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愿在江湖
等凌侠风睁开眼,四周鸟语花香,暖风熏人,好似昏沉沉做了个梦。
他伸四肢,鼻端闻到淡然香气,心中一动,叫道:“薇儿!”等看清楚,眼前的女子不是一身白衣,而是一身红衣,双目晶晶,视向他的眼神带着关心,却是谭琳。
“好些了吗?”她轻声问。
他挺腰坐起,发现处身在一方不知名的树林,身边除了谭琳再没别人。
“这是哪儿?”
“凌大哥,你没事吧,受的伤好了么?”
他想起昏迷之前在万云会总舵,当时一不留神被上官翔打伤,就此人事不省,怎么睁开眼就到了此处?他伸手拍了拍胸脯,摸摸肚腹,惊讶道:“咦,怎么没事了,全身一点都没受伤,不疼不痒,难道我根本没受伤?怎地会在这儿?”
谭琳轻哼道:“你这人就是傻的要命,早知道你受了伤也没事,何必在这儿守这么长时间,担惊又受怕,干脆直接让你疼死得了!”话虽然生气,脸上担忧神情不知觉被微笑取代。
“琳妹,是你把我从万云会救出来的?”
“你以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太瞧得起我了。”
“不是你,还有谁?”
“万云会的大小姐啊!”
“你是说薇儿,对了,她怎么没跟过来。”
谭琳见他现在还关心上官薇,十分生气,索性将他向旁边一推,凌侠风后脑磕在草地,哎呦叫了出来,“疼,你干嘛,一声不响就把我推倒,头撞到地上,没看见么?”
“呸,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磕死你得了,我可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咦,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谭琳瞪他一眼,“你昏迷不醒,我在这儿辛苦陪了好几天,你醒来不闻不问一睁眼就想你的那个什么薇儿,万云会的大小姐,早知道你这般没良心,干脆将你丢在这儿,没人理会,喂狼得了。”
凌侠风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从草地笑嘻嘻爬起来,“琳妹,莫生气,我不过随便开口问问,她真的不在这儿?”
谭琳更是恼怒,不愿搭理。
凌侠风无奈,轻叹口气。
盛夏的暖风一阵吹拂而过,在全身温暖之余更多了几分热力,他伸个懒腰,抖了抖肩膀,似乎浑身充满精力,半点无损。
随风吹动,一阵芳香体味又从鼻端飘过。在这个不知名的盛夏白日,在这片不知名的树林草地,在这个不知名的阴凉大树底下,他很想就这般挨着身边的红衣少女,轻松散漫,永远直到天荒地老。他见谭琳始终不语,道:“琳妹,你若生气就直说,别憋在心里,那可不好受。”
谭琳冷着脸,“谁生气了,一点小事也犯得着跟你生气?你以为我这般没出息?”
他笑道:“你不生气就好,还记得么,当初小时候咱俩在一起也是这般,虽时不时吵闹,但谁也不会真生气,两小无猜,无忧无虑,唉,那时候日子多好。”
谭琳不说话了,忽然问:“凌大哥,你愿意跟我回枫叶山庄么?”
他想了想,“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给我说说咱们是如何从万云会出来的,不解开这个疙瘩,我总觉得不舒服。”
谭琳不愿再跟他纠缠,叹了口气,“你这人就爱钻牛角尖,估计我若不说,一辈子都想不开。好吧,跟你说,你受伤后当时有一人正好闯入万云会出手救了咱们。”
“有人能救我,是谁?”他立即问。
“你猜猜,这人,你和我以前都见过。”
他想不出是谁。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被狼咬的时候,谁出手救了咱们?”
凌侠风立刻一动,“是我师父?”
谭琳道:“我不敢确定,反正就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长相古怪的白衣人。”
“白衣人?”
“对,就是那个将咱们抓走丢在树上的白衣服怪人。”
凌侠风立时恍悟,“他是我师父,长相可不古怪,你可别说他坏话!”
谭琳哼道:“我可不觉得,这人就算长相不怪,脾气也怪得很。”
“我师父怎么突然来到万云会,难道是专门来找我?”
谭琳知道若不原原本本跟他讲,他定不清楚,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原来,白绝空将他们两人离开,到了这处幽静地方,亲自运功为凌侠风疗伤,谭琳一直在旁观望,最后,她开口询问凌侠风伤势如何,白绝空也不理会,径自离去。
凌侠风张大眼睛,有些不相信,“我师父就这么走了?”
“是啊。”
“什么话也没说?”
“说什么,当时我不敢多开口,因为担心你伤势问了一句,他理也不理。”
“后来呢?”
