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什么叫做当面反水
移宵导天真君踏着空中的涟漪，长蹄如蜻蜓点水，逐渐攀高，被更多璃月人注意到，金与蓝交融的身姿傲然星空。
月海亭伏案的女子蓦然抬头，戏楼里的男人放下茶杯，群玉阁里的某人倚着窗沿，连港口外的垂钓者也收起鱼竿。
璃月港口处的小山丘，少年坐在草地上，于万千星火中察觉到那抹湛蓝，瞳孔地震。
“移霄…”
身姿高贵的巨鹿回旋在璃月上空，环绕的霄灯如同追随他的臣民，与王侯觐见曾经的故土。
直到最上空的登月之时，移宵导天真君忽然停在了半空，朝着璃月港外的方向长鸣一声，哀转久绝。
山坡上，魈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那位曾经的友人，即便偶然驻足人间，也担忧着自己的心境么？
他已经记不清跟那个男人的相遇了，后者是赫赫有名的英雄，帝君身旁的红人，当时的自己，不过是个夜叉中的小仙。
唯一忘不了的，是天衡山那场魔神大战的时候，移霄导天真君请求自己斩断头上金灿灿的鹿角的场面。
当时的少年早已习惯了杀戮，却在举戟时犹豫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疑惑。
这不是你的荣耀么？代表着岩之魔神麾下的最坚硬的东西，若用来填补山脚，谁还记得那位骄傲的仙家？
“被我拯救过的天衡山子民，他们世世代代都会记得。”当时移宵是这样回答他的。
“从帝君赐我神力那一刻起，这对鹿角已不仅仅代表荣耀，而是守护。”
和璞鸢的刃光划过青色的玄芒，巨鹿道谢后继续冲上前厮杀，弥天血水挥洒在战场之间，染红了少年的视野。
那一刻，只知杀戮的少年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二缕阳光，虽转瞬即逝，却又刻骨铭心。
不知过了几百年，四位夜叉相继传来噩耗，少年心中的业障愈发深重，长枪倒插在浅滩的沙土之中，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耳畔旁忽有笛声萦绕，婉转悠扬宛若诗人的吟唱，同时伴着温和的流风声，将这位业障深重的夜叉唤醒。
“是神明在注视我吗？”
当时的魈这样想道，曾经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回的是神祗，而这次能将他拯救于业障之中的，应该还是神吧…
然而，将魈唤醒的不仅仅是狄花洲的吹笛人，在浅滩静卧之际，他感到了另一种熟悉的气息，轻轻抚摸着冰冷的脸庞。
那是来自碧水河的柔情。
昔日那位慷慨赴死的故友，以鹿角化为天衡山的根基，以鲜血凝成碧水河的湍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璃月境内。
这是属于移宵导天真君的荣耀。
见到百年后的好友如此痛苦，那河流的拍岸声，可是他的劝慰？那峡谷间的呜咽声，可是他的感叹？
魈重新拿起和璞鸢，缓缓向着璃月港的方向踱步，一如他离开时的分量。
期间他晕倒在沙滩上，被某家客栈的人救起，在那间当时还很寒酸的看台上，重新眺望这座繁荣的国度。
这一望，就是三千多年。
魈到底在为什么而争斗？这个答案，他从来没去想过，又或许，早就了然于心。
砰！砰！砰！
一道道烟花从港口升起，爆炸声拉回了少年的思绪，他的双眸在这一刻呆住。
紫、蓝、绿、红、黄五种颜色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特制的火药久久弥留，形成五张模糊的脸庞。
这些容貌或许常人根本无法认知，但对于老一辈的人来看，几乎瞬间明了。
雷尊应达，水尊弥怒，风尊金鹏，火尊伐难，岩尊浮舍。
“做得真粗糙啊，不过，谢谢你，易雨…”
魈的嘴角挑起轻松的弧度，千年来争斗的意义，已经无需言语。
此即——为所爱之人而争斗。
今夜或许不再，但那条无尽的黄泉杀道之上，又多了几个要守护的人。
璃月上空驻足的巨鹿，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见到了老友开心的笑颜，再无遗憾，身形化作流光，终于登上残月。
他的身形在空中炸开，化为无比绚丽的烟火，点燃了璃月穹顶上的阴霾，将光芒分给翘首凝望的百姓们。
三千多年过去了，这位骄傲的仙家，用仅剩的力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回到应去之处。
随着明霄灯的点亮，千门万户在窗台眺望的百姓推开房门，涌上街道与集市，这场热闹的节日，刚刚拉开序幕。
璃月港口的小山丘上，魈抹去了眼角残余的水迹，缓缓站起身子，再度化为月下森冷的夜叉。
他的身后，几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形趁着夜幕走出，此间立刻充盈了仙力。
“降魔大圣，起灯之刻已过，该办正事了！”
青褐巨鹿口吐人言，话语间夹杂着薄怒，显然已经积蓄已久。
“不，海灯节是璃月人的权力，等过了今夜子时再入港。”魈语气平淡。
“您真是糊涂啊！这是凝光那女人的诡计，意图以民生扰乱仙家的心境！”
赤墨相见的金鹤显然也动了怒气，张开宽厚的翅膀，澎湃的仙力迸发。
“再不入港，七星便会彻底夺取璃月的政权，帝君千年基业或将毁于一旦！”
魈闻言深吸一口气，手中缓缓一握，啸聚寒光的和璞鸢陡然出现，他猛地一插，长枪入地。
“今日之内，以此枪为界，谁敢逾越半步，莫怪我不念仙家情分！”
“金鹏！别怪本仙不给面子，这场责问从中午拖到亥时，又从亥时拖到子时，你是不打算维护仙人颜面了吗？”
褐鹿削月筑阳真君向前迈出一步，再加上一旁金鹤理山叠水真君助力，气势已不弱于青色业障之气。
就在这时，一道蓝白色的气场展开，仿佛凝聚着千年的流风，论强度竟丝毫不弱于夜叉的气场。
削月筑阳真君大喜，连忙道：“留云真君实力竟又有精进！这下子…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那股蓝白流风气场与青色杀戮之气一同压下，瞬间将两人的威压磨灭。
“留云，你…”理山叠水真君恼羞成怒。
蓝白仙鹤和光同尘，瞬移到夜叉的身旁，缓缓眺望璃月港的灯火，仿佛不染凡俗之气的局外人。
“降魔大圣说得对，海灯节是璃月人的特权，即使仙家也无权干涉。”
魈抄起手臂，语气罕见温和：“谢谢你，留云…”
仙鹤没有回答，静静俏立在山头，与傩面夜叉一同望着巨龙般的霄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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