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江鱼定睛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场景又不一样了。
此次环境变化差别显然更大。
可这一次江鱼笑不出来。
她垂眸望了一眼身上的服饰,已经不是和墨寒辰一起在成衣铺子里买的那身粉色的古风气息极其浓厚的衣裳了。
是她穿书前最喜欢的一套夏装。
可她手里依旧握着赤云剑,极其不伦不类。
江鱼咬着牙走在街道上,耳边响起熟悉的略带口音的家乡话,声音忽远忽近,小区里见着她的人似乎看不见她,各人匆匆忙忙,都赶在日暮黄昏前归家。
没想到再见到这些居然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江鱼垂眸,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她很快便走到自己家,尚未推门,便在外听得一声怒吼:“你他妈把钱给老子拿出来,这个家花的钱哪一分不是我的,臭娘们你他妈非要和我作对,看我打不死你!”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从门内传到门外,压抑的啜泣声响起,还有小女孩含着哭腔害怕地说:“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了……”
江鱼绷着脸听出了个大概,倏尔弯了唇角垂下眼睫,抬脚用力踹上门,门狠狠地往里一砸,发出“砰”的巨响,可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他那个好爸爸江海洋骑在她很多年没见过的妈妈唐青身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猛地往地上撞,小江鱼站在一边哭得撕心裂肺,要去拉开他又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手臂上当即青紫一片。
这多可笑。
江鱼拖着赤云剑缓缓靠近,俯下身子抓住江海洋泛着污浊黄渍的前襟,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她将他一把掀开丢在旁边的地上,嗓音哑极,一字一句道:“你他妈,是个人么?”
江海洋堪堪撑起身子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你多管什么狗屁闲事?”
他眼神浑浊,嘴里一股常年不散的酒臭味,牙齿发黄,身肥体膘,见江鱼刚刚那架势,此刻不敢盲目上前,又恶狠狠不肯退步。
“我是个什么东西……”江鱼冷笑着勾唇,往前踏了一步,赤云剑在发暗的瓷砖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一字一句道:“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艹踏马……”江海洋的话尚未出口,在看见江鱼忽然燃起烈焰的赤云剑时,眼神猛地一缩,随即四肢并用爬到她身边,“小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哈……你这个,是什么啊,好像挺值钱的,我能看看吗?”
江鱼冷嗤了一声,看着他眼神里闪过的精光,抬腿一踢便将人猛地踹开,直到撞上沙发脚才堪堪停下来。
唐青早就从地上爬起身,跑到一边把小江鱼抱在怀里捂住了耳朵,她头上还流着血却不管不顾,低声哄着怀里的孩子。
江鱼看着这一幕,握剑的手颤了颤,抿着唇移开视线。
原来,她曾经也是有人这么护着的么?
“师姐,不生气……”
“怕你不开心……”
“师姐……”
她狠狠闭上眼,脑海里响起墨寒辰或清润或低哑或略带笑意的声音,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抽离,空间似乎又发生了变化,几乎就在她睁眼的同时,便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趴在一张织金的地毯上,抬眸便见一双绣了银纹的黑靴停在她眼前,手里的赤云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论怎么召唤就是召不来。
十指连心,痛得撕心裂肺,一动就疼得她冷汗直冒。
她强撑着抬起头,才终于看清了她身前的人——是墨寒辰。
他额心的魔纹妖冶得刺目,眼尾绯红,小痣冷艳,一头墨发披散,周身魔气缭绕。
江鱼一愣,墨寒辰,他居然还是堕魔了吗?
所以,她这是要死了么。
江鱼惊疑不定,刚刚情绪太过激烈,眼下又换了这么一副场景,心下一恸,当即从口中涌出一口血来。
她微微皱眉,不过是情绪跌宕了些,怎么就吐血了?
没想明白为什么,便听得眼前人开口了。
“江鱼,”墨寒辰蹲下身子,抬手掐上她的下颌,指尖染上鲜红的血,逼她和他对视,他唇角勾得惑人,语气却仿似从万年不化的冰川上滚过,落在她耳畔,“还是,我该叫你一声,师姐。”
江鱼眉心微皱,刚要开口,便觉得嗓子痛得厉害,好像被火烧火燎过一般,疼得钻心刻骨,艰难喘上两口气,她依旧挣扎道:“你……”
你为什么还是堕了魔?
