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辉与贝贝
相比毅,贝贝的来访就比较幸运,贝贝没有踩到老鼠。小商贩出身的他,显然要比毅更皮实一些。贝贝家有着早点铺子,对于老鼠和蟑螂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一只母鼠妈妈从柜子底下探出头来,张望外面开饭了没有时,正巧被贝贝的月牙眼看到。贝贝重重地往地上一跺脚,想吓走这只肥硕的母鼠。可母鼠似乎不为所动,身体只是应声抖了一下,仿佛真被震到。它仔细地盯了贝贝一会后,便调转头,慢慢悠悠地钻了进去。
对于贝贝的表现,景良夫妇极为佩服。当即认为贝贝要比见了老鼠被吓哭的毅要更有出息,大肆夸奖他有男子汉的气度和风范。更令他们佩服的是,贝贝在看到炒青菜里有一条青虫干瘪的尸体时,所表现出来的淡定的神情。
“贝贝,阿姨对不住你。”英子红着脸,连忙道歉,“我洗菜绝对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次可能是有点意外了。”
事实的确是如此,即使生活条件不好,但英子洗菜时是十分认真,是决不会有虫子出现的。这次青虫的出现不知是英子特别倒霉,还是贝贝特别倒霉的缘故。
“没事,阿姨。我妈妈说青虫是很有营养的。我家吃饭时也经常吃到。”
贝贝的妈妈是个麻将迷,早上卖完早点,让丈夫收拾摊子,自己都会急不可耐地跑去搓上两圈麻将再回来做中午饭,下午再接着去陪麻友搓麻将,这是她生活的规律。碰上下午场的麻友催得急,贝母的菜在水里晃两下,跟水接了个吻就洗好了的情况是常有的事。
而贝贝妈妈对菜里吃出青虫的事,也找着一些完美的托词:虫子有什么不能吃的?那泥鳅不就是大一点的虫子么?那鸟不也吃虫子么?菜里有虫子说明,农药打得少,菜吃得放心。借口渐渐地讲多了,贝贝妈妈竟也觉得麻烦,最后索性跟贝贝讲道:虫子是很有营养的,多吃有益。
听到贝母简化的解释,这让贝贝爸爸直皱眉头,又不好说什么。因为只要他有点反驳,贝贝妈妈会生气地说道,‘你要嫌不干净,下次洗菜你来洗,下次做饭你来做。只是虫子嘛,又不是泥巴。’接着今天一天,贝贝妈妈就不会再做饭了,父子俩的午饭和晚饭便没了着落。然后,他们一天都得只好吃早上没卖完的几个饼子了。
贝贝父亲当然是不愿意自己做饭的,在农村哪有男人自己做饭的道理?他宁愿饿着也不低下这高贵的头。他也还真不敢拿贝贝母亲怎么样。贝贝母亲牌桌上的可都是一些闲散的贵妇人。她只要把这些人关系搞好了,什么卫生许可证、什么营业职照,办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
古代曾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男人掌管着天下,可女人却掌管着男人。由此可见,女人在与男人的较量中绝对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的。贝贝爸爸当然不会去得罪贝贝母亲,相反经济大权也很快交到她手上。好不容易贝母由于愧疚还同意做着饭,他可不能让这种做饭的活落到他头上。慢慢地在他心里也形成了一个原则:贝母的菜只要是毒不死人就行了。
经验证明,吃了虫子是没有任何的中毒反应的,也不会拉肚子。每当贝贝觉得有意见时,贝亲总是站出来,吼着贝贝:
“要吃就吃,不吃滚蛋!”
