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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单 怪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口子心急如焚,脸色刹白。登时就抱着小海山往外走,一边哭,一边跑,一边大叫着让人让路。实际上,这鸟不拉屎的小路上也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几条狗趴在树阴底下,伸着长长的舌头似睡非睡地打着盹,十几只鸡则散落在路边草丛里,吃着石子儿,打着饱嗝。

        当时的医疗水平很差,小两口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第一时间就跑到离他家二里路左右,生产队硕果仅存的一家诊所。诊所里的大夫姓徐,名荗才。父亲是郎中,爷爷是郎中,祖上也全是郎中,说这是一个祖传的行医世家,一点也不为过。但并不是所有祖传的世家就都是名声赫赫,声名远播。事实上,像这种世代相传的医家,在农村普遍都是,能真正出名的行医世家,是少之又少,徐大夫家,就是这世代相传的行医世家中极为普通的一个。

        在家村,这种世代相传的医家跟其它很多职业都一样,只是为了谋个生活,就像铁匠的儿子以后肯定也是铁匠,木匠的儿子以后肯定也是木匠一样,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并不去钻研什么学问。徐医生家祖上的误诊率不低,每隔个几年,就医死一个人,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为自己死去的亲人讨说法的场面,也是常有的事,徐家以及四围的邻居也是见怪不怪。

        可这个家族延续到了徐茂才这儿,就大不一样了,要说他是他祖辈里最杰出的一个医生也不为过。徐茂才出生的年代正好赶上西药的流行。对于手把手从父亲那里得到中医学方面的药方,他并不排斥,但他更感兴趣是现在流行的西医。对此,茂才的老古董父亲也出奇地并不阻止,一反常态地支持他去学西医。他出去读了一个医学专科学院,现在刚刚学成归来,在生产队里开了队里唯一一个西式诊所,风光一时。他的古董父亲同意他去学西医也并不是无缘无故,他就希望自己的儿子学成后能光大门楣,好“打击”生产队里那个没有开诊所却在偏房里行医的老蛇医,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大夫,徐茂才古董父亲的死对头。

        夫妇俩火急火燎地一路跑来,直接破门而入,进入了一个不大的诊室。

        在当时的农村,是流行一种大三间的建筑模式。中间是客厅,左右两边各是一个供人住的房间,这就形成了一个“大三间”的格局。厨房得另起炉灶,独立于这三间屋子,在后面新建一个小一圈的屋。相对于前面的房子,后面的那个又称之为伙房。伙房可以是两间,也可以模仿前面的大三间,新建一个小三间,两屋之间再筑两面墙,把两个独立的三间屋连起来,就能充当起一个院子。当然,后面的屋建造得就很随意,无论是从大小,还是从质量上,都比前面的要随意的多。因为,这里是专门供做饭、堆杂物的地方,甚至有的人家还专门分出一个房间用来养猪。当时的时代,能建一个“大三间”屋子的人家并不多,绝大多数都黄土糊的屋子。徐茂才家世代行医,在钱财上还是有一点积累,顺理成章地,徐家在生产队建起了一个大三间,在生产队里也是挣足了面子。

        景良夫妇破门而入的房间,就是前面的大三间的左边那个房间分割出来的一个小间。房间不大,二十几个平方,里面有一张供病患躺着的床。一张桌子,一个装药品的壁柜,几把供人坐的椅子,进去两三个人就能完全把诊室给塞满。

        由于是饭点,里面空无一人。徐家的医生都在后面伙房里吃饭,新平把孩子平放在病床上,便立马冲到后面去喊医生去了,留下刘英守在孩子身边。

        孩子到诊室时,已经一动不动,浑身发紫,口吐白沫,像一个青面的怪物。

        不一会,新平就“拽”着一个年老的医生急匆匆地进了房间,医生嘴里嚼着的菜叶,都没来得及咽下去。这是一个50多岁的大夫,比新平矮一个头,微胖微圆的身材,红润的脸蛋显得十分和蔼,五官端正,可惜头上已经谢了顶,美中不足。

        被这样拉着,他也并不恼怒。做为一个医者,治病救人的心让他时时刻刻都把病人放在优先位置,只是嘴里嚷着,慢点慢点,不急不急,生怕嘴里的一口菜给拽得吐了出来。

        一个不站在病人角度考虑的医生,就不是一个好医生。在这一点上,徐家的医生做得都非常的尽心尽力。有时凌晨都还得跑到乡亲家去给乡亲看诊一些突发病情,徐大夫们也丝毫不会说累。他们觉得,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应该有这个职业的规矩,而他们祖祖辈辈都很好地遵循着这个规矩,若干年后,人们给这种规矩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职业道德。