可一句话说不出来,勉勉强强挤出一个字,她便痛得发狠,又咳出了两口血沫。
“嗯?你说什么?”墨寒辰勾着嘴角凑近她,仿佛没感觉到她嘴角在淌的血,掐着她下颌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的头又往上提了一段。
江鱼两只手臂好像废了,根本用不上力,这么一来,险些被他断了呼吸,一口气呛在胸肺里出不去,闷得满脸通红,登时便挣扎着咳起来,血沫零零散散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刺目而妖冶。
这狗东西真的一点情面也不讲,枉她掏心掏肺对他这么多年!
她现在进退不得,生死存亡之际,江海洋刚刚带给她剧烈的情绪起伏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再也掀不起半点微澜,她只觉得疲惫。
这辈子……
她强求过,挣扎过,以为终于可以有机会和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没料到到头来还是落到了这样凄凉的境地。
只当是瞎了眼识人不清又过于自大,以为能改变他一些什么,救人也救己,如此这般,倒是真成了一桩笑话了。
她艰难地弯了嘴角,咳出一声变了调的笑,还正想要么就死在他手里一了百了算了,却见他忽然松了手,将她像扔死鱼一样往地上一丢,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仿佛没了兴致一般,随口道:“明日或许能说出话来,若是你能说两句我喜欢听的,我便给你个痛快。”
明日?说话?
饶是早猜到她现在这幅模样就是墨寒辰做的,她还是忍不住恼怒地想:你既要人说话,又坏了我的嗓子,墨寒辰你别是有什么大病吧!
堕了魔的小师弟仿佛知道她的内心所想,懒洋洋回眸,勾着眼尾,小痣潋滟,脸和嘴角上还有她咳上去的血沫,“我有没有病,师姐不是最清楚么。”
妈的,他好好看。
不是,他好可恶!
江鱼登时觉得凄凉,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惦记他的脸!
照他刚刚所言,左右她今日死不了,江鱼不再挣扎,就着这个姿势将脸往地上一放。
反正这么可怜了,脸面什么的,估计早就被他按在地上摩擦过了。
这狗东西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江鱼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他有什么走动的声音。
眼睫微颤,睁开离地面远一些的那只眼睛,眼珠轻轻转了转,便找到了他的身影。
墨寒辰靠坐在那张琉冰玉制的纯黑大床上,长睫垂在眼前,一手搭在膝上,明明是魔界至尊,却流露出一种脆弱的孤独感。
江鱼看得难受,挪开视线重新闭上眼。
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了。
可不好受归不好受,她自己命都要不保了,还关心他做什么,狗师弟墨寒辰,忘恩负义的家伙,只记得她对他不好,对她的优点视而不见!
还枉她一心惴惴担心他喜欢自己,届时若是她要离开不好收场,谁知道这小师弟比她还要绝情。
可真是她看走眼了!
喜欢什么的,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江海洋以前不是也是因为喜欢唐青才将她娶回去么,这种廉价的喜欢,抗得了多少柴米油盐和琐碎杂事。
想起江海洋那副丑陋的嘴脸,江鱼一颗心又沉了下来,不知道……
江海洋?
江鱼猛地惊醒,腐尸、江海洋、堕魔的墨寒辰……
她怎么可能接连看见这么多根本没关联的画面!
咬紧牙关,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她还在梦厄的幻阵中!
这幻阵果然厉害,虽然场景切换得足够和现实所在地不接轨,但却能精准琢磨透人心最害怕面对的东西。
这么多起起落落,足够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了,她刚刚,不是就已经想要放弃了么。
这么一想,她当即便觉得后怕起来,梦厄这魔头,果然不同凡响。
她就算有所防备还是陷进了他的幻境里,那……
江鱼睁开眼,目光直直落在她眼前的黑化小师弟身上。
不知道真正的墨寒辰现在到底在经历些什么,但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若是他控制不住彻底失控,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未必不会是她未来的预兆。
可她现在不知为何确实动不了身体,赤云剑又不见了踪影,这又是为什么?
幻境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在反应清醒过来之后,就算破解了吗?