“你一躺就是好几天,我见你始终不醒,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谭琳问:“你一直没吃东西,饿不饿?“
他点头。
两人起身,走出树林,沿着林外的蜿蜒小路,翻过谷口,前方不远处一条大江横贯眼前,显得浩浩荡荡。二人对道路不熟,经过打听,才知晓到了南京城外。
谭琳问:“去哪儿?”
凌侠风道:“先去南京城看看。”
两人顺小路走去,还没进南京城,谭琳一不小心被人抓去。
凌侠风追到城郊河岸,等跃到船头,看不见对方人影。他直接冲入船舱,见狭窄的空间只有两人,一人身形魁梧,生着三角眼,恶狠狠看他,正是韩地龙。
谭琳缩在后面躲避,不敢靠近。
两人昂然站立,互相对视。
“嘿嘿,小子,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凌侠风道:“把人交过来!”
韩地龙仰面大笑,“好,既然要人,有本事就拿去。”
他早在背后藏着一柄利刃,一招挥出寒芒闪动,劲风呼啸,刀峰虽是劈向凌侠风,连旁边的谭琳也忍不住机灵打个寒战,劲风透过衣衫觉得肌肤生疼,连忙高声道:“琳妹,你快躲开。”
韩地龙一刀劈出,紧跟招数连续不断,眨眼间连劈七刀,每一刀都是对准对方要害之处。
凌侠风堪堪闪了过去。
韩地龙狞笑:“好小子,我再劈你三刀,还能躲到哪儿?”
两人身处船舱,里面空间不大,凌侠风闪避余暇不如外面,只能步步后退。
谭琳想要逃出去,可是船舱内满是劲风,压得呼吸都喘不过来,吓得靠在舱壁,麻木不能动。
韩地龙报仇心切,立要将对方毙命,出手越来越猛,一柄长刀在他手中如同巨斧大锤,砰砰声响,板仓壁面被割出道道痕迹,触目惊心。毕竟像韩氏双魔这等横行江湖已久的人物,一旦发威,虽不能说如白绝空那般惊世骇俗,也是令人胆寒。此刻换成比凌侠风武功稍差点人,早就死在他手下。
凌侠风有些抵挡不住,本想凭借掌力击飞舱顶脱身,等到了外面,纵然雷地龙再凶悍也斗不过他,可是因为关心谭琳,不肯轻易脱身,几次想要靠近抓住她一起跃出,都被对方阻挡。
到了后来,韩地龙也看出他的想法,为了占便宜,招数有七成攻向他,分出三成攻向谭琳,引得凌侠风来救,趁机得逞。
凌侠风脾气再好,见到他这般施展无赖招数,用一个弱女子性命算计自己,开口骂道:“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这种打法还要脸不要!”
韩地龙嘿嘿一笑,“要,除了要脸,更想要你的命!”嘴上说着,手里的刀始终不停。
凌侠风越发愤怒,可是,对方刀风将整个船舱笼罩,他轻功再高超在这种环境也完全施展不开,再斗一会儿,凌侠风额头流汗,自己闯荡江湖以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甚至和上官翔都斗得旗鼓相当,难道今天要河沟翻船,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船舱。
此处位于金陵闹市,江面码头船来船往,人烟密集。
不少人听到动静,见有热闹瞧,纷纷聚拢在附近观看,船只和人群越聚越多,几乎将江道堵住了。这时,上游一艘大船顺着江流过来,船头一个白衫女子,身形窈窕,手撑木浆,船身冲来,正好撞在打斗小船的侧面。
舱内,凌侠风继续和对手相斗,能够周旋的圈子越来越小,眼见刀光迎头,他急忙举起桌子挡住,桌子被劈裂,手里只剩下一条桌子腿。
韩地龙大吼,长刀紧跟又劈砍下来。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摇晃,他猝不及防,手中刀也被震偏了,扑的一声刺入船壁,深入半尺。
凌侠风趁机向右一闪,左掌伸出震破舱顶,右手抱住谭琳,飞身纵入江中。
“狗小子,滚回来,老子要你的狗命!”
韩地龙见他终于逃脱,大声喝骂。
对面撞过来的大船的白衣女子也喝了一声,“滚回去的是你,取你狗命!”话音刚落,双手扬起,迎面射出十多枚暗器。
韩地龙挥刀一挡,将打来的暗器全部震飞,怒道:“奶奶的,是谁坏我好事?”
“你看我是谁,莫非不认得了?”
