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六道回坛
突然有一天，罗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即将要离开人世的感觉。黑暗中，罗英抬眼能看见自己曾经刻在大石上的痕迹，他看见了送粮的老鼠，看见了身边的泥土。罗英盘腿坐下，静待生命的结束。
他闭上眼睛，玄阳师父就在他面前。他听见玄阳师父对他说道：“知恩，为什么你没有像以前那样想出去。”
罗英不张口，只在心里回答道：“师父，出去也是修道，在这里也是修道。”
“知恩，这么黑暗，你为什么能看见东西。”
“师父，因为弟子想看到。”
“知恩，那你还能看见人间烟火吗？”
“师父，弟子看不到。”
“你都没抬眼，你怎么知道你看到没看到。”
“师父，”罗英慢慢的抬起眼睛看着黑暗，黑暗中好像真有一些灯火，那是他以前看见过的，他知道那只是幻觉。“弟子能看到，但只是心里看到。”
罗英看到玄阳师父摇摇头就消失在黑暗中。
赤脚真人又出现在罗英的眼前，罗英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这是生命最后的告别。也没行礼。
“知恩，你看见先祖为何不行礼。”
“弟子行礼与不行礼都只是一个外表表现。”
“知恩，你即将离开人世，你有什么感触。”
“弟子没有什么感触。”
“你就不珍惜这生命吗？”
“生命固然珍惜。”
“那你怎么会没有感触呢？比如说以后的世界就没有你了，而人们依然还在继续的活着。”
“千年前没有我，今天没有千年前的人，也不知道是我该向往千年前，还是千年前的人该向往今天。”
“知恩，你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看，你真的还能看见灯火吗？”
“看与不看都一样，我想看见就能看见。”
“那你不要想看见的睁开眼睛看一下，能不能看见。”
罗英抬起头，睁开眼睛，果然面前一片灯火繁荣，但又突然间消失，因为罗英知道自己是在山体里。
“弟子看见了，很繁荣的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赤脚真人摇摇头，他这话不是在问罗英，而是自己问自己。接着他又对罗英说道：“还是让你师父来送你吧。”说完就消失在黑暗中。
“知恩，你还记得我们被山体掩埋的那一年吗。”玄阳师父又出现在罗英的眼前。
“弟子记得，让师父你也跟着被掩埋了。”
玄阳师父笑了笑，说道：“不打紧不打紧。知恩，你还记得那雷电交加的夜晚吗？”
“记得，记得，当时师父你还想要我回观里。”
“要是回到过去，你会选择回到观里吗？”
“不会，弟子想度完坛，修道。”
“呵呵，真是我的好徒儿，你还记得那火山烧焦我们师徒两吗？”
“记得记得，我们的衣服都被烧焦得只剩下一点点，师父你的胡须头发都被烧光。”
“呵呵，你不也一样。你还记得那一片明湖吗？”
“记得记得，师父说那是镜子，不能喝。”
“那你想照一下你的样子吗？”
“有啥好照的，反正里面的自己都是一个虚无，”
“可外面的你不是虚无的呀。”
“呵呵，师父说笑了，既然里面的人就是外面的人，要吗两面都是真实的，要吗两面都是假的。不照也罢。”
“你还记得险崖吗。”
“记得记得，我们度了两次。”
“呵呵，真是就如昨天发生的事呀。你还记得鬼魂和荆刺林吗？”
“那是最难忘的了，我们师徒全身都被刮得血口淋漓。”
“知恩，那你还记得云里观吗？”
“师父……，弟子……记得……。”即便是在心里回答，罗英也是断断续续，他已经撑不住最后一口气来回答这句话了。
罗英死了，他老死在山体里面。
就在死去的那一刻，听见他师父大喝一声：“开山。”紧接着就是一阵诵念经文的声音，还有法器叮叮当当的声音。
罗英能听见这些诵经的声音，他不明白自己是死到哪里了，怎么还有人念经。他睁开眼睛，只见几个师叔都穿着法衣，敲着法器，正在诵念着经文。他扭头一看，看见师父就盘腿坐在他的一侧，青枝师兄一直就守候在师父旁边。师父的脸完好无缺，没有伤痕。他伸出手，看看自己的手，也是完好无伤痕。
“师弟醒了，师父，知恩师弟醒了。”青枝道士高兴的叫道。
只见玄阳师父慢慢的睁开眼睛，微笑一下，道：“要再不醒，为师可要跟着葬身茅山了。”
罗英彻底醒来了，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三清殿还是他当年爬茅山时候的那样。师叔师兄一如既往的模样都没变一下。就连第一天晚上师父给他喝符水的碗都还在桌子上，第二晚上师父给三清尊像点的三炷香燃尽后的竹签都还在插在那里，因为罗英记得那三炷香不是干竹签做的香，而是刚刚砍下来的新竹签做的香。再看看玄阳师父，玄阳师父当年拄着进三清殿的木棍子还在腿边。
