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四下山南
陶桃走后，林源想了想，便又给方士进打电话，这是铜材厂的事儿，他必须得跟方士进商量。方士进听完后，表示赞同林源的意见。
定下来去的事儿后，林源便又开始考虑给董事长带件什么礼物。上一次带的“松鹤延年”织锦效果很好，这一次他还是考虑带件艺术品。周士祥跟他说过董事长喜欢收藏艺术品，董事长别的又不缺，只有艺术品才可能引起他的兴趣。
可带件什么艺术品呢？
林源对这个东西并没有研究，但是他知道一条——最好是市场上没有卖的。如果从市场上随便就可以买到，即使价格再高，那也没有什么意思。董事长有的是钱，他不会认为价格高礼物就珍贵。
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什么艺术品合适。
他又给方士进打电话，想征求征求他的意见。方士进自嘲地笑道：“我这人比较俗气，选礼品习惯于从世俗的角度去考虑，所以你也别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林书记你跟董事长性格类型比较像，都属于那种文质彬彬、有文化修养的人，你们的爱好应该也相近，你喜欢的，董事长应该也喜欢。你就自己多费费心考虑考虑吧，只要你选好，我就去买，价钱高点也无所谓，铜材厂这点钱还出得起。”
方士进提不出有效的建议来，可林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主意来。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后，他又转到三楼到了夏天的办公室。没准儿夏天有什么好主意呢？
听明白林源的意思，夏天“格格”笑道：“连你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来，我一个笨女人能想出什么来？”说完后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淑女”化，不禁就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稍微红了下。
小薇就经常在他面前说自己是笨女人，林源没想到夏天居然也这样说，心里不禁就一荡。他凝聚了下心神，笑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知道是假的，可心里还是很舒服，要不然我喜欢上你这儿来呢，你说的话让我特感到自信。只是这样下去，我的自信心会盲目膨胀的。”
夏天柔声一笑，“我是真的佩服你，不是拍你的马屁，真的。”
夏天说的是真心话，林源能感觉的出来，可是被美女当面夸奖，林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饰性地打个哈哈，道：“为了维持住在你眼里的好印象，我只能癞蛤蟆垫床脚——硬撑下去了。只是目前这件事我想来想去想不好，实在装不下去了。”
夏天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个事儿。”边说边在桌子上的一堆报纸里翻找，很快找出来一张《柴源市报》，“昨天我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你看一下怎么样？”
《柴源市报》是柴源市委的机关报，按照中纪委的要求，今年年底这份报纸就要被取缔了，如今已是11月中旬，也就是说，它还有一个多月的发行期。报社的记者们年底就要分流，都在忙着托关系、找门路，没有几个人在履行市委“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要求。报纸的质量本来就不怎么样，如今更是“烂”的一塌糊涂，因此林源近来对这份报纸已经不象以前那样看得那么仔细了。此时见夏天突然翻出一份《柴源市报》给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自己来找她是商量给山南公司老板带礼物的事儿，她却莫名其妙地让他看什么报道，什么意思？
夏天将报纸递到他手上，指着其中的一篇报道说：“就是这篇，你看看怎么样？”
林源快速浏览了一下。
文章报道的是柴源的一个民间艺人用烙铁在葫芦上作画的事儿，还配有照片——一个大葫芦上既有人物也有风景。黑白照片虽然看不很清楚，但也能感觉出画得不错。这门手艺叫“烫画”，也叫“烙画”，名字很贴题，确实是“烫”出来的、“烙”出来的。林源不禁有些惊讶，“高手在民间”，说的太对了，民间还真是有能人呢！
只是夏天给他看这篇报道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对这种艺术感兴趣吗？
突然他明白了，夏天是不是让他带一个这种“葫芦”作礼物呀？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既新颖又有艺术品位。最为关键的是，这种艺术品不能工业化批量生产，市场上很难见到，物以稀为贵，对艺术品来讲尤其如此。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个葫芦去吗？”林源含笑望着夏天。
夏天嫣然一笑，“林书记真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怎么找着这个民间艺人呢？还有，人家的作品往不往外卖呢？”
“报社里给这个艺人写报道的记者肯定知道怎么联系他，你托宣传部的朋友找找那个记者不就是了？”夏天思维很敏捷，很快就想到解决方法。
对！夏天说的正确，文章题目的下面署有记者的名字，托宣传部的朋友联系到他不是难事儿。
林源突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夏天。
夏天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样看着我干啥？我脸皮儿薄，会脸红的。”
林源逗她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自称笨女人呢？以后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自诩聪明了，班门弄斧呀。”
夏天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偶尔灵光闪现，你是一贯聪明，我哪能和你比？”
林源也笑道：“是啊，咱俩是不一样，你是一贯的谦虚，而我是一贯的骄傲，以后我必须要向你学习。”
和夏天调笑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林源便离开了夏天的办公室。
怎么每次跟夏天在一起，时间都过的这么快呢？走在楼道里，林源奇怪地想。
其实原因很简单，工科出身的他对相对论原理理解的是很透彻的。再说了，现在他也没时间想这些，他要赶快落实给董事长准备礼物的事。
