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财富之源
叶孟言望着这两位自许为那些伟大加勒比海盗继承者的小走私商，心里浮出这么一幅图景：各个加勒比岛屿上都有以小酒店为伪装的走私贩，他们（她们）在大明涂着日月和海眼的战舰不注意的时候驾驶快艇悄悄地出港，将儋州的烟草走私到海地，然后把海地的可可带回来，获得大量的利润。这些小艇也提供快递和航运业务，一些不能乘坐正规的客船的人们，通缉犯、间谍和赏金猎人都需要他们的客运服务。这些小艇还能够提供邮政服务，对于一些没有正规邮政业务的边远岛屿来说这是不可或缺的。总的来说，周瑶瞳和邋遢乔代表的是一支活跃在社会底层的力量，大部分情况下中立和善，尊守他们自己的秩序，也许还真的是过去那些海盗精神的继承者呢。
而且听周瑶瞳说，海军也会利用她们的快艇来搜索潜入本海域的外国私掠船，莫非说是他们也是加勒比海洋诸潜规则的一种？
叶孟言还有顾虑，他终于想到了打捞沉船的艰巨性，现在可不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可是，我们找到了沉船又能怎样？深海打捞困难啊，过去沉没船只的地方，都是暗礁漩涡区，即便是有海军工程师的大型设备和工具怎么捞呢……”
周瑶瞳胸有成竹，幽幽的道：“并不一定要打捞起来啊，海警厅颁发的《海洋财产令》可是有规定，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年代的沉船，只要在大明领海内的就都是属于大明国家的财产。财产归于官府，但发现沉船的人可以获得价值沉船十二分之一的财富。按照此法令，我们只需要找到船，敲下船上一块木板，拿到一点财宝去海警厅报告，怎么打捞是海警厅和海军的事情，坐着等他们把船捞起来估量价值后拿奖励分成就好了。或者，在此之前声明自愿放弃那十二分之一，领取国家一笔奖励和补偿……”
“这个奖励和补偿是多少？”叶孟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法令。
邋遢乔说：“有很多，分好几批支付，首付一般是实物：海军退役船只，俘获物资和码头、仓库的使用权。价值总额约为沉船财富的三十分之一，一般都是供应海军后勤物资的特许状，有效期一年两年五年不等，这些许可证对于商人很有用，卖掉就是一大笔钱。好处在于可以不用交税，而且可以有好多优惠待遇拿。”
叶孟言发现自己还真是捡到了宝，能够把这两位联合起来，他那个打倒林梦楚的梦想也许就真能够实现呢。但是在他说出自己的野望之前，他还是要再问一下周瑶瞳，确定她们为什么会帮助自己，以及她们的企图。
“那么，就祝愿我们寻宝活动的成功吧。”
叶孟言并没有直接询问，他先是举杯致辞，周瑶瞳敏捷地从桅杆上溜下来，从邋遢乔手里接过啤酒杯，露出迷人的微笑：“祝我们成功。”
三杯酒下肚，叶孟言觉得问话的时机到了：“周姐姐，乔老板，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在说什么？”周瑶瞳歪着脖子打量他。
“周姐姐，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小叶我感激涕零，特别是您还帮我找船出海，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用心的帮我？或者，给我一个信任你们的理由。”叶孟言开诚布公，“你们是从事快递和走私的海盗，而海盗都是唯利不起早的典型。周姐姐你不会是想要那宝藏，等找到后就把我扔掉独吞……”
“我的疑问就是，周姐姐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老瞒着我好不好？要是您想要财宝，我可以把沉船宝藏公平分配。要是你想要独吞，那我可有疑义。”
周瑶瞳拊掌大笑：“小叶子你真的够小气，在你说到沉船黄金的那时候，我还不很相信，谁知道那个劳尔是不是在哄你？但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出了海，为了体谅你的心情啊。如果真的有沉船，我们合作怎么样？”
叶孟言问：“怎么分成？”
邋遢乔笑着说：“明国古谚，君子劳心，小人劳力。”
周瑶瞳也笑道：“明国的孔夫子说过，天下只有女人与小人难养。他是小人，我是女人，小叶子你可有苦头吃啦。”
叶孟言微笑说：“哪里的话，我出地图情报，两位出船出人，五五分成如何？”
然而周瑶瞳轻声说：“小叶子，三七的话更好些，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我们还要维持很多的人。”
“四六分成吧。”
周瑶瞳和邋遢乔对望一眼：“四六就四六，但是我们希望小叶子能够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只要是不违背天地良心和国家法律的事情，请讲。”
“呵呵，小叶子果然够细心，这么说吧，我们认为你可以给我们带来新希望。”
“新希望？”叶孟言迷惑不解。
“是的，新希望。”邋遢乔道，“你知道伟大的加勒比海盗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依靠快递和走私的地步吗？”
他娓娓而谈，说出了一段不为人所知的加勒比海历史。时间回到十七世纪以前，那还是明国人没有抵达加勒比海的时候，随着新大陆的发现，殖民地的扩张，七大海洋上游曳着各种各样满载黄金和其他货物的船只，各国的利益竞争和对殖民地的野心提供了海盗活动最大的温床。随着私掠许可证的出现，海盗活动甚至开始“合法化”。周瑶瞳说这是一个自由与荣誉共重、炮声伴随海风齐飘的海盗黄金岁月，海盗们从来没有那么惬意过。