迫于饥饿,贝贝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这种夫妻之间的博弈最终却以贝贝的妥协而草草收场,维持着一个精妙的平衡。
‘虫子很有营养的言论’让英子震惊不已,一时竟无言以对。心里立刻对‘贝贝以后有出息’的言论产生了怀疑。事实上,贝贝不怕虫子、老鼠的原因,根本也不关乎气迫,而仅仅只是习惯了而已。
如果事情就这么进行下去,海山也不会自卑惭愧到哪里去。可是贝贝也是有怕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就生活在海山家砖头缝里。
当贝贝无意间注意到,一条牙签粗细的蜈蚣从他鞋子边爬过时,贝贝一下子吓得跳了起来,见了鬼一般。贝贝一次玩蜈蚣时被蜈蚣咬过,这种浑身青色只有头是暗红色的生物让他疼痛难忍,密密麻麻的腿也看得他眼花缭乱,发怵不已。贝贝心里潜藏的密集恐惧症立刻暴发了出来。
贝贝的成绩不好,据他自己的解释是他有着密集恐惧症。当然,密集恐惧症这个新潮的词语是后来才产生的,用在这里有点超前。不过据贝贝讲述,每当他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时,就一阵头皮发麻,接着就两眼发花;花得久了,眼睛就犯了困,睁不开了,自己也就睡着了。后来,当他被蜈蚣咬后,他竟找到了蜈蚣地密密麻麻的腿和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之间的内在联系,并找出了自己成绩不好的真正原因:他小时候被蜈蚣咬过,正是这蜈蚣的毒降低了他的智商。
蜈蚣与他的脚离得是那样的近,几乎就要爬上脚背上来。贝贝于是也大哭了起来,一改吃到青虫那淡定的风度,成为了第二个毅。
见贝贝哭了,海山一阵恼怒。什么时候跑出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海山起身,一脚就把蜈蚣踩成了肉泥,再捻了几下,彻底让它成了稀泥。
哭归哭,贝贝终究是比毅有风度的。贝贝只是象征性地哭了一会,就在景良夫妇的劝慰下,重新吃起了土豆烧鸡。这锅用心烹饪的好菜,他哪能放过呢?在家里想吃一顿母亲用心做的饭菜,估计也得等到大年初一。因为按当地的风俗,大年初一女人是禁止窜门子的。大年初一女人到了别人家会被认为是一种晦气的事情。不能窜门,也就意味着搓不了麻将,贝母做菜时也就格外地用心。而平时贝贝吃到的鸡,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实在是缺憾至极。
当然,贝贝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打算了,他害怕半夜从被子里钻出蜈蚣来。最后,贝贝的来访和毅一样,同样草草地收了场。海山的自信也随之慢慢地崩溃了,逐渐讨厌起与同学互访的活动来。
由于前两次的经历,海山对辉的回访也不报有任何希望。这就像一个已经死过两次的人,再死第三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可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地出乎意料,辉的拜访居然非常成功。这多少让海山心里好受了一点,信心不至于崩溃成尘埃。
在辉的拜访过程中,蜈蚣明显是给了海山面子的。再也没有从砖头缝里钻出来吓人。但成了精的老鼠似乎就不是那么好说话,它们很不买账,不给面子。它们依旧活动着每天该活动的内容。先在柜子底下探头出来,四处张望,见没有人在附近,再一个箭步冲锋而过,钻入对面的树根缝里。当辉正着脸对着海山时,实际上余光是看向老鼠奔跑的事实。成了精的老鼠也万万料想不到,这个明明在望着别处的孩子,为什么一下了就发现了它隐秘的行踪,觉得诡异无比。
辉没有大叫,更没有哭泣,只是云淡风轻地感叹了句:
“这么肥的老鼠怎么还跑得这么快。”
“老鼠嘛,不是肥,就是瘦。跑不快的老鼠,也长不肥,早给猫捉去吃或给人踩死了。”海山窘迫,又不得不故作镇定。
“老鼠怎么长得这么丑呢?你说电视里的米老鼠怎么就长得这么可爱呢?相反电视里的猫怎么就那么可恶?难道人喜欢老鼠多于猫一点?”辉轻描淡写地问着,犹如自言自语,不需要回答一般。
“也许是世界上属老鼠的人太多了。”海山必须回答这么一句,不然就该冷场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性。他们故意美化了老鼠,好让自己报自己生肖属相时,不至于让人联想到这秃尾巴的动物而感觉到恶心。”辉试着把原因解释出来,顿时也十分佩服海山的聪明,以及惜墨如金的简练。
辉性子闷,不喜欢讲话。尽管他的年纪比海山还小一点,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他把海山一直当成他的弟弟看待。由于性子太闷,他跟海山在一起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难想象,一个沉默寡言和一个童真泛滥的孩子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但他们却成了小学里最心有灵犀的一对好朋友。以至于海山后来性格也逐渐变得寡言时,也是或多或少地也受了辉的影响。
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英子却看出来了。他们心里都有伤,都好强,都极为敏感。正是这种同病相连的个性,才把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剩余的时间,他们一起捉了蚂蚱,喂了蚂蚁,摸了摸海山家的大黄狗,接着又吃了饭,洗了澡,晚上便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后,他们又一起上学。只是辉迷迷糊糊地觉得,晚上有东西抵在他脚上,毛茸茸的,很是温暖。感觉身上也有点痒,似乎有生命正在里面爬着。
英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毛茸茸的东西可能是老鼠,她家的老鼠给人暖脚也是常有的事;在他身上爬的东西可能是跳蚤。她模糊地知道,狗身上的跳蚤似乎也有欺负陌生人的习性。英子窘迫,自己却又不好当面说穿,只是督促辉,回去一定要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接着,她便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推出了家门,让他们上学去了。
毅和贝贝回去后,海山家老鼠和蜈蚣和的事迹便传开了,而且同学们听得都是放大了的版本:海山家的老鼠比猫大,蜈蚣手指一样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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