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招贤纳士的漩涡魔神

　　“荒谬！那时候的我明明还没…”
　　奶希柳眉倒竖，声若寒泉，忽然止住了嘴。
　　她看清了叶无垢侧脸上的眼神。
　　那是不知多少种情感的交织，天使的眼泪趟过脸颊，连另一边恶鬼的脸都显得不再狰狞可怖。
　　看到这对清澈如水的双瞳，莫名的记忆回溯，鱼贯般涌进了意识。
　　这道眼神，为何会如此熟悉…他们之前见过面么？
　　追忆的碎片伴随着剧痛拼凑成绘卷，芍药村口的背叛，重新浮现在眼前。
　　茕茕长夜，少年深陷的瞳孔中跳动着火光，里面映出的不是孤立无援的少女，而是一个笑容血腥的魔鬼。
　　奶希想起来了，曾几何时她和少年对望过，猩红的女王立于高空之上，察觉到一缕微微战栗的视线。
　　“淼…”
　　她回过头对上那道弱小的眼神，挑衅似的用指尖划过薄唇，牵着锁链的手猛地发力，链条另一端的利爪将尸体在半空中撕裂！
　　温热的血，溅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染红了惊恐的视线。
　　最亲切的容貌沾染着最狰狞的笑容，太阳化作红月，成为少年最深的梦魇。
　　名为理智的弦，断掉了。
　　少年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再也无法思考，虽然能够呼吸，却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他以为终于逃离了深渊，却没想坠入了更可怕的地狱。
　　所以在那时，少年没有伸出手——
　　黑色的线条描摹着红色的五官，易雨这些旁观者看到了无助的少女，可他看到的是从火海里走出的刽子手。
　　白骨上勾勒着荒诞的人面，六月的杜鹃发出咳血的哀鸣。
　　芍药是仙灵之花，相传曾有瘟疫肆虐，花神为救世将仙力撒向人间，一部分化作牡丹，一部分化作芍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芍药村的村民正是花神的信徒，依照惯例栽种能治百病的芍药，无偿供给周边的城市。
　　然而，这一夜的芍药村闯入了魔鬼，当着神的面用枯藤般的利爪，将一具具皮囊撕裂，刃口上沾满血与泪。
　　大火烧尽整个夜晚，一些芍药花开得无比妖艳动人，粉紫色的花身如同扭曲的鬼脸。
　　因为它们的养料，是无数新鲜的尸体。
　　逃跑后的叶无垢万念俱灰，他记起和少女的承诺来，无论彼此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抛弃对方——可他却没能做到。
　　芍药村的罪或许不是他的，但他将少女扔在火海之中，独自一人逃走了。
　　叶无垢主动找到了愚人众，他要遭受食盐之罚，略微偿还对少女的亏欠。
　　就这样离去吧…进入愚人众的铁门前，他将皱巴巴的花小心地插在泥土中，那是淼儿送的芍药，逃走的时候一直藏在衣物里。
　　将离草，果真如它的别名一般，离别得那么匆忙，只因相遇时那么美好。
　　“原来，我那时候就已经觉醒了，没有意识的我只能遵循杀戮的意志，借用淼儿的身体来当行刑者…”
　　月光下，奶希喃喃自语，再无先前的傲然跋扈，神情怅然若失。
　　“神之眼的觉醒掩埋了我的罪行，难怪，她从来不愿提起那段往事…”
　　荧忽然开口，低声道：“淼儿那时应该仅仅有几分猜测，并不知道真相，所以…”
　　“所以她只能将那段梦魇深藏在心底，不愿向任何人提起，用微笑掩盖心中的刻痕。”易雨叹了口气，轻声接道。
　　“因为你和叶无垢都是她重要的人，她不愿怀疑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奶希的红唇忽然绽放一抹弧度，缓缓睁开血红的双眸，再无半分羸弱之色。
　　这一刻，她再度成为高高在上的女王。
　　“我不是什么卑微的人类，不需要向任何人赎罪！”
　　“但，我也没有颜面在使用她的身体了，我所占有的一切，都还给她吧…”
　　奶希落寞地笑了笑，微微抬眸，睫毛上幻化出暗红色的蝴蝶光点，美得黯淡了星光。
　　这些光点汇聚成一个绚丽的赤色晶球，周遭的空间迅速坍塌，似乎正在被意念挤压，就快要磨成齑粉。
　　那身红黑渐变发色逐渐褪去，还有那身杀伐之气，属于奶希的一切特征正在恢复成淼儿的模样。
　　闷雷般的声线回荡开来，罕见地带着欣赏之意。
　　“你的觉悟令人钦佩…加上强大的力量…你有登上王座的资格…”
　　“吾辈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杀了这个男孩…吾辈帮你找一个更强大容器…”
　　“吾等一起…创建新的神陨之国…复辟旧日支配者的荣光…！”
　　魔神的邀约带着威仪与肃穆，即使知晓奥赛尔的秉性，但没有任何人怀疑这项承诺的真假。
　　想想真是诱人的条件，奥赛尔没有要求成为祂的麾下或扈从，而是共同创建，能与魔神平起平坐，恐怕是无数生灵的趋之若鹜的梦想。
　　一道道目光落在奶希的身上，很好奇这位将如何答复，恶魔与恶魔之间，或许真有惺惺相惜的共鸣。
　　面对奥赛尔抛出橄榄枝，奶希媚眼弯成戏谑的弧度，没有任何嘲讽的看着祂，仿佛在看一只可笑的虫豸。
　　就是这样轻蔑的眼神，让得老谋深算的魔神罕见的暴怒起来，紊乱的元素力如同神罚的惊雷，咆哮声歇斯底里。
　　“愚蠢！那就带着你的高傲下地狱去吧！”
　　奶希嗤笑了一声：“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完奶希再没有半分迟疑，血红色的元素力狠狠朝着晶球挤压，外层逐渐生出发丝状的裂纹。
　　里面是属于她的魂魄，也承载着某个怪物犯下的罪。
　　“焱儿！你难道忘记海灯节上和大家一起经历的事了吗？”
　　易雨忽然高喝了一声，嘹亮震鸣如同惊雷，让奶希回了回神。
　　“霄灯、赠诗、服装店、小船！这些都是大家和‘焱儿’之间的美好回忆！你是我们认同的朋友啊！”
　　“易雨…”奶希水眸晕开一缕涟漪。
　　“没错，大家认识的焱儿是一个可爱的女孩，从来都不是什么怪物！怪物怎么可能为璃月挺身而出？”
　　“荧…”
　　“可是我打碎了他们二人的希冀，亲手终结了他们的未来…”
　　易雨微微一叹：“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奶希怔了怔，回眸的瞬间她看见少年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清澈平静，一如人类时那般模样。
　　原来这个天使般的少年从来没有恨过她。
　　叶无垢唯一憎恶的人，只有撇下淼儿逃走的自己，他恨当时没敢直面那道眼神，恐惧战胜了理智。
　　就在奶希慌神间，几缕柔和的白光攀上她的藕臂，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似乎只想将她挽留。
　　这般温柔善良的力量，也只有那个天然呆的女孩才能拥有吧…
　　即使心神受损被迫沉睡，淼儿的潜意识仍竭力挽留着另一个自己，在她的心里，奶希绝不只是自己的影子。
　　那是被她当作姐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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