后来明国人来了，初来乍到的明国人的港口防御比不上已经经营多年的荷法西英四国领地坚固，硬帆而没有炮甲板的福船广船也比不上荷法西英四国的快速帆船顽强，所以他们成为加勒比海盗们最好的猎物。
而且荷法西英四个国家也在背地支持着海盗们对明国人的入侵，希望他们能把明国人赶出去。这一时期有一批著名的海盗头子涌现出来，基德船长、“黑胡子”蒂奇、“黑色准男爵”罗伯茨等都成为了海盗史上的传奇经典。海盗们恶狼一样进攻着大明船队和大明港口，甚至一度猖獗的泛老人河而上，连华府的宫殿都被烧毁，后来不得不漆上白色油漆以掩饰痕迹。
然而海盗们最终被从无到有的大明舰队一一克服，有名的海盗头领被击毙，海盗港口被捣毁，海盗成员被送去煤矿铁山，海盗家属被送到荣军农场，当欧洲国家不得不承认大明在北美的权柄不可摧毁之时，大明已经以讨伐海盗的名义拿到了大半加勒比海。一道有争议的法令从那时代一直延续下来，这就是有名的《归化人航海禁令》，该法令规定凡西洋色目归化人者，片板不许下水片帆不许出海，以防止他们资助海盗。后来时局变迁，该法令也屡有放宽，但仍不准归化人组建航海商会，海运牢牢的掌握在几个半官半商身份的大家族手里。
周瑶瞳委屈的说：“我们已经归化了大明，可大明还是心有芥蒂，不允许归化人从事航运，长期以来，我们这些民间邮政船和快递船都无力与官办的商会竞争，就因为我们的出身阿，澹州黄家、大奥林家的船速度不如我们快，服务不如我们好，却仗着势欺负我们，我们早就对他们不满啦。”
这个政策叶孟言也有在新闻纸上见到，某一期的《顺天时报》署名文章大声疾呼：“应当废除过时的法令，不要羁于肤色籍贯，凡我大明子民，就应平等对待。”
但是也有人反对道：“海运乃国朝命脉，万不可轻授于外人。唐用胡将而有安史之乱，李成梁提拔建州女直而有覆国之痛，前者殷鉴不远，就在这夏后之世。”
西化的史学家将大明的这一做法与罗马只赋予意大利拉丁公民权相提并论。但这时代总的声音已经发生变化，大部分明国人是倾向赋予归化人完全国民对待的，政治家们正在向殷遗民开放国民身份，也不介意向祖籍欧洲和昆仑的归化人开放。
邋遢乔精神振奋：“我们长期致力于开拓快递业务，积累了很多资源，过去我们是不可以和他们竞争，但现在我们可以了。”
“只要有足够的钱，我们可以把全加勒比海象我们这样的海盗后裔组织起来。”
叶孟言略有所悟：“是漂白吗？他们愿意吗？”
“他们会巴不得如此的，难得有如此良机，刚才我和乔已经商议的差不多。我们这些海盗的真实样子，小叶子你也看见啦：小小的快艇，小小的组织，只能在夹缝里面生存，大家早就厌倦啦。这个做大作强的机会，我们怎么可能放过？”周瑶瞳已然成竹在胸。
“所以，我们会全力支持你找到宝藏。”
周瑶瞳的解释，就是我们各取所需吧。
“小叶子你想拿这些钱做什么，还是去击败林梦楚吗？你有了这些钱，完全可以去华府几百万顷的西部土地。”
“那我帮你打败他。”得到叶孟言坚定的答复后，周瑶瞳微笑着推出了她的计划，“小叶子，我们一同组建快递行会好吗？你可以打败你的情敌，我们也能够发展自己，大家团结起来，一定比单打独斗要好。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把本海区所有的走私贩子和私人快递都拉进来，其实这个庞大的组织早就希望有浮出水面的机会，可惜没有足够的金钱，现在我们有了。”
“我也有这个想法呢。”叶孟言大笑说，他的野望就是如此，大家联合起来有钱、有船、有人脉、有客源，我们即将会成为加勒比海的卫冕之王，看来聪明人往往能想到一起去。
“好的，我们一起组建海上商会吧，周姐姐做头，领导我们。我入资金股，乔大叔入船股，来投奔的海盗们每船每人都算一股。”叶孟言计划道。
“我不同意！”邋遢乔语出惊人，见到叶孟言惊讶的目光，他解释说：“大明不允许归化人，也就是我们创建大型海运商会，这有些历史上的原因，大明西来被西洋海商敲诈，痛定思痛才发誓要把海运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想必你也知道。虽然现在政策变了，可我们这么大的团体，难免会遭到官府忌讳。”
“所以，肤色和籍贯决定了我们不能建立商会，小叶子。但是你可以，你来雇用我们，你做东家，我们做掌柜和经理人，这是我和邋遢乔商量好的计划。”周瑶瞳说，“小叶子，你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吗？这么好的事情，我想你一定会答应吧。”
天降的好事，正是求之不得，先拿到商会会长的位子再谈别的！叶孟言大喜过望：“周姐姐，我当然会答应……周姐姐作这个商会的副长，邋遢乔先生，你准备做什么？”
“不要叫我邋遢乔，我一点也不邋遢。”邋遢乔夸张的大喊道，“小叶，请不要叫我邋遢乔，我是乔治布南科，明国名字叫做乔南科，我将是这个商会的第三人。”
“记住我的真名，我是堂克里斯蒂娜埃尼科。”周瑶瞳拔出了自己的细长刺剑，骄傲的道：“小叶子，让我们联合起来，让七海都飘扬着我们的旗帜。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用明国话讲是怎么说来着？”
“同舟共济。”叶孟言含笑道。
“对，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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