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转班
‘转班宜早不宜迟’，这是父母共同的观点。这也暗合了‘笨鸟行飞’的意味，既然海山这只‘笨鸟’已经落后重点班的那一批学生了，那他则更没有理由不加紧去赶超人家。现在是初二下半学期刚刚开头，两人便火急火燎地行动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们四处打听学生转班的私下程序。得知最简单的是找到校长，转班也就校长一句话的事情。如果找不到校长，找更大官也是可以的，但校长都找不到，哪里来更大的官呢？稍微复杂的，可以找重点班的班主任，而一般重点班的班主任都兼任年级教导主任，权力也不差。只要重点班的班主任愿意收，再跟平行班的班主任招呼一下，就可以把人挖过来了。
当然也会出现平行班班主任不愿意的情况，但如果孩子的父母再来请求，那普通班的班主任则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这个孩子了。不过，这个重点班的班主任是需要得打点一下，送点东西作为答谢。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打点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这是一种礼仪文化。
景良平时在街上会打打小麻将，这个被动得到的麻将外交，也如同贝贝母亲一样，为他提供了一些便利。问人打听事情，更是百试不爽。当他们知道，现在的重点班班主任就是南河队队长的亲弟弟时，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已经达到六成了。
他们先丰厚地给队长买了东西，诚心拜访。在打动了队长后，又丰厚地给队长弟弟买了东西，托队长给送过去，不久后他们得到的消息：事情成了，他胞弟择日就把海山接到重点班去。夫妻俩开心感激不已，又再次丰厚地给队长买了东西，以做答谢。
父母的转学进展丝毫没有跟海山透露，海山本以为父亲的这个转学的念想会如同父亲身上的拖延症一样，会拖得很久。至少也要等到初三上半学期的开学，因为这样似乎才符合正式的转班手续。甚至父亲‘转学的念想’也会像他对海山的承诺‘再过两年我们就不住茅屋’一样，最后会不了了之。
海山只要成绩再能提升上来，转班的这事估计也就过了。那样他还能和他的朱坐在一起，过着吵吵小架，拌拌小嘴，‘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的‘斤斤计较’的小日子。直到一天，一个普通的课间，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悄悄走到海山身后时，才打破了他的美梦与幻想。
这是一个很帅的中年男人，头发板寸，精神抖擞，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味，严肃的表情里竟也带有几分儒雅的书卷的气息。只不过脸上因青春痘的原因已经变得凹凸不平，让他的长相埋没了不少。仔细一看，这个英俊的老师跟南河队的队长还有几分神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父母拐着弯，托了关系来替海山转班的重点班的班主任齐老师。
“你叫海山是吧？”齐老师食指和中指并拢，边说边敲着正在写作业的海山的肩膀，轻微地疼痛让海山立马停止写作业。
齐老师当然是不认识海山本人的，要说认识也只是在看年级的成绩汇总时对四班的第一的名字很熟悉。因此，当他听到哥哥提出要转一个叫海山的学生来他的班时，也不是很反感，这个第一虽然在他班里显得很普通，但普通也是第一，至少不是那些垃圾货色，转过来会拖班里的后腿。于是齐老师又看在礼品的份上，当场也就答应了下来。即使这时的海山成绩也不拔尖，但作为一个前班级第一想转到他班里来，他是绝不会吃什么亏的。
“是的。”海山放下笔，回头看了这个人高马大的老师，一脸询问的样子。
“你爸妈托我来给你转班，现在就跟我走吧。”齐老师话很简短，目的明确。
“现在？”海山很吃惊地望着他，一脸吃惊。
“对，就现在。那边空位我已经帮你腾出来了，你自己搬着凳子，就跟我过去吧。”说完，齐老师就像鲁智深拔大树一般，连书带桌子一把搬起了海山的单人课桌，沿着宽敞的走廊就出去了。
“喔——”尽管海山还处在震惊中，但学生的本能是服从着老师的命令。尽管海山十分不情愿，还是老实地跟在他后面走了，留下朱在一旁震惊失神。
班主任杨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早已站在教室的门口，木然地望着海山从教室里出来。
“早上好，杨老师。我要……”海山跟老师打着招呼，准备说明自已的情况。
“早上好，”老师很快打断了他的话，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你的情况齐老师都跟我说了。过去重点班后要好好努力，别浪费你父母的一片苦心，也别给我（4）班丢脸。”
杨老师轻轻地拍了拍海山的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愣愣地走进教室去了。海山望着杨老师的背影，重重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齐老师走了。
“听说你还得到校诗歌征文大赛的一等奖？”齐老师搬着桌子时间，回头询问着海山，语气明显比在教室里要柔和一些，已经不再严肃和冰冷。
“嗯。”
“《我爱祖国母亲》就是你写的吧？”
“嗯。”
