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太们那边聊的话，自然是子女之类的，无非是子女的婚事，又或者是丈夫，只不过太太们聊起丈夫的时候，多是叹气，自然也就不愿意多聊，只不过是低下头笑笑说说我家那位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话说到这里，大家就已经心知肚明，她们在人前顶着桂家太太的名头，瞧着一个个自然是风光无两，可是若是去深究，根本自然又是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的。人人都知道对方的处境，跟自己或许是差不了多少的，自然不愿意过多的提起丈夫。
在座的几位没哪个是丈夫家里头没有个姨娘的，一个个瞧着姨娘还年轻漂亮，而自己早已经人老色衰，虽说都知道嫁过去原本就是利益的联姻，原本也不指望着得到丈夫的真心，可是眼瞧着自己与丈夫没有半点爱情可言的时候，却还是难免的心凉。到底是不可兼得的。
周玉仪今天是东道主，自然要帮着引起话题，难免话题碰到哪个人不高兴的地方，这倒是算是东道主的失职。
周玉仪轻轻的甩动了一下，手里头的手帕子满不在乎的说道：“哎呦哎呦，聊这些做什么，左右不过是几个妾罢了，就跟那些猫猫狗狗是一样的，男人喜欢随他们喜欢去，又与咱们什么关系呢？”
纪安沁也跟着应和道：“说起来就是这个道理呢。那谁还没个三妻四妾的呢，只不过呀，我们家对于这妾抬进门向来标准严苛一些。不过呀，男人们在外头玩几个舞女之类的，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想着抬进家门来，又能有什么的。左右，咱们也是管不住他们的，不如让他们自己去了算了。”
冯太太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自然有几分僵硬。这里头，家里人玩舞女的大概不在少数，可是为了一个舞女跟家里头还有跟媳妇娘家闹起来的，只怕只有自己儿子一个。她自然低下头去，让身边的侍女帮着夹菜。对于太太们正在讨论的话题，并不去参与。
此刻自然也有人想到了冯太太家里头的事情，于是笑着说道：“嗨，自然都是年纪大了的，不做这些糊涂事情，至于小辈们一时糊涂，做错事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好好规劝着就是了，又何必大动肝火呢？”
周玉仪也笑着回应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过呀，话说起来这些事儿啊，到底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就是硬要管那男人们非要把人往里抬，咱们也是没办法的，倒不如放宽些心。左右有孩子傍身，又何必在意这些个事呢？”
众人听到这话，自然都点头说大太太说的是。
蒋太太在这里坐着，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别人在这里坐着，好歹都是有真真切切的关系，在可唯独蒋太太那层关系，早就已经去了，如今说起来只不过是两家没解了亲家的关系。
她一直低下头去，不说话也并不参与众人的讨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瞧着面前的一道汤。
周玉仪瞧见之后，立马让身边的丫头过去，把那汤盛了一碗给蒋太太送去。蒋太太将汤接过来，到了声谢，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众人瞧见蒋太太不开口，也都知道今天这情况，蒋太太是不适合说话的，于是也都没有主动去提蒋太太。
安太太关心女儿心切，家里头又没有什么烂事，自然跟这些人聊不到一起，听着太太们聊前头的时候，都仅仅只是在那里坐着，并未开口。
过了一会儿，眼瞧着太太们的话题终于从丈夫身上转到珠宝首饰身上又转到子女身上，安太太才能插进去几句话。
周玉仪无奈的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子女啊，可千万不要再说了，我们家那个女儿呀……”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指的是什么事儿，于是一个个的也都默契的不开口，并不提这件事情。
冯太太见状，连忙出声说道：“哎呀，现在倒也听说外头已经流行女孩子上学堂或者是什么当教员之类的了，莫要说咱们北平这边保守上海那头倒是比比皆是的。还有什么女人跑单帮的，哪一个不比咱们这边要闹得过分呢？我瞧着四小姐倒是还算好的了。”
周玉仪只摆摆手，嘴里连连说着快别提了快别提了，便将这话翻了过去。
安太太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口。“我瞧这四小姐倒是好的，现在这女孩子们也大多都有些自己的想法了，不是从前那种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了，有些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啊，女孩子不也是人吗？那男人能有想法，女人如何就不能呢？”
