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剑藏天下 渡人成魔
藏剑山庄，位于江南近海的福城附近，其铸剑之术，闻名中原。天下使剑强者，其佩剑几乎都为其该山庄所铸。
距离除魔会盟仅剩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一路上，凤离歌都尽量不停留，御剑飞行，总算是在第三日清晨到达。
藏剑山庄，位于一座低矮小山上，山顶被人平平削去，建就了一片堂皇。因为这小山地下，有一条岩浆暗流，因此山庄外的温度反而比其他地方要低上一些，仿佛热量都被它吸收了似的。
剑光自西而来，一闪而没。凤离歌与乐无忧在藏剑山庄山底落下身形。
“好强的剑势！”一出现，凤离歌就惊叹，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丝缕剑意，像是一座由纯粹的剑意凝聚的剑山，散发着森然之意。
她是第一次来此，之前藏剑山庄老庄主路经琴川，曾得凤离歌之助，承诺愿为她铸造一剑，早在月前就已铸造完成，只是今日才有机会来取。
“确是强横。”乐无忧点了点头，同意凤离歌的话语。“天下剑势作一石，藏剑山庄得八斗。果然是名不虚传。”
“呵呵，乐公子此言，在现在可是不准确了哦。”凤离歌笑道。
“哦？”乐无忧惊讶，笑道:“愿闻其详。”
“公子的这个说法，嗯，在十五年前麽，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呢，十五年前，那人横空出世，剑气惊神，这一句话就已经变了。”
凤离歌纤指轻敲脑门，回想着当初榉戈为她普及修行界知识时所说的话。
“嗯，变成了:天下剑势共两石，天下人分二斗，藏剑山庄得八斗，他则是独占一石！”
“剑气惊神，独占一石之意。”乐无忧低声重复，而后问道:“凤楼主说的，莫不是那所谓十大人杰中，排行第一的天王？”
“嗯，正是他。”凤离歌点头，而后略显遗憾的说道:“可惜的是，他这十年间都不曾露面，也不知道是否如传闻那般，闯入九幽深处，陨落了。”
“呵呵，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让凤楼主见笑。”
“公子生性淡泊，不爱关注这些轶事，不知道也是正常。”凤离歌说道。“只是可惜，无缘得见这样的传奇人物。说来也怪，莫说这十年，就是他声名鹊起的那几年，也似乎无人知晓他的姓名与样貌。现在修行界也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而已。”
乐无忧摇头，道:“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得知。我们还是上山吧。”
凤离歌点头，两人并肩走上。他们本可直接御剑而上，但是，为了对这个天下仙剑之源表达敬意，大多人都会选择步行上山。
两人脚程不慢，半刻钟不到便上的山巅。但是，在山庄门前，却遭遇意外，被人阻拦，不予放行。拦住他们的，是两名门童。
“我乃琴川紫韵楼凤离歌，应易老庄主之邀而来，还请放行。”
山巅风大，吹的四人发丝飘飘，衣袍猎猎。两名门童皆为少年，长相端正，眉清目秀，却趾高气昂，有一股娇纵。
“不好意思，本庄适逢大典，拒不见客，两位还是离去吧。”一名门童说道，语气缓慢，还微昂着头，用下巴对着两人。
乐无忧踏前一步，道:“琴师乐无忧，前来拜会易老庄主，还请通报！”
“琴师乐无忧？一个江湖卖艺的，有什么身份来我藏剑山庄？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着小爷的眼儿。”
凤离歌秀眉一皱，就要发作，却被乐无忧拦住。
乐无忧抬头，闭着的眸子看向庄内，而后轻叹。“可惜易老庄主一生磊落，豪杰盖世，想不到临老却遭此横祸。”
“小子，祸从口出，说话给小爷小心一些否则要遭杀身之祸！”门童忽然横目而视，怒斥道。
