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明天子 四
次晨天刚黎明。
凌侠风起来练剑,练到四五十招,觉得浑身内力越发充沛,脚步一点,剑风撞击到地面砰地一声,斩出半尺深的裂痕,尘土飞扬。
忽然,背后有人道:“凌大哥,你起得好早,还没吃东西就来练剑了。”
凌侠风闻声,知道是谁,连忙收招转过身,见谭琳一双妙目正凝视自己,笑道:“琳妹,你也起的好早。”
谭琳脸上一笑:“不起的早,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刻苦练剑,刚才你的招数真厉害,一招就劈出这么深的大坑,就算我爹爹也没有这么强的力气。”他道:“这算的了什么。若不是谭大叔当初教我武功,我怎会这套剑法,更不用说练剑了。”
谭琳点头,眼睛瞧着他:“凌大哥,我现在没事,想到那边林子里走走,散散步,你陪我好不好?”
“嗯,好。”
凌侠风收起长剑,望见她娇红的脸仍旧带些苍白,说道:“你的病刚好,正该多活动活动,感觉怎么样?”
谭琳道:“没事,好多了。”
两人并肩迈步走出上百米,到了府外的林内,日光微微透过树梢散发进来,照在草地,林中弥漫薄雾瞧在眼中,草丛、野花都蒙着轻纱,除了一两声鸟鸣,林中方圆百丈寂静,两人脚步踏在枯草上,发出沙沙声音。
凌侠风见林中晨雾未散,怕她着凉,将外衫披到她身上,两人在树底下选个地方并肩坐下,背靠大树。
不知为何,谭琳显得沉默,发出轻微抽噎,眼中泪水顺着腮边滴落。
他眼神一动:“你怎么突然哭了?”
谭琳不答,顺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衫拉到地上,起身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一颗树干,低头哭得更伤心。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进树林就哭成这样?”他摸不着头脑,又问:“有谁欺负你了吗?”
她摇头道:“不是。”
他想了想,“嗯,是你的病刚好,身子还不舒服是不是?”
她又摇头:“也不是。”
他越是安慰,谭林的眼泪越是止不住流。
两人从小就认识,不知为何,互相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情感,凌侠风见她既然这般委屈,估计一定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却不知晓,想到这里,缓缓道:“琳妹,你有什么心底话就直说,我笨的很,有时候可能做错了事也不知道,若真的得罪你了,罚你狠狠打我行不行?”
谭琳终于转过脸看向他:“你说的真的?”
“我对你说过假话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我没有埋怨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
他疑惑,往日这个姑娘在自己面前活泼灵动,青春靓丽,怎么隔了一天变成这般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腼腆样子,“你说罢,我听着呢。”
谭琳终于开口道:“昨天,昨天晚上我做了恶梦,吓人的很,不知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做什么梦?”
“我梦见你对我凶的很。”
凌侠风奇怪,忍不住一笑:“你真是胡思乱想,好端端地,咱们关系这么好,我干嘛要对你凶?”
谭琳见他发笑,有些生气,跺脚道:“你还笑呢,不笑话我是什么,我梦见你不仅对我凶,不理我,还和那个上官姑娘在一起。而且,还有更可怕的。”
他越听越奇,怎么这件事扯上了上官薇,不敢开口。
她继续道:“你对我凶也就罢了,可是上官姑娘欺负我,你偏偏也不管,在旁边幸灾乐祸。然后不知为什么,她就拿剑杀我,你也眼睁睁瞧着不理,我打不过她,只能逃,她长剑忽然从半空一招刺下来,狠狠刺入心窝,将我杀了!”
“啊!会有这种事?”
他瞪眼,张大了嘴巴,万料不到她会讲这般话。
谭琳一本正经,肯定道:“梦里就是这样,一点不骗你。别人欺负我,我打不过也就算了,你却眼睁睁看着,还笑嘻嘻的高兴不得了,你说,我生不生气?”
凌侠风恍然,这才知晓她为何哭泣的原因,不过是胡思乱想做了一个梦而已,叹口气,笑道:“傻妹子,这都是假的,当不得真。上官姑娘无端端地,她又和你没仇,为什么要杀你,纵然就算她真的这样做,如果我在旁边也绝不允许这样,更不会眼睁睁瞧着,何况,这不过是你胡思乱想罢了,怪她什么事?”
谭琳生气:“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她好,怪我不是。”
他吐舌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姑娘,都是好人,薇儿虽然有时候样子看起来冷冰冰的,对人爱答不理,其实心里很好,只要你和她了解的多了,肯定不会认为她可怕,更不会再做那些奇怪的梦。”
“真的?”
