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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宁王之乱 二


众将官本来觉得力量不够,难和宁王叛军周旋,想不到王守仁竟然还嫌现在的一万人马数量多,说出五千就足矣。这个想法可奇怪了,如果两军交战,宁王军有五万,己方以五千人马硬撼五万,以一敌十,战场上难有胜算,难道这位王大人真是一时糊涂了,想要以卵击石,硬毁于宁王叛军之下。

        伍文定立即道:“王大人,宁王势力庞大,手下兵多粮足,战船众多,横行江流,水路皆强,咱们若是以区区五千人马去讨伐逆贼,如何能够和对方数万大军对抗,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死路?”

        王守仁面色平静,问他:“咱们二人,谁带兵时间长?”

        伍文定道:“我本是知府文官出身,自然不如王大人曾经数年领兵剿匪,征讨南方的资历老。”

        王守仁道:“既然是我带兵时间长,这番决定自有用意,你听从我的话就是。”

        伍文定摇头,“此言差矣,非是下官不肯相信大人,只是如今宁王反叛,天下大乱,国家社稷垂危乃非常时期。下官身为朝廷命官,靠吃国家俸禄为生,关键时刻正是为国报效之时,纵然身死为国捐躯也甘愿,可王大人的话,我实在不能苟同,区区五千人马如何能够挡得了数万叛军,大人若是不相信下官的办事能力,我愿立下军令状,三日内必定再为大人召集一万人马,若有延迟,愿军法处置!”

        王守仁微笑,清澈的目光凝视了他一阵,点头:“伍大人能够有这等忠肝义胆,为国捐躯的决心,我实在佩服。只是,咱们为官行事,不仅要有敢于为国捐躯的勇气,更要有为国尽忠的能力,否则空有一腔抱负却眼高手低,难以担当大事,岂不是辜负了多年积攒的忠勇爱国之气,让人笑话。”

        “哦?”

        伍文定不明白:“大人此话是何意?”

        王守仁道:“宁王谋叛,蓄谋已久非一时半刻冒险冲动,如今声势浩大,朝廷事先又没有防备,此番祸乱若是一旦平定不利便会将战火从江西烧到江南,到时候必定兵连祸结,社稷受损,百姓遭难,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咱们更应尽早趁宁王刚刚起兵,即刻奔赴前线,替朝廷讨伐逆贼!”

        王守仁摇头,“不急一时。兵法有云,谋而后动,事半功倍,动而后谋,事倍功半。一字之别差之千里,常常胜负颠倒,后果迥异,越是遇到危急情况,越不能匆忙行事。”

        “哎呀,王大人,你别再跟我绕弯子了。我虽是文官出身但也知一些带兵打仗道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咱们不即刻招兵囤粮为北上征讨准备,难道依你的话,非要等到宁王叛军攻下南京再救援,那时岂不是晚了?”

        王守仁却不答,反问:“伍大人可知还有一句,兵贵在精,贵不在多。自古征战,行军打仗,兵素来贵精不贵多,如今咱们囤积有限,你若再召集来一万人马,纵然府库内能够备齐兵甲,粮草后勤怎能是短时间解决的?这一万人,实际上对付叛军,作用并不大。”

        “增加一万人马,作用还不大?那依照王大人的意思,究竟要增加多少人才能发挥作用?”

        王守仁道:“临时召集的一万人可不比日常训练有素的兵马,若是用来虚张声势倒还可以,真正交战就未必能起大用了。宁王叛军不下五万,咱们纵然就算再增万人和对方相比还是处于劣势。按照我的想法,有限的精力必须用在刀刃,人马不需要再增加,咱们手下的一万兵力也要缩减,应当整编为五千精兵,军马粮草,武器后备全部一应俱全,保证充足,只要做到这样,让王某人带领这支精兵上阵打仗,指挥得当,定能以一敌十,就算打败宁王的数万叛军,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番话,在场的人倒是少听说过。

        伍文定犹豫,知道此人以往身为赣南巡抚曾经多年领军在外,用兵如神,他说的话并非没有半点道理。但是,非要按照王守仁的话,将自己一方本来就不算多的万余人马再缩减一半,变成五千人平定数万叛军,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这般冒险可是难以接受。

        他细细思虑,依旧皱眉:“王大人,你真的有把握能够以五千人讨伐叛军成功?”

