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的话
帮助梦蝶解了围的，正是照顾了梦蝶三天三夜的那位少年。
“没，没事……怎么是你？”
“是你啊，好巧。”
被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样，梦蝶觉得很尴尬，何况还是一个见过面的人。
“谢谢你。”
“对不起，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你朋友？”梦蝶本来对这少年印象还不错，此时听到他承认刚才两人是他朋友，又想到刚才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印象分直接扣光。眉头皱起，想往后退，却发觉身后即是车门，已无路可退。刚才与黄毛的较量，让梦蝶明白这具身体的战斗力，连战五渣都不如，源于以往打架无败绩的自信，顿时消散于无形，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左手在背后往车门把手上摸去。
少年看出梦蝶的害怕，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小混混，只是与他们都住在那边的贫民区。”
还好，只是住的近相互认识。朋友这两个字，可轻可重。梦蝶稍稍松了口气。
“算了，也没什么，谢谢你帮了我的忙，还有上次，因为怕家里担心走的急，也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也没什么，其实二狗他，人不坏的。”
梦蝶刚松下的心，又提到心口，尼玛这什么情况？都想劫财劫色了，还不坏？他们俩明显是计划好的碰瓷桥段，看到老娘，啊呸，老子长的好看，顺便想劫色。你居然为他们开脱？不是一伙的吧？
“这已经是犯罪了你知道么？还说不坏？哼。”
“我，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少年结巴了一下，似有话讲，却又没讲出口，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梦蝶看到少年本来明亮的目光，突的黯淡了下去，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难道这之中有什么隐情吗？
“喂，你去哪啊？”
“我回家了，再见。”少年没有回头，只是伸起手摆了摆。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算是谢谢你救我两次。”
“你不怕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少年疑惑的转过头。
“一码归一码，你救过我是真的。来吧，上车，送你回家。”
“姐姐你不生我气就好了。”
梦蝶进到车里，等了半天，没见少年上车，看向右边，见他站在门外发呆。
摇下窗户，“怎么了？上来啊。”
“我，我衣服太脏，怕把姐姐的车弄脏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家吧。”
“没事的，上来吧，你身上挺干净的啊。”梦蝶看这个少年穿的纯白的衬衫，跟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并没有理解，少年口中的那个‘脏’字究竟作何解释。
……
终于，少年还是上了车来。
“姐姐，你的车好漂亮。”少年坐到车里，不敢随便乱动，只用眼镜到处看。
“把安全带系上。”
“啊？什么东西？”
梦蝶听他说不知道安全带是什么，想来也不知道在哪了。想也没想，探过身子来，伸手帮他从旁边啦过了安全带的扣子。
坐回驾驶座之后发动车子，问“你家在哪？”
半响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再看看少年。脸竟通红。
猛地想起刚才胸部好像蹭到他脸上了。
好吧，梦蝶脸也红了，脚下刹车一松，但手刹车还没有松开，车熄火了。
没有了引擎的轰鸣声，场面更加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赶紧找话题，找话题，分散注意力。
“我……叫邹小豹，豹子的豹。姐姐你呢？”
“我叫胡……梦蝶。”梦蝶犹豫了大概五秒钟，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胡猛，已是过去式。
“看你样子，应该还在读高中吧？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没有回家？”
“家里穷，读完初中就没读了。现在在前面一家餐馆打工，刚下班。”
“哦对了，上次借你的钱还没还你呢。给。”听到他说道穷，梦蝶想起上次拿了少年二十块钱。便从钱包里拿出两百，递给少年。
“不，不用这么多的。二十就够了。”
“拿着吧，还有你姐姐的衣服钱，那套衣服没办法还给你，就当我买了。”那套衣服，被妈妈带走了。中性，又廉价。
“那也不用这么多，而且，我姐姐已经不在了。衣服还不还没事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姐姐不在了。”
“没关系，已经很久的事了。”
“那你也拿着，就当在你们家住了三天的费用，拿着。”
“好吧，谢谢梦蝶姐姐。说起来，梦蝶姐姐你跟我姐姐还挺像的。”
靠，一听别人说跟死去的人像，就渗的慌。小屁孩真不会说话。
“哪里像了？”
“哪，哪都像。”少年说着脸又红了。
梦蝶望向窗外，想找点东西分散注意力，看着街边一些店子闪着的霓虹灯，又想到了自己迷茫的前路。
“小豹。”
“梦蝶姐姐你说，我在听。”
“如果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为了救你，去世了，当你醒过来之后，发现生命中如果没了她，你也失去活下去的目标了，该怎么办？”
说完梦蝶又自嘲了一下。“我好笨，跟你这小屁孩说这个，能懂么？”
“能的，梦蝶姐姐，我懂你的意思。”
“我姐姐，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她也是为了救我，才去世的。
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夏天很热，姐姐就总是带我去江边游泳，泡在江里，就不会感觉那么热了。
可是去年夏天，水位很高，但是天也很热，我一个人去游泳的时候，一个浪打过来我就呛水了。
醒来后我才知道，是姐姐跳下江把我救了上了。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了。
后来听人说，我姐姐把我救上来之后，抱着我过马路的时候，跑太快，没注意，被车撞到了。
撞姐姐的人，不但没送姐姐去医院，还说姐姐弄脏了他的车，骂了一通之后开车走了。
还是路人报了警叫来了救护车。
医生说，我只是呛了几口水，没太大事情，所以救过来了。
但是姐姐因为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二狗他，就是刚才拦住你车的那个高个子，他是个孤儿，一直喜欢我姐姐。
从那之后，他就特别讨厌你们这种开好车的人。
经常拉着黄毛来碰瓷。
诈到的钱，也都捐到孤儿院去了。”
小豹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梦蝶递过去一张餐巾纸。
（妈你赢了，你说餐巾纸有用，还真用上了。）
小豹接过餐巾纸，继续说，
“谢谢。
其实去年我还在读书，刚中考完，姐姐就是在我中考完的那个暑假去世的。
所以梦蝶姐姐你说的感觉，我能懂。
姐姐去世之后，我也很伤心难过，不知道生命中少了姐姐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和奶奶，家里的收入也全都是她一个人赚回来的。
本来我也不想活了，是二狗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跟我说，‘你是你姐救的，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敢不好好活着，我替你姐打死你，把你送到你姐面前让她去教训你。’
二狗哥打了我之后，又跟我上药，也告诉了我他一直喜欢我姐。
后来我就想通了，我姐用命换了我的命，我如果不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她呢？
梦蝶姐姐你说是吧？
别人用命救了你，你怎么能不好好活着？”
小豹的话，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梦蝶的心上。
咩儿用生命，救了我，我怎么能不好好活着？
在这里优柔寡断，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算什么男人！
“小豹，谢谢你，我想通了。我会替救我的那个人，好好的活着，活的精精彩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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