“真的。”
谭琳看着他,他也望着谭琳。
二人互相对视。
林间日光下,他那双眼睛显得平淡无奇,清澈安静却总是散发出一股坚定沉毅的神情,令人相信。
谭琳低头,不再言语,又想起小时候两人落在白绝空手上,被扔在荒山野林之间不小心被狼群包围,那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人奋不顾身保护自己,若不是侥幸,只怕两人都要难免葬身在狼腹,心底禁不住一阵感触,忽然问:“凌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什么事?”
“小时候,咱们两人被丢在树上,掉下来又差点被恶狼吃掉,那时候没人救咱们,我爹爹妈妈也不在,当时要不是你奋力保护我,我定然会被狼吃掉。”
凌侠风想起往事,点头道:“何止是你,估计我也会被狼吃掉。”
谭琳道:“若是咱们俩当时都被狼吃掉,还会有以后这么多事?咱们还会像今天这样呆在一起么?”
他沉默无语,顿了下,缓缓道:“也许不会,我也不会练成这一身武功,更不会看到你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谭琳问:“若是那时候你被狼吃掉,会害怕吗?”
他摇头。
“为什么不害怕?我当时可怕极了。”
他道:“只要能救你,我就不怕了。虽然那时候我打不过恶狼,但是还能把你从狼群里救出来,总算做成了一件事,纵然被狼吃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谭琳怔怔的听着,一时难以回话。虽然觉得他的话并不好听,却诚挚发自肺腑,心中感激,“凌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时候你刚和我认识,咱们不熟又没什么关系,为何肯舍了命救我?”
他想了想:“或许,本来世上对我好的人也没几个,在见到你父母还有你之前,只有在渔村里的爷爷将我养大,对我好,其他人都不认得。对我好的人,我自然也会对他们好,那时候遇到你被恶狼咬住,又没人帮你,我自然要上去,若是将你换成谭叔叔、秦阿姨或者我爷爷,我也会这么做。”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凌大哥,现在你厉害的很,武功这么高,定然不会再怕狼了,别说一两只,就算一百头都奈何不得你。”
“可惜那时候我不会武功,也打不过恶狼,不是么?”
林内依旧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两人互相倾诉,似乎恍然间又回到了当初年少之时,有时候,童年的记忆虽然如伤疤一样烙在脑海深处,想起来觉得阵痛,却也同时觉得十分美好,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
过了会儿,谭琳转头,见他还是坐在原处,望着树林上方阳光。
“凌大哥,你看什么?”
凌侠风望了一会儿,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树林跟当初咱们小时候呆在一起的树林没什么区别,好像是同一个地方。”
她轻轻一笑,提起手臂,摊开五指伸向上方,日光照进林内,映得她五根手指红润如暖玉,透明如玛瑙。“这阳光也跟当初一样,照在我手上的颜色和当初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是这么坐在树底,你也这么坐在我旁边,是不是?”
他嗯的一声,点点头。
“凌大哥,你是不是很怀念过去的时光?”
他有些感慨:“可惜时光一过去,就难以挽回,就算这个地方和曾经咱们呆过的地方一样,你和我早就长大,不是当初小孩的模样。”
谭琳见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背映日光有些面目看不清楚,的确,当初那个稚嫩弱小的身影和现在截然不同,他若不说,或者自己若不回想,谁又会知道那些经历的往事。
想到这里,她又轻叹一声。
阳光照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发出点点闪光,她轻轻侧头,闭上眼睛面带微笑,闻到空气清芬的花香,令人陶醉。