        王守仁见他反问自己,脸上一笑:“自古军场交战,变化莫测,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诸葛亮用兵如神还有错失街亭之役,咱们如何能够相比?不过,有这五千精兵在手,对我来说,比临时拼凑起的两万军队更有信心,把握更大。至于最后胜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你我二人尽心竭力,为国效力,其他就看形势发展,随机应变了。”他话语沉稳,自始至终都显得成竹在胸,带有大将风度。

        伍文定终于被他一席话说服,点头,“嗯,也好,既然如此,我就誓死跟随大人,若是失败,最后咱们大不了以身殉国,报效了朝廷。而且大人要是能够指挥得当,五千精兵的作用也能胜于两万临时拼凑的军队,在战场尽可以试一试。那么,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王守仁道:“宁王叛军声势虽大,但不足很明显,一,本是不义之师,谋逆反叛,军心不稳,二,跟随宁王的属下也有不少受其胁迫而从之的,一旦打仗,人心不齐,对方有这两大弱点,咱们便能有可趁之机。可惜叛军暂时势大,而京师又远在千里外,国家军队一向重兵驻防在边关九镇,防御蒙古,此时内地守备空虚,难以抵挡叛军。这种形势下,击打虎头,不如钳制虎尾,叛军既然主力北上江南,南昌必定空虚,咱们避实就虚从赣南攻其后方,只要能拿下南昌,贼军失了老巢,后续行动便难以进展。”

        伍文定赞道,“好,袭击南昌,不错,此计甚妙!”

        王守仁问:“现在,叛军的动向如何?”

        伍文定道:“据探子报,数日前宁王带兵已经从九江出发,估计此刻已经攻入安徽境内。留守南昌的贼军不过数千人,兵力薄弱。”

        王守仁拍了下桌案,连声称好,于是,帐内众人定了行军路线,第二日,王守仁就立即从赣南发兵,由南向北,直接攻打向宁王的封地,江西南昌城。

        且说,此时的宁王叛军。

        朱宸濠带兵攻占九江之后,一路沿江东进,集结舟船攻到了安徽省安庆。

        他以手下王纶带兵为先锋,刘养正领左军,李士实领右军,自己居中,数万重兵浩浩荡荡开到安庆城下。宁王军队虽然规模庞大,并非全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除了多年积蓄的王府卫队外,其余都是出身皖、赣一带江湖帮派、绿林匪盗组成的私人武装,随同朱宸濠一起造反作乱。

        这些人尽管数目众多,大多是乌合之众,散乱缺乏组织纪律,战斗力并不强,无法跟宁王嫡系军队相比,却被派做先锋,担任攻打要塞的重任。

        王纶本是朝廷官员,投奔宁王之后被重用,宁王将大批绿林土匪组成的军队划为前军,归他指挥,命他冲锋在前担负打头阵。他指挥军队沿江进攻安庆城门,攻打一整天,不能破城。

        安庆是安徽首府,城池坚固,守御严密,王纶虽然领兵众多但难以克服城防,他急于想要攻下城池,倾力指挥猛攻都被阻挡,不仅丝毫无效反而死伤不少,一筹莫展。等朱宸濠来到又命其余各部增援,数万军队合力围攻安庆,鏖战数日,安庆城依旧坚固如初,半点未失。

        面对不利困境,刘养正和李士实提议绕过安庆直接沿江北上,攻打南京。

        朱宸濠气的发怒,“我起兵要夺取天下,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安庆城都攻不下,还能如何攻打金陵?”

