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抢赠
许家来的人，并没有住在杨府，而是住进了庄子里。此时杨府戒严，许父便约束许母和许光祖，不许去杨府，怕耽误了杨鑫德的大事，自己则去商行里调动了银钱，又根据杨鑫德提供的回京都之后，想要去拜访的上官名单，让人按照喜好去寻名贵的字画或是奇珍异宝，如此折腾了半月有余，才堪堪办好。
许母深知可能见不上女儿一面，想到那日女儿的处境，便也准备了七八个箱笼，搜罗了好些能用的，一并抬入杨府。
吴嬷嬷将许夫人送来的箱笼，全部抬进了杨夫人的院子，将箱盖打开后，杨夫人凑到给自己的三个箱笼前，满意的点点头，许夫人虽只赠送予她3个箱笼，里头装着的布料、首饰明显要好于其女。吴嬷嬷见状，又殷勤的说其余的五个箱子里放的东西。
杨夫人不免回想当年出嫁时，因为不得宠，杨鑫德又是农户出身，谋了一个外放的县令，嫁妆自然也少的可怜，偏她自己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就算是做县令夫人，也不忘自己是贵女的身份，吃穿要好排场要够，结果不过一年，日子就过的紧巴巴。
原本指望杨鑫德外放期满后，靠着父亲能官路恒通，偏庶姐的夫郎更受父亲器重，于是跟着杨鑫德一直在丰宁县窝着，一呆就是十六年，这十六年杨鑫德勤不曾收受贿赂，导致她这个官家小姐，也越来越像个山野农妇。
伯恩候大寿时，她也曾回京都去贺寿，被当时已经是通判夫人的庶姐，也就是林姨娘的生母，好生嘲笑了一番。不过这一切自从许家女嫁来以后，日子才慢慢好过了。
先是庶姐夫郎被罢官抄家，媳妇懂事主动养家，夫君也升了官，得了父亲的器重，就连庶姐那宝贝的女儿为了攀附杨家，主动爬了文晓的床当了一个妾室，那段日子把她过去受的气都给出了。
就是媳妇小气了些，侄女进了家门就开始不管家，也不管家里经济，小门小户就是教养差，令人不喜，好在许夫人是个识大体的。
杨夫人简单翻了翻许家给女儿的五个箱笼，的确没什么藏着，就让吴嬷嬷把这些送去给媳妇。
吴嬷嬷领着抬箱子的仆妇们，经过后宅的大花园，此时，杨文晓正陪着已经孕肚渐显的林姨娘游憩，正好被两人瞧见，便好奇的问上了一句
“吴嬷嬷，这些礼是给谁的？”
“回禀大爷，这些是亲家夫人给少夫人的”
“哦？打开来让我瞧瞧”
“是”
五个箱子摆在地上，齐齐被打开。林姨娘瞧见其中一箱衣料，最上面的绸缎，颜色分外俏丽，忍不住翻看起来，阳光也就顺着翻看间，印照在下面的布料上，没想打开时看起来像是寻常衣物，在阳光照耀下，竟是像河川一般波光闪闪。
“表哥，这衣料好生华贵，莫不是水银秀春？”林姨娘赶忙把布料从箱子里的捧出来
“水银秀春？”
林姨娘见他不懂其中奥妙便解释道“这水银秀春特别之处在于，传闻是由天山上独有的雪蚕所吐之丝而制，这雪蚕自小在雪中孵化食白雪而长，因此吐出来的丝不但冰凉无比，更是纯净之至。
第二奇特之处，便是秘制的染料，雪蚕丝织成的布匹，印染后便是咱们眼前所见，如冬日之后的春色，如天河一般闪耀，如水一般灵动，此布做成的衣物，遇水不湿，久坐不折，洗后如新。
此料千金难寻，便是王侯之家，也极难得有，因这织布的大家行踪隐秘，说是隐士高人即兴而作”
“如此所说，真这般罕见”杨文晓听了来了兴趣，吴嬷嬷站在一边听到了这解释，心里五味杂陈，刚才夫人也瞧见了，竟没认出来，现在知道是个宝贝，不知道能不能再给夫人送去。
“是呀，表哥”才起了个头，林姨娘伤感起来“父亲还是商州通判时，我也只在知府家的百花宴中见过一次，羡慕不已，归家后久寻不得还小病了一场。父亲之所以贪墨，多半也是为了我和兄长以及娘亲，日子能过的好罢了”
表哥想到当初全家在丰宁县，也是节衣缩食，更是能体会姨丈的一片慈爱之心，这也是他从未有轻视表妹的原因。
“许家这些年富贵，既是给许氏的，那便也就是给我这夫婿的，我做主将这些衣料都赠给表妹”
“表哥，真的吗？”林姨娘欣喜的热泪盈眶
“这怎么行呢”吴嬷嬷犯了难，本还想等送去少夫人院子里时，再偷摸拿出来给杨夫人，这要是现在就被林姨娘拿走了，这哪里还讨的回来
“怎么不行，我还做不得我妻的主了不成？”见吴嬷嬷不答应，杨文晓紧锁眉头来了气，他做不得家里主，许氏如今也是铜臭满身，唯独表妹从未变过，都说夫妻一体，这些便也同时是赠予自己的，现在连个仆妇都该违逆他的意思，他哪有什么威信。
“这…”吴嬷嬷也知自己刚才回得急了些，惹了大爷不快，想了想措词，“大爷，这毕竟是许家临去时，特意指名给少夫人，礼单上也注明了，这要是被林姨娘拿走了，恐不好交代”
“交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说行便行，谁有意见让她来找我便是”杨文晓扭头就让林姨娘的两个丫鬟墨香和倚竹抬回院子
杨文晓兴致被扫了，花园也不逛了，准备陪表妹回院子，临去时瞧见表妹，又恋恋不舍的看着盛满脂粉钗环的小箱，欲言又止，终究是还是黯然失色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准备离去，心下更是软乎一片，表妹应是怕许氏来闹才不敢要吧，于是又让抬箱的仆妇也送到林姨娘的院子。