“凌大哥,那时候,我又困又饿,你在大树底下生火,替我找东西吃,咱们说了好多话。你说很怕猫头鹰,有一次被吓得走夜路摔倒在地,连给你爷爷买酒的葫芦都弄丢了,头上磕出伤口,回去被爷爷好一顿教训。后来长大了,咱们再相遇,刚开始我若没认出你,说不定还觉得你是个穿着一身粗布的最普通不过乡下汉子,再后来,咱们也不该分开,在我爹爹和别人比剑的时候让人将你抓走,你若不走,也许就不会遇到那个上官姑娘,我也不会昨天晚上做梦流泪。倘若咱们都没学武,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你没有被你师父抓走,也没有去山上学武,而是跟着我爹爹妈妈一起回枫叶山庄,咱们可能每天就像现在这般安静呆在树林,闻着花草芳香,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岂不是一直很快乐,没有烦恼?人为什么要学武功,学会了在江湖就是你打我,我打你,害得总有人伤心难过,为什么要这样,我真的不懂。”
凌侠风听了她的话,暗暗好笑,心想:“琳妹虽然年龄和薇儿差不多,但是论小孩子气,薇儿可真比不过她。”
听她又缓缓道:“但是武功一定要学的,爹爹说世上好人多,坏人也多,有时候你不去惹别人,别人却会来打你。唉,学不会武功,给人打了还不要紧,若是被人杀了可活不成了。”说到这儿,突然靠着他的身子微微一动,转目视向他,“凌大哥,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凌侠风道:“当然行,你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
谭琳道:“我爹爹的枫叶剑法,确实厉害的很,中原有好多人都想拜他为师,他都没有答应,也从不传授剑法给别人,不过轻易就传给了你。你武功高,剑法又强,以后扬名江湖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很担心一件事,江湖上人心难测,有些坏人使诡计来害你,你一定会吃大亏,所以我求你少结冤家,别得罪人。”
他道:“好,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她听了,欣喜无比。
“凌大哥,跟你说话,现在心里好多了,唉,看来昨天我真的是胡思乱想,瞎做梦,怪不了谁。”
他缓缓道:“琳妹,你身子还没全好,别想太多事,应该好好休息。”
她点头,“好了,凌大哥,我就不打扰你练武了,先走了。”说完,站起身,径自出了树林。
凌侠风坐在原处,想起适才她说的那个古里古怪的梦,觉得又稀奇又好笑,脸上一笑,可想到她后来说的话,忍不住心底又泛起一阵复杂感受。顿了半响,他轻叹一声,从树底站起,伸手捡起长剑。
这时,附近一道白衣身影从林后走出,却是上官薇。
他一见欣喜:“薇儿,你去哪了?”
上官薇不答,轻哼一声,“管我去哪了,刚才跟你的琳妹说什么话呢?”
“你都听到了?“
“我在旁边不远处,当然听到了。我瞧她跟你说的话,你句句都听。”
凌侠风怕她误会生气:“你说得对,我也听。”
上官薇一撅嘴,“你别净说好听的话,我知道,你不笨,别人将你看成笨人,我却不会。有时候,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那我也一定听从,省的让人说你光听女子的话,没了男子汉大丈夫气概。”
凌侠风道:“我愿意听你的,没了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又算什么。”
她忍不住一笑,顿了下,又问:“怎么谭琳姑娘一张口就叫你凌大哥,你们老早以前就认识了,是么?”
凌侠风瞧着她,心想:“琳妹天真烂漫,脾气很好,薇儿虽然有些脾气不好,但是更聪明机智,唉,两个人各有优点,只不过脾性不同。”
上官薇见他怔怔看着自己,有些走神,问:“喂,你怎么了,傻愣愣的,跟你说话呢,没听到么?”
“啊。”他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刚才没听到。”
上官薇冷哼,“是不是又在想你的琳妹呢,不愿听我说话,懒得跟你说了。”
凌侠风用手摸摸额头,不好意思。
上官薇见他样子,缓步走近坐下,继续道:“侠风哥,其实刚才我听她说的一些话也很有道理,你可得记住了。”
“什么话?”
“她说你若行走江湖要记得少惹事,少结仇家,这话很有道理。她爹爹毕竟是中原大侠,连她也懂得这个道理。人在江湖混总是需要接触不同的人,你的武功高,别人比不过自然心底服气,但若因此到处伤人,结冤仇太多,总有一日对自己也不利。不过呢,你是个老实人,是好哥哥,估计那些伤天害理、无辜伤人的事,你是不会多做的,是不是?”