        左右属下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江西传来急报说南昌被王守仁军队攻破,封地失守。

        朱宸濠大惊,再也坐不住,南昌是他的根本之地,若是失守等于失却根本,军心大乱,准备回兵急救。

        刘养正连忙劝道:“王爷,如今咱们已经一路从江西攻到安徽,若是贸然回兵,不仅前面取得的战果丢失,远道奔赴,人马必然疲惫不堪,不如继续沿江而上,若能绕过安庆拿下南京,王爷虽然丢失南昌但得到江南要地,大事可成。”

        朱宸濠瞪眼,斥道:“南昌是我的封地,封地若丢,王府留下的家眷亲属和金银财宝必定被洗劫一空,损失惨重,如何能轻易放弃?”

        李士实道:“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舍小利如何能得大业?如今既然南昌已失,咱们只有沿江继续东进,奋力攻取南京才能挽回劣势,凭借咱们现在数万大军,兵强马壮,若一鼓作气占领苏浙繁华之地,到时候还怕补偿不了封地丢失的损失?”

        朱宸濠思虑再三,不肯听从两人意见,带兵回救。

        当下,数万叛军从安庆折返,顺江西退,又向南昌直扑而来。

        此刻,江西南昌城。

        王守仁带兵站在宁王府大门外,抬头望着府邸高处匾额写的“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眼见这座高墙绿瓦,楼阁林立,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建筑,感慨道:“宁王此人真是享尽荣华富贵,他住的王府奢侈如同京城宫殿,不知搜刮了多少地方百姓的民脂民膏,费尽心力才建成这等福地。”

        伍文定站在旁边,说道:“宁王家族世袭王爵,久居南昌,底蕴深厚,自然富华奢豪,所住的府邸不比别处。”

        王守仁摇头:“十多年前,我在地方任职的时候曾经路过南昌宁王府,那时候王府建设比不了现在,可见这些年,宁王朱宸濠对本地百姓的搜刮比前几代宁王厉害得多,此人呆在江西,实在不是百姓之福。”

        “这等乱臣贼子!”

        伍文定沉声道:“他身居王位,占据江西不仅虐待盘剥本地百姓,竟然还敢谋逆叛上,起兵造反,实在罪大恶极,贼王豪宅已被清空,如何处置?”

        王守仁望了一会儿,说道:“烧了!”

        伍文定立即吩咐手下将士,“来人,放火!”

        跟随在后的大批兵将纷纷涌上,每人举起火把,将堆放在府门外的干柴统统点燃。

        不多时,大火顿时高涨,熊熊燃起。

        火焰接触到白墙壁楼,越烧越烈,腾起的红舌有数丈,最后将整个南昌城都映红半边,一场大火直烧到深夜才结束,等到天明,原先富丽堂皇的宁王府已经变成一堆再也认不出的残壁断垣,焦木瓦砾,数代积蓄的豪宅基业化为飞灰烟灭。

        王守仁领兵攻克南昌,火烧宁王府,又将搜出的金银财物一部奖赏给属下将士,一部分封存,留待后用。

        过了数日,他就接到了宁王大军从安徽返回,已经从长江逼近鄱阳湖的消息。

        叛军主力来到,双方的真正大战才开始。

        王守仁不敢怠慢,亲自在南昌整顿军队,准备迎战。

        当初他从赣南带领精兵五千攻克南昌,占领南昌后收编一部分败军,经过休整,士气旺盛,主动从南昌出击。

        宁王军队从安徽折返还未到南昌,前方的探马来报,朱宸濠得知,王守仁军已从南昌发兵来到,前锋抵达三十里外。他和属下尽皆吃惊,料不到对方来势突然,竟然比自己的速度还快。他的军队从安庆疾行至此,几天赶了数百里路程,一路马不停蹄还未来得及歇息,舟车劳顿,人困马乏,听到对方攻来,连忙下令停止前行。士兵刚从车马卸下营帐粮草,安营的安营,煮饭的煮饭,可是营帐还未摆好,炊火刚刚升起,远方就隐隐传来大批军马奔驰的声音。

        营寨的军兵人人变色,纷纷站起集合,仓促间哪里还来的及列兵布阵。

        朱宸濠匆忙走出帅帐,在幕僚的陪同亲自登上一处山坡远望。

        远方,十里外军旗昂扬,鼓角铮鸣,烟尘遮蔽清晰可见。

        他皱起眉头,询问属下如何迎敌。

        李士实道:“敌军兵势虽盛,人数却不及我方,王爷手下军队都是精兵猛将,凭借优势,若是和其交锋定能一战得胜!”

