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当钉子户是吧，过来捧场！

　　“惜君？！”
　　即使隔着千丈，因长生而强化视力的易雨一眼就认出了奏琴的女子，华缎霓裳后散落一地秀发，坚毅容颜在风雨中美不胜收。
　　但惜君并不是台上的主角，在她的身前有一位着戏服执长剑的身形，从凹凸有致的身形来看，多半是一名女子。
　　周围聚着一圈看戏的观众，他们的出现与霍乱的璃月港显得格格不入，比起存在此间的缘由，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手上捧着的霄灯，风雨中摇曳着烛火。
　　观众们聚在一起，仿佛搭建了一片浑然天成的烛光舞台，手中的霄灯将雨幕和阴霾隔绝。
　　由于处在奥赛尔的领域范围之外，这些人并没有承受那股神祗般的压迫，饶是如此仍让人心生胆寒，可没有一个人因害怕而逃开。
　　“他们是…不愿离开家乡的百姓…”
　　荧很快认出了这些人，从他们沿着房檐赶往玉京台的路上，的确有着一些主动要求留下来的百姓。
　　其中除了一些落叶归根的老者之外，甚至还有中年人和年轻人，许是私情亦或血管中流淌的归属感，他们选择与璃月共存亡。
　　当然，这些守望者让天叔和云堇头疼了好半天，既然劝也劝不走，干脆就拉来为最后的戏曲当观众了。
　　这是一场终幕之曲，致敬稚气未脱的璃月。
　　诚然，璃月走过岁月的河流与韶华的点染，兀长的历史无疑是七国之中的尊长。
　　可正因为有神同行的自豪感，反而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温水煮青蛙般的潜在危机。
　　人们总觉得凡事有七星撑腰，七星不行找仙人，仙人不行找帝君。
　　可想而知，比起其他失去神明的六国，璃月实际上有些外强中干，人们从未真正意义上遭受过巨大的危机，千年来生活在树荫的庇护之下。
　　如今，最大的守护神终于还是“离开”了，面对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璃月必须褪去青涩，靠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
　　漩涡魔神以为自己蛰伏千年卷土重来，必定能够一雪前耻，却没能料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璃月。
　　这是一座有灵气的国度，灵气的根源，来源于千千万万的百姓。
　　惜君纤细玉手在琴弦上拨弄生花，仿佛指尖下飞出无数蝴蝶，激昂的铮铮之声振奋人心，响彻这片寂灭的天地，重新点燃人们心中的希望。
　　自从因生血融骨草长出完美契合的手臂，惜君的琴艺更加精湛，也许再加之心性上的涅槃，她所弹奏的乐曲似乎已经超脱了丝竹乱耳，如同天籁。
　　群玉阁上的众人为这缕琴声而入迷，繁杂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甚至为之感到热血澎湃。
　　袅袅弦声，节奏如同珠落玉盘接连不断，低落处悠扬婉转，高昂处扣人心弦，每个音调间皆涌动着荡气回肠的豪迈之感。
　　琴音终于来到了高潮处，随着一声裂帛般的断弦声，戏服人影终于动了，长江负于身后，两指并驱点出犹如指点江山。
　　“风雨犹祝，山海同欢，是承天地之佑！”
　　唱腔般流露的浩然情绪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后便是满腔热血涌上心头，易雨听出来了，这种天赐嗓音正是云堇的标志！
　　“天地之佑…好，好！”萍姥姥镜片闪烁着微芒，仿佛看到了璃月千年间的荣枯兴衰，一腔感慨难以言付。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烟火人间依旧！”
　　云堇激昂唱腔一转，化作绵绵细雨般的叙事语调，一副天地绘图呈现在众人眼前，繁荣沧桑潮起潮落，正是璃月这些年走来的全部。
　　胡桃罕见地正色起来，戴满古戒的柔荑于胸口处交合，这句唱词她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那是眼光明媚的晨初，云堇、行秋、重云、香菱、七七还有自己穿梭在古街巷口，纯真笑容甚至盖过耀眼的阳光。
　　转眼间时过境迁，曾经的玩伴们各奔东西，却仍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下。
　　这是属于璃月的千年烟火，依旧二字，将一切情绪囊括其中。
　　“功名在我，百岁千秋，毋忘秉烛夜游！”
　　叙事腔陡然攀升三个音阶，君临天下的气势震得人头皮发麻，云堇长剑指天，俨然一位问鼎红尘的执掌者！
　　凝光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是此间最能与这句话共鸣的人，红尘悠悠舍我其谁，久居群玉阁上的天权星，始终俯瞰着这座国度的云卷云舒！
　　回忆往昔，自己不过是一位海边捡贝壳的小女孩，因为某个垂钓者一屁股坐碎收捡好的贝壳而嚎啕大哭。
　　那段卑微平凡的日子，却是凝光弥足珍贵的回忆，每每想起唇边总是挂着微笑。
　　如今她已是位高权重的七星之一，手执苍生问卷，笔判国之兴衰，世人追求之功名在其眼里不过一隅浮云。
　　然而，即使以凝光的心性，也不禁在功名熏陶下渐渐迷失——她那颗曾甘愿为璃月付诸一切的初心，是否仍然存在？
　　那份身为七星之首的契约，帝君慈祥的目光，万众殷切的视线…
　　“毋忘秉烛夜游…毋忘秉烛夜游…是啊，如果是当年的凝光，绝不会因为这种级别的困境退缩！”
　　“谢谢你，云堇…”
　　凝光满足地闭上双眸，不经意间有着晶莹滑落脸颊，唇角勾勒出惊艳弧度。
　　“今古诸事，激荡中流，宏图待看新秀！”
　　云堇将全身的气势沉于丹田，有如铁骑突出、刀枪轰鸣，同时刺出手中长剑，直至漩涡魔神所在的方向！
　　明月照在那张纤白如雪的俏脸上，绾绾青丝光可鉴人，此时的云堇仿佛被天上谪仙附身，举手投足散发着倾倒世间的气质。
　　“位卑毋敢忘忧国，也曾铿锵唱兴亡”，这句戏子名伶追求的金科玉律，云堇真的做到了。
　　在她的身后，惜君戛然收起最后的咏叹调，琴弦割裂了处在极速下娇柔的冰肌玉肤，可她全然不在意，捧着瑶琴霍然起身，侍立在云堇身后。
　　围观的看客们一齐将手中霄灯放飞，潮水般的掌声毫无保留地释放，甚至盖过惊雷的怒罡。
　　隔着由霄灯编织的荧火线，群玉阁上的众人与其隔着万里遥望，回应的同样是疾风骤雨般的掌声。
　　这是一场盛大的交接，戏子、奏者、守望人将薪火传达给群玉阁上的众人。
　　璃月最后一批驻留者的心意，易雨他们全都听到了。
　　这场终末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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