凤离歌却是听出了不妥，连忙询问。
乐无忧道:“庄内有魔气萦绕，想必易老庄主已经遭遇了不测。”
“什么？”凤离歌大惊。
“小子找死！”两门童大怒，抽出腰间佩剑，怒而出手，挽出剑花，削向东方。
这藏剑山庄确实了不得，两个门童而已，便有这等不凡身手。
凤离歌大怒，但见亮光一闪，两名门童的长剑齐齐断开。
“你！”门童变色，可是凤离歌心中着急，不愿与他们继续纠缠，上前，轻抬皓腕，啪啪两个巴掌，便叫他们躺下，不省人事。
“公子……”凤离歌看向了乐无忧，她与易老庄主有交情，不可能坐视不管。
乐无忧轻轻点头，道:“有人勾结妖魔，无忧自当全力相助。”
“多谢公子。”凤离歌道，藏剑山庄卧虎藏龙，若是只有她一人，也只得离去，以待时机。但是乐无忧既愿相助，那她就有信心闯一闯这虎穴龙潭！
两人轻跃，便入得庄内。
其时，庄内正在举行祭礼，满堂披孝，殿堂挂白，厅堂之上，易连天的牌位赫然在目！一群僧人吹笙弄鼓，梵音阵阵。一众男女老少低声抽泣。
“何人敢擅闯我藏剑山庄！”一个中年男子怒斥，一身白纱，头披麻巾，眼中含有杀机，略显阴鹫。他听见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数名下人。
“小女子凤离歌，月前曾得易老庄主之邀，前来取剑，却不想被人所拦，只好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凤离歌沉声道。
“琴川凤离歌？”中年男子沉声问道，见凤离歌点头，继续说道:“确实，家父曾写函相邀。只是可惜……”
说道这里，中年男子有些哽咽，再无法继续说下去。
“啊，莫非你就是藏剑山庄现任庄主易剑锋？”凤离歌说道，朝着易剑锋行了一礼。
“唉。”易剑锋一叹，而后道:“家父新逝，请恕我等无暇招待，请二位移步后院，待三日孝满，再做商谈。”
“这……”凤离歌迟疑，看向了乐无忧，见他轻轻点头，这才说道:“好吧，烦请易庄主着人带路。”
易庄主伸手一招，自有一名带孝仆人上前，领了乐无忧二人往后院而去。
笙鼓再起，易剑锋返回中堂，沉痛的气氛在弥散。一切似乎如常。
时值初秋，山庄后院，高大的梧桐叶片泛黄，落木萧萧，秋意如诗。路间花坛，又有不少建兰，早菊等点缀庄园，生机徒增。
这处院落，便是藏剑山庄的客房所在，有一极富诗意的名字:秋赏满月！
仆人领着两人来到此处，分别为他们安排好了房间便退去了。易老庄主逝世，全庄都需守孝三日。
乐无忧两人的房间是相邻的，仆人一走，凤离歌便来到了乐无忧的房间。
“公子，你可察觉到异常？”凤离歌一进来，开口便问。
房中，乐无忧端坐椅上，正在品茗。见凤离歌进来，伸手一引，让其入座。
“如何？还感应到那股魔气吗？”凤离歌继续问道。
乐无忧摇了摇头，道:“那妖魔极度精明，将气息压制到了至低，而且……这山庄中每一个人的身上，或轻或重，都沾染了魔力。”
“啊！”凤离歌惊叫。“这山庄的人全部都……”
“不是，只是那妖魔太精明，与整个山庄的人都有过接触，将魔气沾染在别人身上，以此来隐匿自己行踪。”
“这么的话，难道没人可以分辨出这股魔力么？”凤离歌奇怪的说道。
乐无忧一叹，道:“怕是看出来的人，已经去世了啊。”
凤离歌一惊。“你是说易老庄主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遇害？”
乐无忧点头。
凤离歌眉头一敛，怒道:“难怪，以易老庄主的修为，怎会无故逝世？可是这异常，易庄主他就看不出来？这藏剑山庄就没人看得出来？”
“也许没有，也许有，却不敢看出。”
“不敢看出？”凤离歌有些不能理解，什么叫不敢看出？
“四人王之一，剑王易冷云似乎就是这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吧。”乐无忧问道。
“不错，剑王易冷云，与我也有一面之缘，确实是剑道奇才，虽然比不上天王，却也是百年难遇。”