他道:“何止不会多做,一件也不愿意做。”
她咯的一笑,“所以说么,你是好哥哥。”
他道:“你已经说过我三遍好哥哥了,无须再叫了。”
她停住笑:“想让我叫你傻哥哥么,那好的很啊,待会儿我就多叫你几遍傻哥哥,定然超过三遍,瞧你喜不喜欢。嗯,咱们言归正题,你学的枫叶剑法、点苍剑法我觉得都不错,使出来中规中矩,大气稳重,没什么缺陷。但是我看韩地龙教给你的却不一样,招招都是凶狠毒辣,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你的内功又强若是用来和人动手,未免会惹出失手伤人的结果,那时候纵然不想多结冤家,怕也不行了。”
凌侠风立即醒悟,一拍手背,“你说的对,这套武功太阴损,我若使出来岂不是变成出手就伤人,练成了一身邪派武功,从今天开始,越快忘掉越好。”
“算了,那也不必。你虽然学了韩地龙的邪派武功,当初他要你叫他老祖宗,拜他为师的时候,你死也不答应,总算不失了正派人身份。再说不管什么武功,只要学了就一定会伤人杀人,不能伤人,那还叫什么武功?只要你记住和人家动手之时多加留情,能饶人处且饶人,就足够了。”
凌侠风听了,点点头。
她道:“我曾见人使过一招剑法,妙的很,比划给你瞧瞧。”说完,从凌侠风身边拿起那柄长剑,站起身,仔细想想,然后缓缓使个招式,剑锋先向左掠,回转向右,最后反手削到草地的树叶,丝的一声,树叶被锋锐的剑锋割断成两截却纹丝不动,招数使得虽快,力量却半分不差。
凌侠风见她彩衣飞舞,衣带飘飘,动作俨然一派名家剑手的风范,看得心旷神怡,没有记住剑招。
“告诉你,这招是我爹爹自创的剑法,怎么样,是不是丝毫不比枫叶山庄的剑法差?”她退后两步,负剑而立,见凌侠风呆呆出神:“怎么,这一招觉得不好,是不是?”
“你刚才练的,我没瞧清。”
她哼道:“你根本没将招数放在眼里,觉得连三脚猫还不如,是不是?”
“对不起,我瞧你刚才使剑的姿势很好看,光顾瞧你,就忘仔细看剑招,唉,麻烦你再使一遍。”
上官薇赌气:“不使了,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凌侠风在额头打个爆栗,“哎,该死,怪我记性太差,薇儿,我的好姑娘,麻烦你再使一遍吧。”
“呸,叫得肉麻。好吧,就再使一遍,瞧清楚,我可没力气使第三遍了,再不仔细看,就不教你了。”
她想了想又拉开架势,横推左掠,右刺反劈,整个招式使了一遍。
这次,凌侠风集中精神将她的手势、步法、方位牢记在心,于是接过长剑,依式演练,半点不差。
上官薇见他看两遍便能学会,赞道:“你真聪明,只看两遍就掌握了,这招还需内力配合,剑锋走到哪里,内力便跟到那里,威力就更强。”
凌侠风用心揣摩,“这一招好得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叫人防不胜防,纵然击败敌人也能不将对方伤在剑底,以后走到江湖若是迫不得已与人相斗,直接用上这一招,麻烦就少了。这么厉害,到底是谁创的?”
“不是跟你说了,我爹爹创的。”
“你父亲真了不起!”
她心底高兴,接着道:“这叫手下留情,行走江湖可莫小看这四个字。它的作用可不小,江湖人士大多习武争强好胜,尤其是成名人物。一个成名人物被你打伤倒也没什么,若轻易败在你手下,丢了面子,往往比死了还要难过,因此跟人较量之时应留有余地,这样跟你作对的人就少了。如果你胜了,那人还不服,不妨随便乱用几招,假装眼花缭乱败给对方,再说些客气话,比如像什么阁下武功高明,在下侥幸不败,实在佩服的很,今日棋逢敌就此罢手,大家不如交个朋友如何?这样,对方即便再和你有仇想要找麻烦,知晓你故意容让,自然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凌侠风道:“想不到江湖还有这么多学问,连跟人比武过招也要时刻留心,不过,有句话,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不对?”
“你刚才说大多练武争强好胜,要是一个成名人物败在别人手下,丢了面子比死了还难过。这个有点过分,面子再重要,还能比得过性命重要么?”
上官薇抿嘴一笑,“你不知道了吧,偏偏就是有人爱面子胜过爱性命,你杀了他容易,这人可以眼睛都不眨。但若不给他面子,尤其当着别人的脸削了他面子,让他失了江湖名声,那可难得很。”
“这种人爱面子胜于爱性命,莫非就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那你算不算这些好汉之一?”她反问。
他想了想,“好像算不上。命都没了,还哪儿来的面子。”
她眨眨眼,“你若这么想,不有点贪生怕死吗?”
“是有点,可我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有什么办法?”
上官薇道:“可惜大多数江湖人这般想却不敢明说,敢于当面说实话的人怕就你一个。其实真的被人杀死,他们也未必不怕,但是终究被所谓的名声所累。所以说,江湖人并不好当。”
两人坐在树荫,她道,“这招剑法,可别跟别人轻易说。”
他没听进去,又想:“假如我是个怕死的人,在关键时刻做不到视死如归,究竟还算不算一个英雄好汉?”这个问题,一时间连自己也难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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