眼下应该暂无性命之忧,江鱼咬牙喘出一口气,试图运转灵力修复伤势,却不料她刚要有所动作,便听得墨寒辰的声音从那张琉冰玉大床上传来,冰冰凉凉寒意渗人:“还想着逃跑么。”
江鱼一惊,他这都能察觉到,她甚至连动都未动,也根本未催动丝毫灵力,这是怎么回事?
又想起他刚刚回眸那一句回应她内心所想的话。
那根本不是巧合。
江鱼只觉得心惊,他居然会读心术。
这读心术她可从没在原书里看到有相关描写。
妈的,小白作者诚不我欺,挖坑不填,可恶可恶!
可既然他会读心术,那她开始要问他因何堕魔那句没说完的话,他不是应该就知道了么。
所以他那时候粗暴地提她的头,是觉得她在说废话,对她进行报复,真的想让她喘不上气憋死吗?
也不知道他这读心术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时候没用,她刚刚趴在地上那一通剖析梦厄的心绪不知道露出去没。
她说不准现在这个堕魔的小师弟真的是她内心一直恐惧的人,还是梦厄在后面操纵的一个傀儡。
她如今身处梦厄的幻境,丝毫不怀疑梦厄能看见她经历的一切,只是唯一不确定的,是墨寒辰对她读心,梦厄又是否能借墨寒辰此术得知她在想些什么。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已经反应过来,现在她又动弹不了,根本就是粘板上的鱼肉,死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脑海里又跑过一大段思绪,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立刻闭了脑,若是再被他“偷听”到些什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从最初那波腐尸来看,她在幻境里受的伤是真实的,估计要是死了,就彻底没命了。
这可真是……惨呐。
江鱼老老实实在地上趴了片刻,思绪又一转。
他不是会读心术么,那她还有什么开口的必要。
她在脑海里疯狂叫他的名字:墨寒辰、墨寒辰、墨寒辰、墨寒辰……
“干什么。”他开口了,语气是十分的冷漠和不耐。
果然!
确定自己的猜测后,江鱼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但悲欢喜怒在性命面前一文不值。
江鱼想道:你方才说,你要听你喜欢的话,你想听什么?
墨寒辰闭着的长睫微眨,扫她一眼又落回去,冷冰冰开口:“就算你说了也逃不过一死。”
他轻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你骨头多硬呢。”
江鱼:……
所以你就打断我的骨头看看到底有多硬么。
怪不得她痛的要死还根本动不了,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嗯,接着骂,反正不差这两句了,多说几句,过两日我再找好东西给你喂下去。”
想想就脊背发凉,堕魔的小师弟能给她找什么好东西。
她当即便开始求饶。
江鱼:……小师弟我错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墨寒辰便猛地睁开双眼,眸色深沉宛若千年寒潭,却仿佛被一颗小石子砸开了阵阵涟漪。
他盯着江鱼的方向,神色愈发冰冷,轮廓在下颌线紧绷之后愈发分明。
江鱼闭着眼丝毫不清楚他的变化,本来她和她自己的小师弟也是这么相处的,没什么心理压力继续想道:小师弟我真的知错了,这几日我也觉得我从前对你实在太不好,确实很过分,你要做这些我能理解,如果你觉得能报复回来也可以,但是就是有点疼……
“闭嘴。”他冷声打断她,神色复杂,凤眸愈发凌厉。
江鱼趴在地上睁开一只眼,看他一眼,便察觉他有些恼羞成怒,但又实在新奇,她确实没见过墨寒辰这副模样,作死的心一跃而起,她咕咕哝哝想道:你要听我便说,我没说完你就不听了,这是你不对。
墨寒辰当即从床上起身,三两步便来到她身前,蹲下身掐着她下颌,逼她抬起视线。
他还尚未开口,便听得她又想道:小师弟,这样我喘不上气,若是你要留我的命日后好折磨,这样好像达不到目的,因为我觉得我会死得比较快。
墨寒辰勾着眼尾冷笑一声,她自到了这里之后,看见的他那副胜券在握、将她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轻狂肆意的模样消失,一张俊脸冻得能掉冰碴子。
他哑着声音道:“我好像没说要留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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