市委宣传部和组织部在同一层楼办公，因此宣传部的人，林源认识的有不少。可跟他关系比较熟的，大都是普通科员，毕竟在组织部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科员，跟宣传部的部领导们虽然认识，却没有什么交往。可是办这件事最好还是部里的领导，因为需要协调报社让报社的记者帮忙，一般的科员恐怕做不到。并不是说一般科员个人能力不够，而是办这种事更需要权力、更需要圈子。什么级别的人拥有什么级别的圈子，他在政府机关混了这么多年，非常明白其中的道理。
林源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想到了纪晓燕。
市文明办是一级行政单位，跟市委宣传部合署办公。纪晓燕是文明办副主任，虽算不上是部领导班子成员，但也算是宣传部里的领导。而且纪晓燕性格活泼，善交际，社会圈子很广泛，跟他又是党校同学，找她帮这个忙很合适。
林源没有犹豫，立即就拨通了纪晓燕的电话。
纪晓燕果然很给力，很快就通过报社的记者联系上了那位民间艺人。林源出面，由方士进做东，在市区一家不错的饭店宴请了纪晓燕、记者和那位民间艺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林源向民间艺人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买他的一幅作品。
民间艺人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沉迷于烫画作品只是因为喜欢，并不是为了卖钱。林源鼓动如簧之舌，又是捧，又是忽悠，纪晓燕和报社记者也在旁边帮腔，最后终于说服民间艺人把作品卖给他们一幅。
林源性急，吃完饭就和方士进跟着民间艺人到了他的家里。民间艺人有个专门的工作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作好了画的葫芦。林海简直看得有些发晕，太漂亮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艺术的“殿堂”，忍不住便又是一番热捧。其实也不能称为“捧”，因为林源是真心的佩服、真心的夸奖，并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阿谀奉承。就是人家没有答应卖给他作品，他一样也会赞叹一番。
林源很快就挑中了一个高有近半米的大葫芦，上面作的是“清明上河图”主景的一部分，除了桥、店铺外，人物足有好几十个，而且“画”的非常精细，彰显了主人很高的艺术水准。
见林源选择了这副作品，主人很有些舍不得。这副作品他“画”了好几个月，是他所有作品中艺术价值最高的一个，他不想把这个卖掉。
林源便又发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继续跟他做工作，当唾沫星子把人家的地板溅的半湿的时候，主人终于同意将那副作品卖给他们。
至于价格，林源让方士进跟他谈。反正是铜材厂出钱，花多花少他不管，把葫芦拿到手就行。
两天后，林源和方士进带上葫芦，再次来到了山南公司。
他俩此次去的由头，就是听听山南公司到柴山考察后对铜材厂、对柴源市、对柴山镇有什么看法，恳请山南公司对他们的工作提出建议，以促进他们的工作更好的开展。
对林源带去的烙花大葫芦，董事长很感兴趣，翻来覆去的看的很认真，一边看一边不停的夸赞。林源当然没说是他们买的，而是撒谎说他的一位朋友擅长这门手艺，前不久他去作客时朋友就送给了他这个大葫芦。他对这门艺术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会欣赏，便给董事长带了过来。
董事长很有些感动，他自然不会相信林源的“谎话”。他是懂行的人，这个烙画葫芦一看就是高手所为，而且，就算是高手，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作得出来的。因此，这个葫芦艺术价值很高，他是什么朋友？会把这个东西白白送给他？一听就是撒谎。
可是董事长不能说破。林源这样说，是为了显示不是专门给他送礼。作为企业老板，对送礼他比林源要在行的多。虽然他为人温文尔雅、学者气质浓厚，但他毕竟是一个商人，在当今社会里，只要经商，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做，他也不能独立于社会之外。
林源给他带来的这个礼物他确实很喜欢。在葫芦上作画他不但听说过，而且也见过，但都不是高手，只能简单的写点字、画点简单的风景而已。这个葫芦的创作者居然敢于选择在上面作“清明上河图”，这本身就是“艺高人胆大”的表现。从绘画风格上看，画面线条细腻，灰度深浅均匀，层次分明，绝对是高手所为。这可不是用笔所作，而是是电烙铁烙的，线条的粗细、层次的深浅，全部都要通过巧妙运作手里的电烙铁来完成，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的。他收藏了很多艺术品，但这种烙画葫芦他却一个也没有，因为这个东西市面上轻易的见不着，而这种艺术价值较高的作品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林源竟然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个礼物，他真的是很感动。
因此，对于双方的合作前景他也说的很诚恳，林源终于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肖副总经理和市场部周总从你们那儿回来后详细向我汇报了你们那儿的情况，我基本上还是满意的，而更让我满意的，是你们的诚心。我已经初步作出决定，那就是跟你们合作，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就拍板，公司里有董事会，这种重大问题必须经过董事会认真研究后集体决定。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召开董事会进行研究，不会拖太久的，最多半个月就能有结果。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不管我们能不能合作成功，我们以后都会是很好的朋友，即使现在没有合作，我们以后也可以合作。当然，我们还是希望这一次就能合作，而且我们也努力争取这一次就能够合作。”董事长的话虽然弹性仍很大，但林源却感觉到了董事长的真诚。有了这一点，成功的可能性就会非常大。
来山南的时候，林源心里还非常忐忑。回去的时候，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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