吴嬷嬷见大爷如此蛮恨，自己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是杨夫人的陪嫁嬷嬷，也是看着大爷长大，不想如今被如此落了脸面，心里也有些恼怒。
“既大爷做了主，那剩下的，老奴这就送去给少夫人”怒归怒，说到底也是大爷院子里的事，她就只管到时候全回禀给少夫人知道，就看少夫人自己争气不争气。
若是大爷院子里闹起来，到时候再让夫人主持公道，想来最后这水银秀春，最后还是夫人的。
季瑜正在屋里耍着太极刀的招式，孟誉川在那日夜晚就离开了，养了大半月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可春桃还是不放心，非要等足月了才行。她闲的无聊，只能在屋子里耍耍，强身健体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春桃与人说话的声音，立马收了架势，坐在八仙桌旁。春桃推开屋门，领着吴嬷嬷带着人抬着三个箱笼进来，一一摆在桌前，一箱吃食、一箱书籍字画、还有一箱干货。
“少夫人，这是您娘家夫人给您特意送来的”吴嬷嬷将礼单呈上，季瑜打开礼单忍不住蹙眉，礼单上字迹娟秀，十分好看，也写了好些东西，只是大半字体她都不认得，为了不露馅，她睁大眼睛不敢眨眼，硬是从眼角挤出了半颗泪滴。
吴嬷嬷见少夫人红了眼，掉了泪，以为她是发现东西少了，正欲开口，季瑜打断了她“让吴嬷嬷见笑了，因是小产时每日伤心过度，哭坏了眼睛，现在眼睛看东西都不怎么清楚，只是这礼单上的东西…”
“少夫人明鉴，来的路上遇到了大爷，大爷做主将一箱布料与一箱脂粉钗环，赠予了林姨娘”
“赠予？这是娘家给我的，夫君怎可代我随意送人”
“少夫人莫急，大爷说夫妻一体，出嫁从夫，因此才替您做了主，只是那一箱布料里，有一匹水银秀春，据说王侯之家都不易得，大爷心疼林姨娘，也一并送了，想来少夫人娘家也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寻得，如今给了林姨娘，不免可惜了些”吴嬷嬷说完，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明抢吗？”春桃在一旁听了气愤至极，“姑爷上次从我们这抢了银子，这次连少夫人娘家送来的礼也抢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婆母也同意吗？”
“夫人并不知晓”
“夫君怎可如此…”季瑜从椅凳上滑软落坐在地，一时间慌了神，不知所措
“姑娘，走，我们去向夫人告状去，这次咱们不能忍了”春桃把人扶起，劝说道
“告状？”季瑜哆嗦着嘴，没有答应
吴嬷嬷瞧着她一幅软弱无能的样，知道这少夫人是没有什么胆色敢闹，也不想多费口舌。
“东西既然送到了，老奴还要去回禀夫人”
季瑜茫然的朝她点了点头，春桃无奈，只能先将人都送出了院子。
拿出礼单，字虽认不得清，好在礼单上可是按照箱子一一记明，的确少了两个箱子的东西，季瑜又在三个箱子里翻了翻，在放着墨画的箱子底部，找到了一封家书，想来是许夫人特意写的。
她拆开信件，大致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只能猜个四五分意思，春桃在一边干着急，“姑娘，姑爷这是脸都不要了，我们什去找夫人告状吧”
“告状？”季瑜摇了摇头，这家书她还没看明白，试探着吩咐，“春桃，我眼睛疼，你替我念念”
“怎么了姑娘，怎么好端端就眼睛疼了”
“刚不是说了吗，小产的时候哭坏了眼睛，现在看字儿不清楚，看多了就疼”
“可是…”春桃支吾着小声说道“可…也没见姑娘哭过一回”
季瑜一阵尴尬，随口编了个小谎，“你每日睡下后，我躲在被窝里哭的，这才哭坏了眼睛”
“都是奴婢不好，每日睡的像个死猪，竟然不知道姑娘你每晚都在一个人伤心…”春桃气恼的用手猛拍了几下脑袋，
季瑜赶忙阻止，“好了，好了，不是你的错，快，赶紧给我念念，母亲信上对我说了些什么”
春桃接过信纸，念了起来。
信里主要说了许母对女儿的思念，嘱咐女儿早些生下子嗣，同时重点提到了水银秀春与东海黒蛟珠，是她大哥做生意时，意外所得，每样均价值万金。知道女儿要随夫家回京都，唯恐女儿出生低微被人瞧不起，一来给她她镇场，二来若是日后行事间不小心得罪了贵人，也可有两样重礼赔罪，保自己全身而退。
猜测箱笼可能会被查看，水银秀春只要不是被阳光直照，就如普通布匹一般无二，因此直接放在了布匹的箱笼中，而东海黒蛟珠藏在了放脂粉钗环的箱笼暗格内，叮嘱女儿收到礼物后，仔细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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