        朱宸濠信心大振,急忙令人马迅速在山角平野摆开迎战。

        他丢失南昌之后,虽然大受震惊匆忙领兵赶回,但并未重视对方,觉得因为留守南昌兵力不够,对方趁机偷袭才得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如今率领数万大军气势汹汹回师来救,兵多将广,相信难能和他对抗,这一战定然有把握取胜。两军主力相遇,王守仁军马不停,长驱直入,宁王军队来不及摆好阵势,双方交战就在仓促之间开始,一时间旗帜交错而过,兵戈撞击,喊杀震天。

        场地上,人马交织如洪水波涛,刀光枪影,血肉纷飞,地上遗尸越来越多,军旗吹动,战场的呐喊吼喝远传天外。

        宁王军队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匆忙迎战难以发挥战力。

        王守仁军却是早已有备,兵锋正锐,双方相遇一交锋,宁王军阵立即动摇。

        见到交战不利,朱宸濠亲自披挂上阵,手持宝剑,胯下骑着棕色骏马,领兵在前阵指挥。

        王守仁此刻也在军阵,目光一动,远远望到数百米外的对面,竖丈余高的锦红大旗,打着宁王的旗号,下面一人外披战袍,打扮显眼,瞧起来似乎是宁王身影,立即伸手一指,问身边的伍文定:“那人就是宁王?”

        伍文定仔细观望,立即点头:“不错,看样貌打扮必是宁王无疑。”

        王守仁微微一笑,抚须道:“这人虽然出身皇室宗族,生来富贵,不过能亲自披挂上阵,有勇气指挥打仗,倒是不错。”

        伍文定还未答话,军中一员参将张方说道:“王大人,属下领兵打仗多年武艺也不曾落下,听得夸奖这人,心底有些不服气,想要试试这人的本事。”

        王守仁问:“你要如何试?”

        张方道:“就在这里试。”说完,从身边的将士手中取来一张硬弓,放上箭羽,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瞄准远处目标,奋起劲力呼啸一声射出。这张弓是两百石强弓,威力不凡,一箭射出转眼突破数百米距离。

        此时,宁王朱宸濠骑马正在阵前指挥,蓦然,从对方阵中有一箭射来,来势劲猛,扑,将他身边一名属僚贯穿胸口,直接栽倒,落马毙命。

        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反应,迎面紧跟又是一箭射到。

        眼见难以闪躲,危急间,幸好旁边有人及时伸出一面盾牌挡住箭矢,朱宸濠才幸免无碍。

        饶是如此,被盾牌挡住的箭矢由于反弹向左划落,将朱宸濠右臂衣袍划出一道破口,险些伤了皮肉。他亲自披挂上阵,虽然身穿护甲,左右拥护,在战场上显得万无一失。但是因为全身披挂的铁甲份量太重,难以承受,他只是上边戴着半身轻质锁甲,罩住胸背要害,双臂和两腿均没有防护,对方射来的两箭专门盯着他身上防护不周的地方,甚是凌厉凶狠,尤其第二箭,若不是朱宸濠身边有人及时替他挡住,定然难逃射杀。

        眨眼之间,与死神擦肩而过。

        朱宸濠吓得脸色煞白,心头怦怦跳动,起初觉得亲自上阵没什么危险,为了激励士气,高声呼喝指挥战斗,却不料被对方发现目标,连续两箭凶猛飞射而来,差点丢了性命,他才知晓两军交战的场上瞬息万变,凶险时刻隐伏,绝没有万无一失的安全。当下,再不敢逗留前阵,双手一牵马缰,掉头向后逃去。

        “王爷!”

        附近的将官见状也不敢停留原地,纷纷纵马跟随。

        宁王临阵退缩,属下将士瞧得清楚。

        此刻正是两军交战关键时候,场上主帅先一声不响自行后撤,影响不小,宁王军顿时失去士气,被敌军加紧一攻,前阵溃败,全部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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