“写得不错，很有感情。当时我也是评委，你的诗让我眼前一亮，很有感情。”齐老师的语气更加柔和了，齐老师就是教语文的，对于语文成绩的好的学生，自然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我写得也一般，杨老师帮我纠正了很多不足，这里面很多都是杨老师的功劳。”海山急忙脸红地说着，谦虚无比。当面对于别人的夸奖，当地人是绝对不会直接去说‘谢谢’之类的话，而是一个劲贬低自己的东西，以此来表达谦虚的意思。
“嗯，谦虚谨慎是好的品质，以后要保持。”海山给齐老师的印象不错，很温和的一个孩子，“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父母对你的希望。在差班得第一不算什么，在我的（1）班，能得第一才是本事。（1）班比你成绩好的同学还多得是，你一定要努力，争取超过他们。”
“嗯，我会好好努力的，齐老师！我一定会努力，不给您丢脸。”海山恭顺地回答，尽管齐老师赤裸裸地把杨老师的（4）班说成差班，让海山有点不平。
“我也是教语文的，也是（1）班的班主任。以后语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就是。你所有的练习本我也帮你转到我们班里来了，你只要遵守纪律，好好学习就行了。”
“谢谢齐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海山重重地点头。
二（1）班课间的教室也是异常活泼的，追赶打闹、嘻笑怒骂，充斥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按照规定，一个班只能坐35个学生，可这个规则在（1）班这就失了效。现在（1）班被很多走关系进来的学生给占得满满的，人数直逼60。教室的后门也被堵得死死地，已经没法打开，走道也更加窄狭起来，胖一点的老师根本就不愿意下去巡视课堂，因为怕自己太胖走不过去，被同学看了笑话。
原本吵闹的教室，在齐老师踏入教室的一刹那，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一锅沸腾水一下子被冰封了一般。没有在座位上的学生也迅速归位，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了，眼睛紧盯着重新一脸严肃的齐老师，大气不敢喘一下。齐老师随手一招，后面就来了两个壮硕的学生，把海山的课桌放到了四组第一排靠墙一个空出的位置上，空位也像是经过齐老师精确计算了一样，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地卡进空位里。
在这里，海山又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坐在黄金第三排的媛媛和毅，坐在白银第二排座位的明珠和吃灰专业坐位第一排的贝贝，他们都好奇地望着这个新转来的孩子到底是谁。当他们看认出是海山时，毅和贝贝还主动在下面偷偷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做起了鬼脸。明珠眼睛也放出异样的光彩，仿佛有一团火焰给重新点燃了一般。海山也礼貌地回以微笑，腼腆的笑容和脸上泛起的两个酒窝又一次将已将变得白白胖胖的明珠给融化了。
“这是新来的同学，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多加照顾，共同进步。如果有出现欺负生人的现象，你们知道后果。”齐老师也许是搬桌子搬累了，简单地说了几句，又对海山交待了几句‘你个子不高，暂时坐这里’、‘等成绩好了，再调到中间去’、‘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就走了。
海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来到了重点班，做梦一样。安顿好了的海山，在下一节课下课时，立刻返回到了原来的班级。
看到朱坐在那儿发呆的样子，海山偷偷地走过去，重重地拍了她一下。朱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她愤怒了，她气他竟没有跟她说一声，可海山也是冤枉，因为父母也没有跟他说一声，齐老师更没有事先跟他说一声。朱不信，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还手打他，而是让他快点走，赶他这个已经不属于（4）班的第一名。
没有被打的海山心里出奇地空虚起来，竟比被打还要难受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望着自己原来的位置，早已经被别人占去，海山心里又莫名地更加难受着。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人走茶凉’的悲凉。可他仅仅才走了一节课的时间，却好像过一个世纪一样。他和朱已然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有打有闹的日子。现在的海山连站在这里都显得多余，显得局促不安，有一股力量把他向外挤。朱的表现让海山难过至极，心里的那一丝自尊也在不断地折磨他，他简单地招呼后，就快速逃离了，远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4）班，也远离了朱。
一瞬万年，海山感觉到‘一瞬万年’的沧桑。万年的时间可以埋藏一切感情，可是有些时候，一瞬间、一节课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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