桌上听到这话的时候，有好几个人脸色都有些凝重，只不过是片刻的失神之后，就又拢回来，对于安太太的话，确实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当是翻了篇。
纪安湫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她是老姑娘了，从来也没有结过婚，从外头收养的孩子嫁给了自己姐姐的儿子，从前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因为这个让人诟病。现在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是那太太们茶余饭后说起来还总要说起这个事。曾经父亲也觉得自己这样是极其不对的，自己那样子闹，这才闹来了母亲的恻隐之心。只不过到底是难度悠悠众口，这么多年过去了，风言风语的偶尔倒是还有。
她自然也不是怕这些事儿的，但是年纪大了之后，总归不像年轻那样爱闹。对于一些麻烦，自然是能省则省。
纪安沁看周玉仪不想接这个茬，于是开口说道：“嗨，年轻人的事儿啊，咱们管不了，只不过我瞧着呀，那父母哪有害孩子的道理到底啊，还是老一辈的经验来的真。只不过呀，现在孩子们都是自己个有主意的，就像我家那女儿，你们一个个瞧着是极其乖巧听话的，可是现在呀，我孙女的婚事，我女儿倒是瞧着像自己一手办了呢。我这个当祖母的倒是插不上话了。”
吴太太一听这话，就立马开口说道：“说来是呢，亲家母，我家儿子之前还给我写来信，说是现在蓁儿也一日长大了，再过两年就到了该定亲初聘的时候，只不过呀你们这头的规矩，倒是也不必担心儿女分离的骨肉之痛。只是难免还是得想想，究竟要定哪家的人呢？说这两天两个孩子都想着呢，只是啊，才觉得时间也尚早，慢慢打量倒是也不急。”
旁边立马周玉仪接上了这话。“说来道是的，我瞧这小辈里面的就是蓁儿跟筍儿，其他的倒也算不上是不好，只不过呀，年岁太小了，还看不出些什么。这两个到底是长子长女，一个个瞧着就已经比那些弟弟妹妹要成熟稳重的许多，许多事情上面也比弟弟妹妹们呀要靠谱的许多。我瞧着这两个是极好的。不过话说起来蓁儿快了筍儿倒是也该快了，只是也不见我家那两个着急。”
太太们听到这里都笑，蒋太太在这个时候才开的口。
“这里有什么可着急的，人家都说呀，那姻缘天注定强扭的瓜不甜呢。没准啊，过两年自己孩子就有了喜欢的人了，到时候瞧瞧门当户对是个好的，自然那三媒六聘的把人抬进门来也省了以后的许多麻烦事。”
尤青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就沉下去几分。她并不能搞懂蒋太太这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却隐隐约约的觉得不舒服。情投意合，门当户对，两家的联姻当初自己原本想的也是这样，可是最后却落得个惨淡收场。自己的孙子，自己许多年不能见，自己的女儿也早就已经撒手而去，如今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新娶来的儿媳妇又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她想到这里，脸色就更难看几分，周玉仪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开口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们家里最近有喜事呢。”她看向安太太，“安家小姐当真是个好的，现在已经有了身孕，再过段时间就是生产的时候了。到时候还得劳烦安太太再来一趟，陪陪这九少奶奶呢。少奶奶自己年纪还轻，这第一趟生产难免要害怕的。”
孙太太听到这话，自然是有同感，说道：“哎呦，谁说不是呢？当初我家女儿生产的时候，年纪也还小，当时啊，也是亲家母让我过来陪产的。不过这女人生孩子嘛，没有个不难的。第一胎的时候倒是害怕，第二胎可就好了。第二胎虽说生的时候凶险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后我又过来陪了段日子，我女儿瞧着心情倒是很好呢。看现在那不也正跟弟妹们谈笑风生呢吗？”
小辈们那桌自然隐隐约约也听到长辈们那桌的话，孙若梅正好听到孙太太的话，脸色不觉红了一下。众人倒是没大听真切那边的话，瞧这孙若梅脸上一红，也都没说什么。
纪罗绮与姜阮涟挨着坐着，今日众人穿的都不大方便，自然丫头们的活就更重一些，帮着这个小姐夹菜，帮着那个少爷布菜，又或者是这个姑爷那个少奶奶的，不过好在是人多，一人分到的活计也不多，总归还是轻松些。
紫嫣帮着姜阮涟夹了菜过来，姜阮涟也不说话，把已经去了骨头的鲅鱼放到嘴里，细细的嚼。
纪罗绮又命人盛了一碗鲫鱼汤来。
纪罗绛人命身旁的月白去盛了一碗鲫鱼汤过来，拿过来并没有喝，说道：“现在呀这鲫鱼汤当真是极好的，听说是前两天专门让人去庄子上面捞的。”
安云棠听到这话，脸上红了一下，而后让人也去盛了一碗过来，众人瞧着鲫鱼汤盛过去，都笑笑不说话。
纪柏璟倒是一直低着头，时不时的看两眼妻子，瞧见妻子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好又低下头去。