乐无忧道:“据闻，易冷云早在三年前，便开启了剑道域场？”
“不错，三年前确实有传闻易冷云开辟了剑道域场。”凤离歌说着，却忽然脸色一变，颤声道:“场域之内，群魔无迹！”
乐无忧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仔细想想，刚才我们闯入之时，出来拦截的可有易冷云？”
凤离歌仔细回想，当时他们跃墙而入，似乎确实是只有易庄主与几个下人出来，若是当时易冷云在场不可能不出来的。
“你这么一说，确实疑点不少。你是在怀疑，这个与妖魔勾结的人，是与易冷云亲近之人？”
“不错。”乐无忧点头，继续说道:“而且，我怀疑，易冷云之所以三年不露面，若然未遭杀害，则定然被囚禁了。”
“你怀疑是易庄主？”凤离歌低声道，可是怎么想，易剑锋也不想会是自甘堕落的人啊，而且害死他父亲有什么好处？只会让藏剑山庄实力大损而已。
乐无忧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也许，易庄主也并没有勾结妖魔。”
笃，笃，笃。
两人正商议，有敲门声响起。乐无忧过去开门，却见之前引领他们的仆人正端着饭菜，立于门外。乐无忧侧来身子，让他进入。
“乐公子，因为鄙庄正在举行丧礼，不适合设筵，这几日需要委屈一些，在房中就餐了。”仆人说着，就要往里边走。等他看见凤离歌也在房中，微微一愣，而后赶忙回身。
“易生，过来，凤姑娘也在这边。”他喊到，原来另有一人也为凤离歌送去了饭菜。
两人将饭菜放到了桌上，道:“二位慢用，三刻钟后小人再来收拾，若是二位觉得苦闷，不妨在这院中赏景闲游，若是无事，小人便退下了。”
乐无忧坐到了桌子旁，看着菜肴，眉头皱起。
餐盘上菜肴颇为丰盛，共有三菜一汤，红烧鱼、烧鸭与切鸡，汤则是冬瓜排骨汤。
只是……
大鱼大肉？在这丧期？乐无忧面上闪过一丝凝重。
“怎么了？这饭菜有问题？”凤离歌问道，她已经举起了筷子，见乐无忧看着饭菜出神，还以为饭菜有问题，因此也不敢进食。
“没有。”乐无忧摇了摇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楼中。他眉头微眯。
这鱼肉，仅有八成熟？
两人吃罢，正准备动手收拾，那送饭来的下人便进来了，原来，刚好三刻钟已经过去了。
下人将残羹杯盘端走，凤离歌也起身告辞。
乐无忧将她送到门口，凤离歌低声道:“今夜我打算夜探山庄，你在房中莫要出去。”
凤离歌说完，轻轻的点了点头，进了她的客房。乐无忧站在门口，知道听见了隔壁桌客房的关门声，才关上了门，上了门闩，走到凳子边坐了下来，手指轻巧而有节奏的敲打桌子。
他闭着眼睛坐在桌子旁，似乎在假憩，享受着午后悠闲的时光，实则，他脑海中思绪如飞。
那弥漫了整个山庄的人的魔气，那忽然逝世的易连天，那发丧期间仍不停歇的仅有八分熟的大鱼大肉。一切的一切，让他心中愈发的凝重。
说实在，他并不是多事之人，相反，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很淡然，有种冷眼观世的感觉，从不为外界所动。可是，既然凤离歌要管这趟子事儿，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好，我就看看到底是九幽的那位大人物，敢到凡间渡人入魔！”
乐无忧走到了窗前，撑起窗台，微风习习，夹着梧桐的落叶，娇嫩的早菊。萧条迟暮中映衬着茁壮生机，心中为设计者叫好，情不自禁的解下古琴，想要抚琴一曲。
只是，他手指刚碰触琴弦，却没有拨动。“前院正在举丧，还是不要扰乱了。”
抚琴不成，乐无忧一阵无趣，只好躺在了床上，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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