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已知
离开鲲后，他们来到浮笙等候之地，却不见踪影，许是魂灵已经进入了冥界。
两人从山顶飞下，到了海岸边。
“等等。”吟雪打断要施法入海的千暮，向前几步，情急之下伸出手来，想扯他的衣袖，以打断他。
千暮停止了施法，偏头看了她，清邃如星辰的眼底对上了她的视线。
已伸出的胳膊在空中顿了顿，旋即收了回来，吟雪咽了咽口水，“上神，我想问一个问题。”
她总觉得千暮会知道许多，这些时日来冒出的问题，在他那会得到答案。
千暮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便接着问：“那个神秘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千暮缄默了半晌，“流邬。”
她即刻道出自己的震惊，“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来话长。”千暮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打算。
“那便长话短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急忙插道，语气满含恳切，定定地注视着千暮，只怕漏了一个字。
千暮松开抿紧的唇角，语速略快，“流邬早有吞并四海的野心，但有北寐给我传的消息，他也无法得逞。一方北海，能令其魔界肯冒着撕毁与仙界的无往来契约的风险，决心与流邬串通，必不是孤注一掷，而是流邬手上有着强大的力量，才能让魔界觉得有十拿九稳的机会。”
顿了顿，他瞧着吟雪蹙着眉却听得专注，语气稍缓，“当时猜测流邬手上有着封印神魔之力的五方玄盒，后来北寐也说流邬手上曾出现过一个五方的黑色盒子。”
“噢。”她听着，心里还是留有一丝怀疑的，转而问道，“那，出了雪晶宫后，你做了什么？为何流邬……”
“到流邬的书房，毁了他的魇莲烈火手镯。”千暮回应了她的困惑，见她沉思不语，“可还有问题？”
“嗯……没了。”吟雪抿了抿唇，脸上一副松懈的神色。
寝宫内，北寐遣退了所以婢女，并设了结界。
帘帐内飘出浓郁的药香，几颗名贵的珍植在香炉中滋滋作响。
吟雪与千暮化作人形，来到云梦昏睡的床边。
吟雪从云梦煞白的脸和紫唇上看出明显是中毒了。
“我用内丹护住了她的心脉，暂且无事。”北寐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竟出现了凝重悲沉的神情。
“中的什么毒？”千暮问道。
北寐满脸愧疚，“云梦追踪流邬时中的毒。”说完，拿出一块合着的手帕，展开后看到一块血渍。
千暮施法查验，眉头一皱，“这是纤瞑蛇的毒液，魔界最为罕见的蛇类。”顿了顿，手中的白光笼罩云梦，接着道，“你的内丹也只是权宜之计。”
“那怎么才能解毒？”北寐脱口而出。
千暮看向吟雪，空间里的草药也只有空间管理者才能找到，“她还没回来吗？”
“没有。”吟雪娥眉颦起，她也不知道珠珠为何还不回来。不过，应该会没事的。
“解魔界的蛇毒，需要黔银草，只是此草异常难寻，我只在医书上见过。”千暮捻着拇指思索着。
“我先试试。”吟雪双手合在胸前，使用真身之力。
下一刻，手中散出的光华化作经络，渗进云梦体内。
良久，云梦的变化也只是唇色变浅了，却没有苏醒的现象。
而她也已尽力，只好停止施法，“我只能减缓毒情，不能解毒，要等到珠珠回来，才能找到解药。”
“那何时才能回来？”北寐迫不及待地想让云梦醒来，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我还不清楚。”吟雪顿了顿，肯定道，“但你放心，她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北寐复说了两遍，凝着的表情松了下来，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千暮：“云梦有同你说她发现了什么吗？”
