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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又聚在一起看了烟花,这都是家里这两年的家常便饭罢了,北平城年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要等着这面燃起烟花,所以这边的烟花就算自己本家的不看总也要燃起来,为的也是给北平城的人们一个心安。纵然不知道这心安究竟是如何而来,可是如果有朝一日这边没有亮起烟花来,只怕北平城的人们便要觉得这个年缺了些什么。
纪太爷看过烟花之后就笑着回房了,说自己最近身子实在是不大好,经不住小辈们闹腾,小辈们各自散去也就是了,就是只记得今天夜里要守夜的,自己年纪大了就不陪着他们守,小贝们也笑着答应了,只说爷爷要注意些身子,早些让人回去扶着休息就是。纪和惇与纪柏珣作为长子长孙,自然担起了这个责任,两人一人一边扶着太爷就回了房中,其他人自然各自散去或聚在一处玩闹的,或者是开牌堆的,或者是点了宵夜又再吃的,总之今天夜里是不休息的。
孩子们自然各自离去了,年纪小一些的免不了困倦这些,年纪大些的自然也懂了些事情,跟在父母身边也不愿意多说话,倒不如彼此姐妹之间或者是兄弟之间凑在一处的好。于是跟父母道了别,父母挥了挥手,孩子自然也就离开。
今天晚上下人们一部分回了家里头去,可是这边家里年夜饭要用人的用度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大部分人就算是回去也要等到年夜饭散了。此刻,年夜饭已然散去,请了假要回去的,此刻也拿了包裹,从主人家拿了新年的赏钱便或坐轿子,或者已经雇了车,又或者只靠双腿就走回家里去。加深的奴婢就更不用说了,自然一家聚在一起,在主人家给分的院子里头仍然是团团圆圆的吃起自己的团圆饭。
少爷小姐少奶奶或是姑爷们各自身边留下一个伺候的人,其余跟着的身边人也都回了房中,另外,刚刚又专门叫厨房传了扇,就在水阁那边。
一行人到了水阁,挨个一次坐下了,只是却仍然没有前两年的热闹。大房的人自然是纪罗绮与姜阮涟。纪柏珣原本也是喜欢跟弟妹们呆在一处玩闹的,可是偏偏如今太爷的身子不大好,作为长孙自然要在床前侍奉汤药,加上父亲也已经去了那边,于是他也只好跟着一道过去。更何况这两天家里事情多,这两年也总是没个太平的时候,他作为长孙自然肩上的压力更大一些,隔三差五的要陪父亲说话,又要陪爷爷说话,还要听一些家里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多精力,就连今年年夜守夜,怕是也守不住的。
前两天的时候还觉得身子上有些不大舒服,找了医生来看,只说是最近大少爷压力有些过大,歇息一阵就好了。记得那时他也只是答应一声,可心里却是想的清楚的,自己哪有什么歇息的时候呢?弟妹或许都能有个歇息的时候,唯独他是没有的,长房的长孙,生下来就要担起这个家族的责任。
孙若梅瞧见丈夫身子不大舒服,小儿子又已经回房了,大儿子跟弟妹们一道玩去了,于是孙若梅也告辞离开。众人也未曾说什么,点点头,便不再论其他的,只说大嫂一路要走的慢些,又让人提了灯,好生叫人送回去。孙若梅也笑着跟他们又说了两句,只说自己多大的人了必然注意,而后就带着丫头回了房中去。
至于二房就更不必说,纪幼蓁与纪悟筍一道走了,兄妹两个如今算是家中年纪最大的,自然也更能说得上话一些,再加上今年纪悟篍好不容易回来了,家里的孩子们自然都要去看看,于是有些年纪小的也不打算睡了,只说要去看看哥哥。长辈们自然不好阻拦着,底下小辈们感情之间近一些,也是算是家里的幸事。
纪罗缊自然是不必多说了,连年夜饭都没出来吃,只是闭门不出,一直推脱,说自己身上不舒服,不想见外人。家里人劝来劝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人关了门,说莫要让八小姐再出来叫八小姐。明天早晨无论如何记得到祖父祖母那里去请个安去。纪罗缊也并没说答不答应之类的话,慢慢的让人关了门,甚至不允许人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贴新年的红纸之类的东西,只关了门,说外头世俗的年跟自己这里是没有关系的,转头就又进里头读自己的书去了。外头人怎么劝也不好说,只好一甩袖子,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冯瑞宇年夜饭倒是过这面来一趟,只是小夫妻两个现在的情况,家里人也不好多说。冯瑞宇又瞧见妻子未曾出来,心中自然也不高兴,心里又记挂着玛德琳,想着要跟自己家中那边搞好关系,于是吃过年夜饭就有冯家的轿子来姐,匆匆忙忙的也就被带着走了,未曾在这里留下。
纪柏珩与纪罗绛倒是仍然陪着坐着,夫妻两个向来是没什么事的,平日里家里有什么事也总好过来凑一个热闹,如今屋子里头孩子也忙着看弟弟去了,自然两人就在这里陪着众人一起玩闹。