纪柏珣今日在警厅那边累着，如今他又升了官，虽说要管的事儿少了，可是人情往来弯弯绕绕的倒是更多了，只不过人人都爱着家里头的面子，倒也没个为难他的，只是要处理的事儿仍然不在少。
他此刻难得的闲下来，瞧着弟弟妹妹们在底下说话，倒也觉得别有一番意思。
纪罗绮让人夹了一筷子菜过来，放到嘴里嚼了嚼，赞叹道：“果然还是母亲会挑回回母亲办宴会，这东西都是出人意料的好，到底是我不会这些。”
纪罗絪这时候正忙着让人给纪幼蓁送东西过去，只说天气热了，千万让小姐记着，莫要让孙小姐受了热的。吴时祖只在旁边调侃，到底是母亲关心女儿转过头，又嘱咐下人，千千万万要记着的。于是众人都跟着笑，只说二姐夫倒说二姐关心，也没见着二姐夫少关心几分。
吴时祖被打趣了也不恼，低下头笑道：“那到底是我的亲生孩子，我跟你二姐有没有别的孩子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更要仔细着些了。况且女孩子娇贵，从小又是娇养着长大的，自然这样的天更要注意些。那身上防蚊虫的香囊，可是两个小时就要换一回的。”
众人都笑，其实在这里坐着的众人也没有差到几分。无非是身上的香囊，三个小时到四个小时总会换一回，另外又有专门的丫头跟在边上，只拿着扇子扇风驱虫。
纪罗绮听到女孩子娇贵的时候，倒有几分不高兴，到底是个刻板印象？人人都觉得女孩子生来就该是娇贵的，虽说是珍贵的宝物，可这辈子也只能被当做个宝物对待，或者是个摆件，或者是个什么东西，总归不能像男子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何其的讽刺又何其的悲哀。
只是这点不自然很快被掩饰过去，她低下头仍然没有说话。姜阮涟察觉到身边人兴致不高，借着喝酒的功夫，轻轻靠过去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不大舒服吗？”
纪罗绮摇了摇头，又扬起笑意。“只是有些累了罢了。这里人多，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姜阮涟听到这话也笑，轻轻的用扇子挡着脸，宽慰道：“罢了，你好歹忍一忍，好歹是大太太的意思，你只在这里再待会儿，我瞧着约莫过了八点多就该听戏的听戏，该去游花园的游花园了，那时候也就不用咱们陪着。”
纪罗绮原本在对方凑过来问的那一刻，心中的烦闷就已经消散了大半，如今听着对方这样说，自然要更高兴几分。她点了点头，错在对方耳边说：“行呀，只不过这日子还太早了，咱们先溜了，不大好。我听说这两天你学会的东西，那点心做的可比我家厨房的还好吃，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姜阮涟笑了一下，身子又靠到前头去，临离开之前小声的说道：“那你可得攒着点肚子，要不然过去之后吃不下。”
纪罗绮感觉到耳边的热气离开，却在对方快要离开的时候，不忘补了一句：“那有什么的，左右。今天夜里大家都很早睡，便是十二点的时候再吃一顿夜宵，又有什么的。”
姜阮涟轻轻的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面的插曲自然没有被人注意到，桌上的众人已经又商量起了晚上的事情。
纪罗絪自然知道今天夜里都是早睡不了的，于是率先说道：“今天夜里只怕大婶娘那头要闹到好晚的，不把众人家太太送走了，咱们也歇不下。只不过我瞧这重位也不像是能有心情陪着老人家听戏的，若不然咱们几个额外出点钱去园子里头游船吧。正好这两天湖上头倒是有船，好在水也没冻着，这时候最是尽兴了，你们说是不是？”
纪罗绛也正想着这两天要去游湖，正巧到了天热的时候，胡上就该准备画舫，夜里的时候在画坊上摆了宴，倒是别有意思。于是她率先点了头。眼瞧着她点了头，纪柏珩自然也答应下来。
纪柏珣原本是不愿意扫了弟弟妹妹们的兴的，可是又实在有些疲惫，于是只说让孙若梅去，自己就先不去了。众人虽说有些不大乐意，但是又嘱咐大哥要注意好身体。纪柏璟自然也不去，安云棠马上就要离席了，怀着身孕的人，经不起劳累，纪柏璟自然也要在身边守着。
纪罗绮原本想着也是不去，可是这一瞧一个两个都不去了，自己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了，只是心里遗憾，今晚的计划落空了。
“两位姨娘呢？左右今天夜里也没什么事。”
陈喜儿自然是乐意这样的事，她平日里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姜阮涟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只不过瞧着纪罗绮已经答应下来，于是也就没有拒绝，只说一会儿自己也去。
众人都笑了笑，说今天夜里就这样定下来。另外，要等到用过膳之后回屋子里头换了简便的衣裳再过去。纪罗絪当然也没有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又说今天的夜宵由自己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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