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不如死
病房里李恩仍然趴在古兰的床边痛哭，只是哭的时间长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但是她依然竭尽全力地哭，哪怕是哭到后来变成了哽咽，依旧发自内心的、实心实意地抽搭着。
到这时病房内外的人们，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同情和动容。到后来甚至有点烦了。
就像知道大家已经厌烦了一样，抽搭着、抽搭着，李恩忽然就失去了声音。
床上一个躺着的，床边一个趴着的，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忽然没了动静，院长们、医护们、前来办案的警务人员们都莫名其妙的、束手无策的、坐立不安了。
其实大家不知道，这时候最清楚的是蒙在被子下的古兰了。
古兰其实已经醒过来了。她是被女儿那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唤醒的。
再往前说，古兰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也就是说她的昏迷实际上是假昏迷。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古兰确实是吓坏了，确实被吓得五魂出窍、三魄升天，急急忙忙的就死眯过去了。
所以说，后来发生的事情她确实不知道。
当她被女儿的哭喊唤回来的时候，除了感到身边的女儿在恸哭之外，再就是只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
这疼让她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幕，想起了朦朦胧胧中有人向她脸上泼东西的那骇人的刹那。
想到这些她的嗅觉也回来了，她就闻到了浓浓的还很呛人的硫酸味。
被这浓浓的还很呛人的硫酸味一刺激，古兰的辨别能力也回来了。
她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脸，想到了那突如其来的一泼，想到了那凉凉的又滑滑的液体和自己的皮肤接触的一瞬间。
她是老牌的大学生，她是学环保专业的，她是做过环卫局长的。
她非常清楚那硫酸对皮肤会造成什么样的腐蚀和伤害，会留下什么样的劣迹。
虽然没照镜子，她也清楚的知道，她现在的脸肯定没法看了，肯定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那是她引以为荣、引以为傲、引以为骄，男人们视以为美、视以为媚、视以为魅的珍品啊。
她从来就是把脸当成命的。如果脸真的烂了，那就等于她的命烂了。
那她就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尽管醒过来了，尽管女儿在那里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古兰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依然像死眯过去了一样。直到李恩哭的没了动静。
李恩哭的没了动静，最先慌得还是院长。
虽然医院里是断不了死人的，但是正常的病逝和意外的死去是大不同的。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一案未结、一人生死未知，疑案又生、一人又生死存疑的情况，会给医院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越想越害怕的院长，也等不得安排别人，自己亲自上前将李恩抱起来，转身放在了另一张病床上，立即亲手实施了救助。
看到院长如此上心，围在旁边的副院长、科主任、医生护士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围上前去把院长替换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前来办案的人员，是一点也插不上手的，反倒像无事人一样，闲在一边成了袖手旁观者。
唯有哪位负责同志在看的同时，嘴角挂着一抹内情不详的笑容。
好像他知道好戏在后头，好戏快开场了。
正常的所有人中，或紧张、或担心、或焦虑、或煞有介事，都处在不安、忙乱之中。唯有他看上去漫不经心。
其实不然。职业的高度责任感和专业的极度敏锐性，使他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现场的一切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而且他的眼睛极其锐利，看上去好像很涣散，一点也不集中。但是，这正是他过人之处。
长期的训练和接连不断的侦查破案，锻炼的他的头可以不动，而他的视线能够扇面似的散开，并且能够扫码一样来回的扫描，一切都在他的观察和破译之下。
之前，那个虽然不紧不慢但却极力掩饰着慌张的身影已经被他纳入形迹可疑之中。
古兰的醒来也是这样，在他似乎看着院长他们上前迎接李恩跑过来的时候，他的眼光也没忽略从古兰的脸上扫过。
在李恩开始哭喊的那一刻，他扫到了古兰的眼球在眼皮底下滚动了一下。从那一刻起，他就沉住气了。
确实就像他判断的那样，此刻古兰的眼球滚动的更频繁了。由此，负责同志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古兰也正像他想的那样，醒的越来越明显了。
李恩哭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古兰并不觉得多么难受。因为那是人之常情。当妈的这个样子孩子不哭才怪呢。哭两声就哭两声吧，反正又哭不死人。何况这孩子从小就爱哭。
李恩这么哭着，古兰觉得更加真实，真实的更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认为她真的已经死了。
这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当女儿这样哭着，自己这样想着的时候，额头上的疼痛似乎轻了许多。
这样一来，古兰觉得母女俩像在演一场戏，而且配合的天衣无缝，把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带进了戏里。
就在古兰自己沉浸在自己编排的戏里，又要神魂颠倒的当里，女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使古兰极不得劲，眼球就又滚动了几下。
这当然又被负责同志扫到了。负责同志就比刚才有点激动和兴奋。
古兰不知道还有人在观察着她，她这时已经被女儿突然断了的哭声搅乱了方寸。
女儿是她的心肝肉，是她最疼爱、最牵挂的所在。
如果说脸是她的命，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她想，事发突然，毫无防备，痛失亲娘，情急之下，急火攻心，女儿该不会真的哭死了吧。
虽然自己真的想死过去，但是女儿真的不能死啊。特别是不能因为她的意外而意外地去死。
想到这一点，古兰觉得自己这戏不能再按原来的剧情演下去了。为了女儿，她必须活过来。
活过来和女儿演一出活剧。
而就在这时，负责同志就像是配合她一样，善解人意、又不近人情地在她耳边轻轻地却也是振聋发聩地道了一声：“求求你了，快点醒来吧。再不醒来，你女儿可能真要随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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