四房倒是冷清了许多。纪柏璟忙着陪伴夫人,虽说月份如今还不大,只是只要怀了孕就就马虎不得的。况且安云棠这一胎孕反又有些严重,大概是第一胎,从小又是家里教养的,所以对怀孕总有些格外的难受。刚刚吃年夜饭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干呕,人人自然也不为难,只说早些回去躺下就是,这过年哪有比得上自己的身子骨要紧。于是整个四房居然就来了陈喜儿一个人,这满桌上瞧来瞧去,也未曾瞧见几个。
数来数去也就统共只有纪罗绮、姜阮涟、纪罗绛、纪柏珩、纪罗絪、吴时祖与陈喜儿七个人。自然用不着像从前那样子坐下,此刻几人只是随意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并没有绕着那一张圆桌。
纪罗绮让人把窗户开了半扇,倚在窗户边上,手里拿着一只青花瓷的杯子,杯子里头装了些清酒,随意的抿了两口,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姜阮涟在窗边的凳子上坐着,旁边桌子上头放着一盘子点心,点心自然都是自己爱吃的,刚刚都摆在桌子上头,只是众人瞧见今天来的人不多,便觉得都围着桌子坐,实在是太过拘谨,各自找地方坐了就是。
纪柏珩与纪罗绛两人一道坐在旁边的茶几边上,一人坐着一个石凳子,刚刚有丫头过来,怕两人贪凉专门又在石凳子底下垫了毯子,连带着又将屋内的炉火烧的旺盛了一些,倒是感觉不到凉了。
陈喜儿瞧见地上专门又铺了毯子,于是笑了两声,制止了旁边人要拿凳子的行为,就地就在毯子上头坐下来。
“我瞧着呀,找地方坐,倒不如就坐着毯子吧,好在家里头的毯子都是极好的,我最近呀,在屋中也总喜欢坐在那毯子上头呢。”
说着就在毯子上头坐下来,让丫头翻了一张矮桌子过来,桌子上头又摆了几样喜欢的菜,旁边摆了一壶酒。
纪罗絪雨吴时祖瞧见几人这样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让人把圆桌撤下去,换了一张方桌过来,两人各自在方桌的两边坐下,又把菜摆到方桌上头。于是几人就这样子分开坐下,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各自都闲散了许多。
“也真是的,若是往两年,哪有让你们这么自由做的时候呢?也就是这两年……”纪罗絪最近新年事情多,难免有些疲惫,今日正好赶上信头好,只是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已然喝了几杯酒,此刻面色有些微红,还想再喝却被吴时祖拦住了。
“你今日已经喝了许多酒了,莫要再喝了,大冬天的,若是不小心吃多了酒,头晕还是浅的,只让人熬碗醒酒汤来就是了,偏偏别今日出去的时候再着了风,大过年第一天就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
纪罗絪眯着一双眼睛躲开丈夫的手,满不在意的将酒杯晃了晃。“罢了罢了,第一天就生病,又有什么不好的,咱们这些弟弟妹妹们总是到了新年,没过几天的时候就非要生病,只说自己实在病了,见不了外客,于是啊,一个个在屋子里头就躲起来了,也不知道呢,是真病还是假病。”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纪罗绮。纪罗绮被桥的有些不好意思,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来,抱着胳膊说话。
“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这过年的就喜欢多喝两杯酒,那出去难免就像二姐夫说的就赶上了风寒,那赶上了风寒自然我就难免要在屋子里头休息呀。况且年年母亲还要见许多人的,有时候我也得去跟着见见见他们见的累了,或者是吃什么东西不恰当了,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也是难免的。”
纪罗绮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轻轻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姜阮涟。“况且再说了,母亲时常让姨娘去看我一眼呢,我是真病假病,难道姨娘不知道吗?姨娘,你好歹给我说句话,要不然今天我就得被他们几个冤枉死。”
姜阮涟猝不及防的被这么一叫,手中拿着的茶水也放下,轻轻低头笑了一下,点头说道:“是了,四小姐身子骨这两年也不如前两年好,之前还找医生来看的,只说呀是有些忧思过度了。所以呀,四小姐总是要休息休息,平日里见太多客人,自然觉得身上不舒坦。几位少爷小姐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
众人原本也不计较这些,听到这番话,各自都笑了几声。纪罗绛与纪柏珩互相对视一眼,也察觉出今日的氛围早不如往年那样,两人想要抬脚就走,可是想着来都来了,不在这里坐一会儿又实在不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瞧着众人又都没有什么玩闹的心思,只顾着各自闲聊喝酒,于是也闭口不言。
只是他们闭口不言,不代表别人就不将话题东引,纪罗絪今日信头似乎格外的好,手里端着酒杯,瞧着眼神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每一个人身上。