“嗯，云梦追踪流邬来到南海上的一座孤岛，见到流邬拿着一个五方的玄盒与魔族之人交流，并一起进入了洞穴中。”
千暮默了片刻，“南海上的一座孤岛？”
“云梦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流邬拿出一只双翅合拢的翎蝶，记录着云梦走过的路线。
千暮接过翎蝶，唇角微抿，“你先把云梦中毒之事掩盖好，余下要做的就是不要乱了阵脚，否则你往日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
“谨记上神教诲。”北寐垂首作揖。
千暮注意到吟雪正盯着北寐看，才想起那件事来，道：“红夫人为了她的魔物有一头白发，要取你的头发丝。”
北寐化下一缕发丝，交给千暮。
“鲛妃用的是禁术，药物可能会相克。”千暮接过北寐递来的头发丝，施了几道秘术进其中，稍后才给了吟雪。
她将头发丝包在手帕中放进袖里后，在心里头好奇着到底掺了些什么。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千暮说完便化作狐型离开了。
“对了，吟雪。”北寐微微锁眉，“你可以同我说说红夫人所塑魔物的特征吗？”
“男鲛人，样貌普通，眼尾下有一颗红痣。”她淡淡地开口。”
北寐沉默了片刻，突然低语道：“红夫人为何将魔物塑成她以前未婚夫的模样，是痴情吗？”
“痴情？红夫人？”吟雪
俄而，吟雪感觉到空间的异样，似有动荡之势，耳边是一道短促的嗡嗡声，夹杂着珠珠的声音。
“不好，她遇到危险了。”吟雪攥紧发丝，面色沉重。
“你要去哪？”北寐拦住欲要离开的吟雪。
“去找红夫人，你放心，我可以回来的。”吟雪说完，在北寐担忧的视线中化作紫鱼，径直游进假山中。
红夫人依旧是一袭红裳，殷红的身影如同摇曳的火烛一般令人感到炙热。
“拿到了吗？”红夫人声音不紧不慢，似乎在对崖底的魔蚌说话。
“拿到了。”吟雪说着，就掏出手帕，露出包在其中的一根头发丝，双手奉在身前。
垂下的眼掩盖涌动着的焦急眸光。
珠珠究竟在何处？
只觉额前犹有风掠过，抬眉一看，手中的头发丝已经挂在红夫人的手中。
“正好。”红夫人抓着手中的头发丝，扭头看向崖底的魔蚌，“魔珠已经孕育出来了。”白如雪的云髻上垂下的步摇晃出点点冰冷的光意。
只见她将头发丝放进黑色的药瓶中，晃了晃，瓶口便冒出一团白雾。接着，拿着药瓶来到鲛人跟前，在天灵盖处倒了瓶中的药水。
吟雪趁机看向红夫人放置的瓶瓶罐罐，所幸没有察觉到珠珠在其中。
待她朝着红夫人的方向看去时，鲛人竟生出了及腰的白发。
“起来吧，不必跪着了。等大业一成，我答应你的事定会满足你，给你一个封号，让你成为北寐的王妃。”
北寐的王妃？怪不得来到北海当婢女，原来这是阿紫打的算盘。
只不过，与豺狼虎豹合作，不把自己折进去已是莫大的幸运了。吟雪在心底暗自嘀咕着。
红夫人拖着红色的裙摆走过她，步履不停直至崖边，将石桌上的两瓶透明药剂全部倒入崖底。
耳边响起来自崖底的清晰的撕裂声，像是柔软的布匹硬生生被撕开，撕了一遍又一遍。
她偏转过身子，走到吟雪跟前，银鎏金丝嵌珠甲套抬起洁白的下颚，“可还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目光中突然带了几分怜悯，莫名的，想到了自己。
她是外海中游离的一条鲛人，过着漂泊的生活，好在遇到了流轩，是他将她带回鲛人族，让他父亲收她为养女，自此过上优越的生活。流轩被封印后，她整个人生就已经陷入了黑暗。
直到流邬继位，才知道在她整日在房间内以泪洗面的那段时间里，鲛人一族发生了许多动荡。
其中最大的事情就是被天君收走了原本由鲛人管辖的众多海域。现在只能呆在北海深处拥挤存活。
她永远忘不掉流邬继位后找她的那一日。