罗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魂魄回到了云里观。
玄阳师父起身走过来，他的腿没有断，他走到罗英身边，道：“知恩，你是自古以来唯一一个又过了茅山六道，又同时看见人间烟火的道士。当年第一代天师虽然看见了人间烟火，但他也只走到雷池。”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弟子是不是到九泉了？”
“呵呵，”玄阳师父笑了一下，道：“若是你死了，还会在这里吗，不过你还真就差点死在茅山。茅山是我们心灵里的一座山，能走过茅山六道的，基本上最后都修成了神仙，但是最后他们都没有看见人间烟火。”
青枝道士笑道：“知恩师弟呀，当年师兄我上茅山的时候，只上了刀山就看不见人间烟火了。”
罗英还是有些不明白，，他问道：“那我们当年真的去爬山了吗？”
“哈哈哈，”玄阳师父一笑，这次的笑声不恐怖，不悲凉，很是柔和。道：“不是当年爬山，而是今晚爬山，我们爬的是我们心灵里面的一座山，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走出过三清殿一步。包括昨晚，前晚，我们都没有走出三清殿一步。但有一点是真的，在爬茅山的途中，如果死在茅山里面，那你就真的死在三清殿里面了。雷池的时候，为师被你吓到了，还以为你真死在雷池了。”
“可是师父，那些伤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青枝道士抢在玄阳师父的前面说道：“所有在茅山受的伤都会是真的，只有度完坛，那些伤才会成为一个没有发生过的事，如果没有度坛完，而又放弃，那那些伤就是真的了。我说的对吧，师父。”
玄阳师父点点头。
青枝道士继续说道：“你呀，你害得师父不浅，第一次你犯规，使用轻功，导致师父回来后，遍体鳞伤，第二次你明明到了炼火，却不过去，又犯规躲进了明镜湖，又害师父回来时断了一条腿。”
“你怎么知道的？”罗英问道。
“师父回来时说的呀。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不给师父包扎，是师父不包扎，说要继续带你度坛完结，让身上的伤在茅山痊愈，而不是留在外面贴膏药。”
“哈哈，”玄阳师父又是一笑，道：“何止这些呢。度过炼火，为师都不知道路了，只好请来先祖指引。”
青枝道士道：“什么，祖师爷都去茅山助阵了？”
“何止你祖师爷，连鹤发仙翁也赶到助阵。”
“师弟，你面子可真大呀。”青枝道士道。
玄阳师父把罗英拉起来，说道：“你在第六道中孤贫了一世，现在回来还有些不习惯，待休息一下后，你就会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不幸的是你在茅山中，你的七杀之气已经冲破了鹤发仙翁的仙符。不过你在山体里面过了一生，你应该明白了怎么控制杀气。”
罗英点点头，道：“那在雷池的时候师父要带我回来，是不是那时候真要是回来，师父你就永远成一个残疾人了。”
玄阳师父点点头，道：“那种时候，为师也是想着能保住你的命，让你回来做个残疾人，能过一生也好，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罗英扑通一下跪下地，道：“师父的大恩大德，弟子永生不忘。”
“好啦，好啦，起来吧，休息一下，待你师叔他们结了法坛，大家一起吃点东西。”
茅山六道是正一道里面最重要的一道法坛，每一个入正一道的人，三年后都要度此坛。直到度到看不见人间烟火为止，就可以收坛。
至于度过几道也象征着度坛的道士有多大的恒心修道，有多大的悟性参道。
罗英的第一道法坛就这样通过了，很险的是，如果罗英在山体里面的时候真一头撞死，那他也就永远死在茅山，要是他最终没有明白在山体里面也是修道，那他老死回来后，依然不能算是过了第六道。六道已经是最后一道，过完六道的人将来都是神仙级别，但是过完六道的人都再没有看见人间烟火，所以罗英将来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修道士都还说不清楚。也许一道无成，也许能够逆天，因为他看见人间烟火度过第六道，其实就已经是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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