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心思各异
次日，高长天和几个擅长种地的老把式看过后，决定开荒。
他们给牛套上犁，在草地和水源中间开出一片荒地，大概只有三四分，却把众人都高兴坏了。
乡土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田地，有了地，心里就有了底。
众人好似有了盼头一般，开始精心侍弄起这点地来。
积攒下来的牲口粪便，跟剁碎的干草一起埋在土坑里发酵。
把地里翻出来的石块都捡出来，再用耙子把土疙瘩敲碎，细细推平整，再用铁锹堆出垄沟。
然后才开始育种，担心天太冷种子不发芽，又弄了个育苗池，晚上盖上用茅草编成的厚草席，白天太阳升起再揭开。
等到种子发芽，地窖子也挖好了，重伤员们的情况也稳定住了，众人开始搬家。
刘一手在第二天就被高长天派人送回了城，双方约定，以后高长天他们再想请他看诊，就在城外三里坡的土地庙神像后留字条。
他会安排小乞丐每天从狗洞钻出去，去土地庙里查看，看到字条就会自己带药过来。
这样省的高长天他们进城还得交入城费，也省的他自己被衙门的人盯上，还能帮高长天他们捎带一点生活物资，赚个差价。
大家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中间刘一手收到字条过来了一回，又给伤势最重的几个人看了看，重新开了药。
还给小娃娃们带了一包糖块，可把高三宝几个高兴坏了，天天跟大人们念叨小大夫小大夫。
这次要挪动伤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高长天让人给刘一手留了字条。
刘一手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查看了伤员们的情况，确定可以挪动，高长天他们这才决定搬家。
刘一手也跟着帮忙抬伤员，照例留下吃了顿饭。
高娇娇见他吃的心不在焉，不像之前那样狼吞虎咽，忙关切询问了一番。
刘一手长叹了口气，跟众人说起外面的情形。
那个寿天王不断扩张地盘，现在平阳府、潞安府、汾州府以及其周围的县城乡镇，都是他的地盘。
他们下陵县离潞安府不过百余里，往南还是受灾更严重的豫州，流民四起，土匪横行。
简直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实在艰难的很。
眼下商队不敢过来，城里的粮铺都关了门，城中百姓只能拿户帖去衙门粮仓买粮。
掺杂了石头的陈米，现在都卖到了一两银子一斗，别说穷苦百姓，就连商贾富户都吃不起了。
还有水，以前只是限制，每户每天能去井边打两桶水。
现在水也开始收钱了，每桶十文，倒是不限量，只要你有钱还舍得，想打多少桶都行。
但实际上，每口井每天也打不了多少桶，就没水了。
还有就是，连城中百姓进出城门也要收费了。
衙门还说这是对城中百姓的优待，出城不要钱，入城只收一百文。
刘一手说起这个不由满脸嘲讽，百姓回自己家都要收钱，一百文还是优待。
他们这个县令，真是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
也不看看这都什么世道了，贪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众人听得唏嘘感叹，高娇娇听得心念浮动，忍不住向刘一手抛出了橄榄枝，
“既然城里生计那么艰难，小刘大夫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们住一起？”
刘一手愣住，高长天等人也愣住了。
姚春香觉得高娇娇这话说的太冒昧了，赶紧开口打圆场，嗔怪道，
“你这孩子，胡说啥呢。
人家小刘大夫跟咱们可不一样，人家有家有业，哪儿能跟咱们一起住在荒郊野外啊？”
高娇娇可不是临时起意，她觉得他们队伍里实在缺个大夫，立刻反驳道：
“咱们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再说，就算在荒郊野外，可咱们有水有粮食，吃喝用度都不缺。
难道不比住在城里，吃高价粮，喝花钱买的水好？”
高长天瞟了眼刘一手，见他抿着唇不吭声，有点失望。
他其实也很希望小刘大夫入伙，但这种事强求不得，只能笑呵呵道：
“话是那么说，可不到万不得已，谁舍得抛家舍业。
娇娇，你啊，心是好的，可人家小刘大夫的情况跟咱们不一样。”
高娇娇还想再争取争取，被高长天和姚春香用眼神制止，只得作罢。
刘一手叹了口气，对高娇娇道：
“高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这里确实不错，但我还有师父需要侍奉。
我师父年岁已高，行动不便，经营了一辈子医馆，虽没挣下什么钱，但也得了街坊邻里很多照顾。
实在是割舍不下，辜负了姑娘的好意，实在抱歉。”
高娇娇摆手，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相识即是有缘，咱们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分。
若无意外，我们会在这里过冬，小刘大夫要是遇上难处，只管过来找我们。
但凡咱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和你师父，要是不方便，也可以派人在土地庙留字条。
我们的人要是过去，也会过去看一眼。”
刘一手拱手，有些感动，
“多谢！”
高娇娇回礼，
“客气。”
两人如此这般热络，看的众人心思各异。
朱钰看了看高长天，又看了看刘一手，觉得高大哥做人还是太实诚。
想拉人入伙，可不是只有好言劝说一种手段，这个刘一手为人老实又没靠山，完全可以强行把人留下，再派人把他师父和医馆里的东西都搬过来。
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才能快速壮大自己。
高大哥他们空有一身武力，却没有半点野心，实在是可惜。
杜衡很清楚高娇娇是想拉拢刘一手，杜映梅却不清楚。
看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嫂嫂，对这个小大夫这么热络，不由想起之前听到的闲言碎语。
自从得知大哥的死讯，队伍里就有人对她和二哥指指点点。
说他们不是高家人，只是高家的姻亲，能被高家这么照顾，全是因为嫂嫂。
可大哥不在了，嫂嫂跟他家的关系也就断了，他们也没资格继续接受高家的照顾。
杜映梅偶然间听到罗子娘跟人嘀咕，说高家肯定不会让嫂嫂守寡，说不定会给嫂嫂招婿。
这个小刘大夫据说还没成亲，嫂嫂对他这么好，不会是看上了他了吧？
嫂嫂要是跟别人成了亲，那她以后还能叫她嫂嫂吗？
杜映梅忽然很难过，跟知道大哥死讯时一样难过。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杜映梅便不跟之前那样寸步不离跟着高娇娇了，甚至还故意躲着她。
高娇娇没心没肺，没察觉到异样，杜衡察觉到了，把杜映梅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通。
得知杜映梅是因着这个心里有了疙瘩，杜衡严肃对她道：
“你要是因为这个就故意疏远嫂嫂，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
一直以来，嫂嫂是如何待咱们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即便嫂嫂要嫁人要招婿，那都是她的自由，咱们能做的就是尊重祝福，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
至于别的，咱们没资格干涉。
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数。”
杜映梅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
“我不是要拦着嫂嫂嫁人，我就是怕她嫁了人就不跟我亲了。
她要是咱们的姐姐就好了，姐姐无论怎么变，都是姐姐。”
杜衡被杜映梅这话弄的心里很难受，他何尝不希望能跟嫂嫂永远是一家人，可他不能那么自私。
他们已经受了嫂嫂很多照顾了，不能真像个吸血蚂蟥一样永远缠着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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