“你可知道我们鲛人一族遭了多大的耻辱？就因为兄长是神魔，未分善恶便将他封印，同时又将鲛人一族的势力削弱，让数量众多的鲛人困在着拥挤的北海深处。
我们鲛人一族，何时变得如此软弱可欺？要论种族高贵，我们才是世间最高贵的物种，是大海的的精魂所化，以天地共生啊！”流邬满眼皆是复仇的火焰。
“我又何尝不恨？流轩哥死了，我比你还痛心。鲛人族势力被削弱，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的心似被刀绞，过度的悲恸使得她脸色发白。
“不，你有办法。只要你成为我的一颗棋子，才能为鲛人族争得更多的生存海域，还可以为流轩哥报仇。你愿意吗？”流邬捧起她的脸，眼中是她不知道的期待以及嗜血的因子。
“第一步，作为交换北海秘境和为我们扩出一些海域的礼物，我把你送给了北海大君。”流邬松开她的脸，摸着她的发髻。
“听说他昏庸残暴至极……”她重心不稳，一下跌倒在地。
“对啊，这样才有把持北海政权的可能，你要会忍。”流邬缓缓蹲下身子，嘴角上扬，“在北海大君身边，要想达到目的，你除了美貌外，还要有炼药和听我的指令杀人。”
那时的五哥让她觉得很陌生和害怕，但他的强大，又让她有所依偎。
之后，在意料之内，她成为北海大君的宠妃。同时，流邬也逐渐掌握了北海的政权。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就是扮演着毫无攻击力的羔羊角色，任由着北海大君□□。
她只得吞下厌恶，柔情脉脉笑着的，却不知在午夜梦回时眼角的湿漉已经浸了枕边。
“滴哒”一声，一颗雪白的珍珠落在红艳的裙袂上，滚动到吟雪的脚边。
羽睫轻扇，吟雪抬眸。看到红夫人妖艳的脸上挂着一道鲜明的泪迹，眼中如同寒冬腊月，没有一点温情。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红夫人问，而后又自问自答着，“因为，你将不爱你的男人杀了的时候，那种果决与狠厉，像极了我手刃前任北海大君、毒杀他的妃子还有儿女的模样。”
“真的很像啊。”红夫人接着又说了一句，朱唇边的笑意冲散了眼底的阴暗与冰冷。
倏然，崖底的撕裂声停止了，宫殿里重新被阴寂笼罩。
张开的魔蚌被打断了进程，珠珠满身的血污，两只手奋力扯断裹着魔珠的肉膜。
魔珠提前出世，拥有的魔力将大打折扣。
“怎么回事？”红夫人朱唇微启，转身一步一步踏向崖边。
吟雪好似看到红色的裙袂所过之处皆是白骨累累，鲜血淋漓。她的眼中流露出惊骇，但很快就隐在眼底了。
“哪来的蝼蚁？竟敢坏我好事！”红夫人怒不可遏，那张美丽的脸突然狰狞了起来。凭空幻变出数十枚毒针，朝着崖底射去。
当即，吟雪从空间中拿出月云扇，飞落悬崖，将射向珠珠的毒针挥落到另一旁。
“主人，带走魔珠！”
砰——砰——
红夫人挥手击打着四方的石壁，“你们谁都别想走。”
话音一落，崖底四方惊现黑色液体，漫流而来。
“快走！”吟雪脑海中顿时冒出“毒液”二字，旋即一把抓起珠珠，慌乱中躲进了空间。
可，这次是吟雪失算了。被红夫人利用了她的畏惧之心。
那液体只是普通的黑海水，黝黑的黑海水灌满了崖底，魔蚌浮到崖岸上。
魔珠上的肉膜已被扯去一半。
魔蚌已死，魔珠只能提前出世。
红夫人眦裂发指，颤着手将魔珠吸出。
魔珠自蚌中冉冉升起，表面流动着丝丝血色，散发出浓重的锈味。
“就算提前出世，其中的魔力也能让你们俯首称臣。”红夫人格外郑重地用法力将魔珠运到鲛人面前，魔珠愈来愈小，直到没入鲛人的口中。
鲛人注入了魔珠强大的魔力，那双空洞的蓝眼中渐渐被黑霾笼罩，额头的青筋突起，双手也跟着紧握。
“流轩哥哥终于动了！”红夫人看着鲛人，笑得更明媚了，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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