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入城难
高长天和刘一手他们找到石小山时，他已经走不动了，瘫坐在路边，蜷缩着身体。
脸色通红，额头却没有一滴汗，嘴唇发白，牙齿打颤，似乎快要冻死了一般，抖成一团。
这个症状，跟那些咳嗽的难民不太一样。
刘一手上前把脉，眉头紧皱，过了会儿，让人帮着抬起石小山的头，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又扒开他的衣领，看了看胸口。
高长天和朱钰见刘一手看完了，这才靠近询问，
“怎么样？是瘟疫吗？”
刘一手拧着眉头，想摇头又想点头，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
“疫病有很多种，他现在应是发病初期，还不大看的出来。
他眼下的情况，看着像是热邪犯表，肺气失和的表症，我只能先给他清火解毒，疏风清热，看看有没有用。”
高长天和朱钰，一个采过药，认识很多种药材；一个看过医书，明白一些医理。
自然知道热邪犯表的症状，一般都会发热嗓子疼头疼，倒是跟石小山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较为吻合。
若是用药管用，那就不用担心了，应是这几日忽然变暖上火导致。
若是不管用，那就麻烦了。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石小山跟大家隔开，万一是疫病，别让他传给别人。
朱钰见高长天安排高二壮腾出一辆有车厢的马车，放在最后面，专门用来拉石小山一人。
忍不住想把高长天拉到一边，劝他别这么麻烦，直接把石小山赶出队伍算了。
可是想到遇到寒流时，自己被高长天他们拼死相救的场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劝自己耐心等等看，先确定石小山是不是感染了瘟疫再说。
眼下，先进城再说。
高大宝和张狗子等人回来禀报，从守城官兵口中得知，吕阳县城内情况还算正常，只是所有物资都被衙门控制了。
也就是说，进城之后不管是买米买面，还是买油盐酱醋，甚至买草纸灯油，都要从衙门手里买。
街上没有开门做生意的商铺了，所有人都被困在家里，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得从衙门官员手里花钱买。
没钱就没活路，只能等死，或者帮衙门做事赚取一点微薄的报酬。
谁敢反抗，就会被扣上乱民的罪名，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处死。
外面的人想进城可以，交入城费；想落户也可以，交人头费买地买房子；想出城更加可以，交出城费。
总之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要花钱，衙门只认钱不认人。
高大壮等人听得义愤填膺，出城居然还要钱，吕阳县的知县真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高长天和朱钰却没有太过惊讶，单看城门口这个雁过拔毛的架势，就知道吕阳县的官员有多贪了。
但是能用钱解决，他们还是不想动用武力，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在入城之前，还是要提前准备一番。
高长天让高大宝几个后生，立刻将要交钱出入县城的消息传递下去，同时告诉各家，一定要把自家的银钱和贵重东西藏起来。
还有就是把车上的东西挪一下位置，把细粮和被褥什么压在最下面，上面尽量堆放不值钱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把户帖都拿出来准备好。
这东西虽然不是最必要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朱钰这帮从绛县仓惶逃出来的难民，几乎都没有户帖，多掏些钱买通查验的官兵是肯定的。
但是要花多少钱，才能让这些官兵放行，那就不好说了。
高娇娇见高长天和朱钰犯愁，想起自己身上那包镀金首饰，姚春香她们嫌戴着干活不方便，自己保管又麻烦，就让高娇娇先帮着保管。
高娇娇觉得城门口人多眼杂，那些守城的官兵应该不会检查的特别仔细，用这些首饰当入城费，说不定能蒙混过关。
朱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不打算在城中逗留，只想从城里借道穿行。
等守城官兵发现首饰有问题时，他们应该都出城走远了，官兵即便追过来，也很难追上。
花一点小钱买点假首饰，总比花大钱买通官兵划算，想来也不会有人反对。
几人说定，见队伍里众人也准备好了，便开始排队入城。
此时，排队等着入城的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流民。
正在接受官兵盘查的是一个人数不多的流民队伍，看着像是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二三十口人，有两辆牛车，拉着大包小包铁锅水桶什么的。
官兵见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了吧唧，很是嫌弃，都不用手，只用刀柄在他们身上拍了拍，便让他们提交路引或户籍文书。
队伍领头的是个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一脸讨好笑着，卑微拱手哀求道：
“还请官爷行个方便，我们逃出来的匆忙，有些人没带户帖，有些人路上丢了户帖，有户帖的一共只有这些——”
“没有户帖不能进城！”
老人还没说完，就被官兵不耐烦打断，直接吼了声，便冲后面队伍嚷道，
“下一个！”
老人赶忙解释道：
“我们有的人有，能互相证明身份，官爷，我们真的都是良民，我们——”
“滚！”
老人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官兵粗暴推开。
紧跟在老人身侧的两个男人，赶忙扶着老人站好。
其中年轻点的男人，忍不住攥紧拳头想冲上去，被老人和年长的男人拦住了。
老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拿着户帖又走上了前。
“官爷，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进城吧.......”
官兵看了眼老头手里的钱袋，又扫了眼他手里薄薄几张的户帖，脸一拉眼一翻，怒声呵斥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再敢纠缠，宰了你们！”
说着，便抬脚狠狠踹向了老人。
老人被踹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肚子，头一歪竟吐了口血出来。
队伍里的人吓坏了，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忍不住哭着跑过去扶起了老人，
“爷，爷，你没事吧.......”
已经收了脚，正要转身盘查别人的官兵，听到女子的哭声，不由停下动作。
女子的手刚扶上老人的胳膊，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还来不及喊一声，头巾就被扯掉，露出了略微有些泛黄的秀丽脸庞。
官兵大喜过望，连声冲同伴嚷嚷，
“我听着这个声儿就觉得不对，一定是个美人，看看，果然是，这小脸，这身段，大人肯定喜欢.......”
说着，就把女子朝其他官兵那里一推，几个官兵嘻嘻哈哈接住，你摸一下，我掐一把，把女子羞愤惊吓的尖叫连连，不住向亲人求救。
可她的亲人都低着头，根本不敢做什么。
而一向最疼爱她的爷爷，却在被搀扶着站起来后，满脸讨好的跟官兵们商量，能不能用她来换取入城的资格，还说他们队伍里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有一个。
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爷爷，队伍里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要被抛弃的姑娘，忍不住想要跑，却被身旁的人死死摁住。
最终，这支队伍进城了，代价是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财，外加献上两名妙龄少女。
看到这一幕，高春花等姑娘脸都吓白了。
尤其是高春花，在听到那个姑娘她娘嘀咕什么一路白养着她们，为的不就是这个嘛后，脸上更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刘小翠还在跟旁人叽叽咕咕，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一大家子都去死吧。
姑娘又不像儿子，可以娶妻生子替家里绵延后代，只能通过嫁人帮家里赚点彩礼。
嫁人是嫁，伺候人也是嫁，跟着大老爷吃香喝辣，怎么也比继续逃荒好啊，这俩姑娘也是想不开，哭成那样干啥.......
高春花心里的怨气再也压不住了，忍不住冲刘小翠大吼，
“原来你养我们就是为了卖我们，那你干嘛不一生下来就把我们掐死算了？
儿子儿子，你心里就只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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