那女子笑吟吟,却是上官薇。
原来适才是她驾船及时赶到,挡住韩地龙的追击,然后将木浆迅速往江水一伸,水面噗通冒出两个人头,正是凌侠风和谭琳。
她高声道:“侠风哥,快上我的船。”
凌侠风在水中一手抱着谭琳,一手抓住木浆前端,上官薇用力把船桨一扬,凌侠风借着船桨力量,飞身纵起带着大片河水落入她所在的大船。
韩氏双魔纵横江湖,两兄弟关系紧密,因为雷天虎被凌侠风打成重伤,雷地龙才寻机会报仇,他见凌侠风安然上了大船,清楚在外面相斗,自己万不是对手,眼见机会又一次丢失,站在适才激烈打斗的小船,狠狠的跺脚,双目发红,却是无可奈何。
本想这次定能取了对方性命,结果还是失算。
上官薇将木浆扔到一边,从凌侠风手中接过昏去的谭琳,大声道:“侠风哥,这个老小子总是跟你作对,想要害你,今天出手不要留情,现在再过去跟他斗斗,直接取了他的命,让他以后再胡乱害人!”
凌侠风想起刚才在船舱遇险的情景,若不是有人及时来救,只怕自己和谭琳都难逃一死,正要飞纵过去再和对方相斗。
哪料,韩地龙逃得速度比他还快,只见一道灰影从船舱破顶处掠出,脚尖在仓顶轻点,已经落到数丈外的船上,连续几个起落,就在码头岸边拥挤的船只逃得无影无踪,追赶不上。
江面聚集的围观群众看到这人在半空踩踏船舱,疾奔如飞,从未见这般情景,忍不住一阵喧哗喊叫,场面更是热闹混乱。
上官薇轻哼一声,“算他机灵,再留在这儿,咱们非一起取了他的狗命!”
凌侠风浑身湿漉漉,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惊喜交集:“薇儿,你怎么来的?幸好关键时刻有你相助,否则只怕,”上官薇道:“我一直跟着你,突然见你在船舱和人打斗,瞧着情形不对,便驾着一艘大船直接撞过去了。”
凌侠风道:“幸亏有你这么一撞,我才有机会带着琳妹从船舱逃出来,否则在里面斗不过雷地龙,只怕要丢了性命。”他却不说,当时在船舱若不是为了保护谭琳,对手的刀法再凶也未必能伤的了他。
上官薇兀自不解气,恨恨道:“双魔作恶多端,又狡猾奸诈,实在该杀,幸好你已经废了一个,可惜这次让剩下的另一个逃走,若是他日后再回来暗算咱们,总是祸患,得想办法除掉。”凌侠风点头,经历这次意外凶险,日后行走在外,自然要更加谨慎小心。
适才江上打斗,引来许多过客和船商聚拢围观,里里外外包围了好几层,两人担心惹出其他事,不敢多停留,大船顺着河道挤开拥堵的码头,向城郊人烟稀少处划去。
在舱内,救醒了谭琳,她睁开眼见自己安然无恙,因为适才受惊吓过度,忍不住抱着凌侠风痛哭,凌侠风见她样子,只能细声安慰。
上官薇皱眉,又不便干涉,只能一人坐在旁边,生着闷气。
顺着河道,不多久行到郊区安静处。
三人下船,这艘船是上官薇租的,给了租银便即离去。
凌侠风在附近找了一户人家,掏钱买了几身普通衣衫,在屋内换了,这才出来继续行路。
岸上行了一阵,身后传来马蹄声。
后方一队人马奔来,服衫鲜明,为首一人骑着高头骏马,正是铁常笑。
“铁大哥!”凌侠风见了他,十分意外。
铁常笑直接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快步赶上,问他:“兄弟,怎么样,刚才没事吧?”
“没事,大哥怎会追到这里?”
铁常笑道;“自从那日和你分别,我押着钦犯来到南京之后还没见到圣上,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先前听得金鸡桥码头附近有江湖人打斗,听旁人描述,觉得其中有人很像是你,便循着对方说的方向带人急赶过来瞧瞧,唉,却迟了一步,然后顺着河道一直追赶,想不到真遇到你,见你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
凌侠风听他这么说,自然高兴。
铁常笑不多言,挥手,跟随的手下牵来几匹骏马,每人一骑,顺着来路,大家向城内行去。
到了城内官府驿站,凌侠风随着铁常笑,又见了王守仁等官员,听王守仁述说,得知京城早已收到捷报消息,朱厚照带兵亲征从北方而来,如今正在途中还未抵达江南,如今圣上未到,众人只能在此等候。
这次亲征规模虽然不小,因为大部分将士知晓南方叛乱已被平定,只不过跟随皇帝南下做个样子,路途行进并不着急,一路缓缓南下。皇帝终于离开困倦无聊的京城,到了外面,处处觉得新鲜,一路游山玩水,数万亲军跟随而行,好似悠哉清闲随皇驾一起娱乐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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