        在老医生进屋的一刻,他就看出孩子病情的严重性。他也不客气,急忙冲到孩子身边,把他面部朝下,轻轻地拍打孩子的背部,不一会,更多的白色液体随着他的拍打从嘴里涌了出来。孩子的脸色也渐渐地恢复正常。

        “不能让奶堵住孩子气管,这样会呛死他的……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老医生十分气愤,似乎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而景良夫妇则是谋害他孙子的凶手。

        老医生迅速施救后,开始对新平夫妇一阵教育,听得夫妇二人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全部应下。

        孩子脸色由紫青逐渐恢复了正常,老医生将孩子平放在床上,拉上一枕巾给他盖上。自己则悠然地走了过来,在墙上取下白大褂,套在身上,闪闪的听诊器在脖子上挂得不偏不斜。老医生认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充分显示出他是一个高级大夫,再也不是那种土大夫了。做完这一切,老大夫又慢条斯理地踱到桌子后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一个小本子填起东西来。

        “孩子叫什么?”

        “关海山。”

        “多大?”

        “两个半月。”

        “女孩吧?”

        “男孩子哦!!!”女人略微生气。

        “哦——,男孩子好啊,能传宗接代。不错,长得倒是蛮秀气漂亮的,我还以为是女孩呢。”

        ……

        被问完具体情况后,刘英终于忍不住,激动地哭了出来,带着哭腔地问着孩子为什么还没有醒,生的到底是什么病,问话都是那么不真实,实在分不出是哭还是在问。最后,她突然醒悟似的大叫:

        “徐大夫,我孩子是不是活不久了,怎么还不醒?”

        ‘说什么胡话呢’,丈夫听了,恼了,当场就朝她手臂揍了她一拳,吼着让她呸嘴,以驱晦气。景良从来不打她,一直对她是呵护有加,可现在也忍不住,急了眼。其实他也很怕,前面已经有两个孩子做为先例,他实在是不敢往那方面想。尽管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但比亲生的更亲,他身上还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这个任务需要他用一生来完成,他决不接受这个孩子的命运像他前两个孩子一样。

        “嘶——”女人疼得直咧嘴,疼痛一下让她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犯了忌讳,接连不断地“呸呸呸”起来。

        “各路神仙莫见怪,菩萨佛祖别见怪,求求你们保佑我儿平平安安,保佑我儿平平安安……”

        一个疯了狂的女人,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的。顿时,她的口水全方位地朝四周覆盖而去,老医生想躲都来不及。一个疯了狂的女人,显然也是无法制止的,老医生也不计较自己身上的口水沫子,他的年纪足可以做他们的父亲,自然也十分讲究这些忌讳的事,很理解女人的行为,只是情急之下拿着小本子抵挡了起来,并没有去阻止或责怪。

        直到女人认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晦气给全呸走了,这才消停下来。

        “呸完了吧?呸完了我们就来讲讲病情吧。”老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把本子往桌上一撩,“以我的经验,你们孩子得的是一种怪病,症状虽然像羊癫疯,但仔细一想,更像是门栓疯。”

        老医生说话时颇为得意,行医数十年,经验丰富的他,有两个时刻是最开心的:一个是确诊前,一个是医好后。能从疑难杂症中准确地确诊出病情,这是一种能力,他感到骄傲;确诊后,能准确无误地治好病,得到人家的感谢,更是一种荣幸。这也是他乐此不疲地为人看病最根本的动力。

        “怪病?门痊疯?”夫妻俩同时问道,脸色焦急。他们的表情在老医生的意料之中,老医生捋了捋胡子,一副得道高人一般,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这吐出来的明显是牛奶,而不是口水沫子。你们年轻人啊,还是不够仔细,以后喂奶可要注意点,奶不要喂太饱,喝完奶后一定要先给他顺几下气。

        门栓疯,说起来真是一种罕见的怪病,这种病根本不需要医治,也没有药医治。之所以叫门栓疯,是因为只要等孩子长到门栓高度的时候,这个病就会自然痊愈。但在没有长到门痊高度之前,这个病还是很危险的,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孩子的命。这个病还怪在,它多半只发生在孩子半岁以前,越是小时候,越容易发作,越长大,发病的机率反而越少。

        ……

        门栓疯还有一个名字叫笑笑疯,按中医来讲,就是邪不压正,使孩子暂时地被邪气所控制。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得了笑笑疯孩子,只能让他笑,不能让他哭。笑笑疯通常也是在孩子哭得特别严重时才会发病,就像你们所看到的,一开始,脸色开始是发白,然后发青,然后发紫,最后,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背过气去。这种情况最是危险,这口气若是回不过来,孩子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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