报警人不是男的吗，怎么受害者被捆的像罪犯似的。
蔺霭提着气，露出亲切的微笑，两手一头握住KC的脑袋，一头握住KC的尾巴。
至于KC的身体在抢劫犯身上缠了两圈，像条黑色的胶皮管道把人捆住。
“入室盗窃，没找到绳子，怕他跑了，我就先这么捆着了，没给你们造成麻烦吧？”
她表情很和善，如果不看下半部分画面的话。
几名警察互相瞅瞅，实话说，他们觉得眼前这个用蛇绑人的更像那个不好解决的麻烦。
因为蛇是活的，它还在吐信子啊！
嫌疑人都被吓的口吐白沫了啊！
蔺霭眨眨眼：“要不我松开，你们带他走？”
“不不不，别别别。”
警察义正辞严做出不要的手势，“就这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清楚，还有这蛇伤人没有，它也一块。”
啊？
强挤的笑僵在蔺霭脸上。
她就说这破蛇净给她找事，一点人情世故不懂，晚几分钟跟她打不行吗，现在好了，一窝端了吧。
蔺霭没好气的瞪它，被警察请上了车。
头一次这么带回犯罪嫌疑人，开车的那位警官很新奇，问蔺霭，“这蛇真大，蟒蛇吗？”
“眼镜蛇。”
警车一个漂移，要不是看车是警车，后面的司机非得骂一句你踏马会不会开车。
警官坐姿僵硬，前胸快贴上方向盘，“它营养挺好的。”
“还行，一个星期没吃饭了。”
警官尴尬笑笑，这天还是别聊了。
蔺霭得个清净，KC埋着头，一直到警察局都没想没明白，它为什么还是没打过蔺霭。
等到警局天都亮了，蔺霭箍住不得意的KC，在一众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费半天劲才把它从抢劫犯身上解下来。
蛇太大，她挂自己肩膀上，两只手一直固定着KC的头。
体型又大一号，一只手会累。
带她回来的警察给她找了个单独的屋，带蔺霭过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拉风…不是，丢人过。
KC也是。
这群人一直叫它大蟒蛇，它连名字都失去了。
吃瓜群众在警局也是要吃瓜的，有人拍下一张美女扛蛇图分享给朋友。
消息传的很快，办理出院手续的金秋意手机消息弹个不停。
她这几天憋坏了，天天在群里潜水看那些人聊天，一打开手机，就看群聊记录刷得飞起。
往前翻翻，她看到一张转发了不知几手的照片，人她认识，蔺霭这张脸很有辨识度。
蓝白色背景里，她扛着一条黑的发亮的蛇，蛇在她身上绕两下，身体挡住大半，公安这个安全感超高的词语都不能抵消掉惧意。
底下人发言，“看看，别人那看见的，太六了，好勇的姐。”
“我一直以为她是满世界的玩，原来她真的不怕这些东西啊。”
“我愿称之为申城悍妇。”
“好好说话，你咋损人呢，”
“弱智，不是蛮横不讲理那个悍妇，是脑子和身体都很无畏的强悍女人，因为蛇这东西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碰的！长的也太可怕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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