“说起来也是三弟了。前两年你自从跟弟媳结了婚,就从咱们那院子里头搬了出去,母亲有时候还跟我念叨,你想着去看看你,可是又觉得路实在是有些远,又懒得总是坐轿子颠来颠去的。不过你倒是个有良心的,平日里晨昏定醒,一日没落下,倒是难为你了,早晨起的早吧。”
纪柏珩抬起头来,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纪罗绛自然的帮忙把酒杯收在一边,又瞧着酒杯里头的酒已经空了,于是又帮忙倒了一杯。
“二姐,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娶了夫人,又未曾从家里头出去,自然跟父母的晨昏定醒是不能少的。”
纪罗絪点了点头,又略微的叹了一口气。“也是难为你有这份心思,好歹你是个有孝心的,不像八妹……”纪罗絪说到这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又举起了酒杯,“罢了罢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一笔糊涂账,算来算去,总也算不明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过了年,八妹也走了,咱们这家里头是越来越冷清了呢。”
陈喜儿眼看着话题又要往不高兴的地方引,从自己的毯子上头支起身子,却仍然没有做的端正。
“二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往日里也读过一些书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大了就是要走散的,这都是难免的事情。就像姥爷那一辈,原本何止兄弟姐妹四个,可是如今分完家之后不也就剩下兄弟姐妹四个吗?不过呀,这是话又说回来了,太爷原本就是家里的主家,分出来之后,一个人又造了这么大的房子,正好四个院子。”
纪罗絪不知道把对方的话听进去几分,只顾着端着酒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还是姨娘说的是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只是我瞧着这家里,如今是越来越冷清了,且不说别的,就单说我们二房。马上过了年,八妹也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至于四房,我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四房那边的事情乱乱的,理来理去也总归就是一笔糊涂账罢了。”
纪罗绮自然不愿意再多听这些悲春伤秋的话,将口中的酒一饮而尽,关上了窗户,一只手搭在姜阮涟肩膀上。“二姐也真是不挑时候,这样子高兴的日子,咱们说这些做什么好不容易聚一次,何必又为这些事情伤了心神呢?原本就都是天命,说来说去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二姐,今天夜里有些喝多了酒,二姐夫你还不管管吗?”
吴时祖也知道对方的意思,揽着纪罗絪凑近了一些,夫妻两人靠近说了几句话。
纪罗絪此刻明显有几分醉意,听到这话就低低的笑出来。众人都不再说什么,将话题绕到了一边去,又玩起前两年他们过年时候的游戏。
姜阮涟跟着一道玩,前两年的时候她总是不会这些的。如今确实大不相同了,贵族人家这些茶余饭后,或是酒桌上头的东西,她也学会了不少,这两年来,就连诗词集都看了几本,虽算不得满腹经纶,可是要应对这样的总是要好的多。丫头们也跟着凑过来一道玩,众人也不说什么,只说新年高兴,于是也不分尊卑了,也不分上下了,各自玩闹够了,直到天空露出一肚白,一个个的都有些疲乏了,这才叫了轿子过来挨个回家中去。
旁人自然是没有什么的,偏偏是纪罗絪。家里的长女,到了初一自然要见的客人多,她今天夜里喝多了酒,天一亮就要梳妆打扮,去长辈那里请安问好,又要陪着母亲见客人。吴时祖未免有些心疼好生扶着人上轿子,又跟着一道坐进去,问是否要找人去推个假。纪罗絪蒸了睁有些迷糊的眼睛,靠在丈夫肩上,只休息了片刻,摇摇头就说不用。回去煮一碗醒酒汤就是了,这样的酒哪有那么难醒的。
其他众人也各自散去,自然众人都没有打算在这个时间睡觉,只是回去梳洗一番,换上衣裳,早晨去给祖宗那边请了安,自然无事之后有的是他们休息的时候。
纪罗绮与姜阮涟坐了一顶轿子走,也知道自己房中那几个大概,趁着自己不在,又玩起来了,于是索性也懒得回那边去,只叫跟着自南乔去那边把自己今天要穿戴的东西拿来。南乔也习惯了这些事情,点点头就率先回了院子里头,一会儿把东西送来,又服侍着人梳洗了。姜阮涟夜里并未喝多少酒,自然算得上是清醒的一个,回了屋中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又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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