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王者之虑
突如其来的妥协就如同天上掉下来的窨井盖，砸得正准备侃侃而谈的完颜承晖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话说这大金国的太子殿下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觉得在战场上捣的乱还不足以让困守昌乐城的文武官员为之坐卧不安，非得要再出闹出些动静来让大伙都干脆忧愤成疾一命呜呼得了？同意花钱消灾，除了使得大金国君臣颜面扫地之外，难不成还能给他带去什么实际的好处？他就不怕这事传回了京中，气得他那个英明神武的老爹直接不认这个傻儿子？
博通经史且足智多谋的完颜承晖猜不到自家主子的用意，脑袋本就不太灵光的鱼寒就更是被闹了个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那位城府极深的大金国太子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得判若两人。虽说有钱赚是好事，两百万贯大钱若能到手也确实可以解决不少现实存在的问题，但这真不是他现在就想要的！讨债，那不过是一个谁都不会相信而且肯定会遭到拒绝的荒唐借口！如今完颜允恭却一口应承了下来，岂不是在无形中打乱了鱼寒的后续部署？
本应该赢得满堂喝彩让谈判双方皆大欢喜的妥协，不但使得代表大金国的完颜承晖等人感到了困惑与羞怒，更是令那个原本应该为这种突然降临的幸福而欢呼雀跃的鱼寒满心怨恨。一时间，大帐之内变得落针可闻，双方都在为大金国太子殿下这种显得非常高深莫测的举动而感到困惑，在费尽心思揣摩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另类解释。谁也没了心思继续胡扯下去，甚至连那俩忙着狼吞虎咽的小屁孩都露出了沉思之状。
一下，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的腰眼。正有些焦头烂额的鱼寒实在没空去搭理，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拍了一拍算作是发出的警告，却发现这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幼……”已经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却因为捣乱的正是那个文武双全的燕赵奇侠，鱼寒虽说无奈地是打消了部分破口大骂的念头却依旧想要表示一番鄙夷，可偏偏又突然发现了对方眼神当中的那一抹异样。而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只见得桌案之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酒水写出了淡淡的两个字。
皇位？很简单而且很快就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两个字，却使得鱼寒感到茅舍顿开，恨不得先扇自己一巴掌在好好地对着辛大侠表示一番敬意！对啊，自己怎么算来算去偏偏就把这个关键问题给忘了呢？完颜允恭是谁？那可是大金国的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圣主明君，但他毕竟还是离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差了一步！
不管是出于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国之储君被一群贼子扣为了人质，这总是会让人想起来都感觉特别恶心的事情。而完颜允恭更大的错误就发生在他被释放之后，在没有获得朝廷许可的情况之下就擅自前往两军交战的最前线，而且还发出了一连串导致战争失败的荒唐命令，进而使得十万大金国精锐铁骑被一群乌合之众揍了个灰头土脸，最终只能是被迫困守于这小小的昌乐城。
一个丢过脸又犯了错的皇位继承人，这要是放在别的国度或许也没什么，但在以强者为尊的大金国那可就是最致命的缺陷。现在没人敢指责完颜允恭更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太子地位，那是因为他运气好投胎的技术超一流，他那个雄才大略的老爹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宝贝儿子可以指望。但将来呢？正值壮年又坐拥佳丽三千的完颜雍会不会闲得无聊了想着要继续开枝散叶，顺带着给完颜允恭捣鼓出一大串同样可以拥有皇位继承权的兄弟？
曾经使得完颜允恭急于洗刷耻辱而不惜以身犯险插手军务的老问题，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再次摆在了某个小混蛋的面前。或许是时过境迁，也或许是因为思考的方式产生了某种变化，反生鱼寒算是想明白了！除非完颜允恭真不在乎这个太子的位置，又或者他有把握彻底除掉将来可能出现的竞争者，否则他就不应该把脱困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大金国的援军身上，因为那样做只会更加凸显他的无能！
钱没了可以想办法再搜刮，可要是脸面彻底丢尽了那就会产生很大的隐患。所以只要还能有一丝不借助外力就使得敌军自行退却的希望，完颜允恭绝不可能轻易放弃，通过这种自救的方式能够使得他更好地维护住原本沉着睿智的形象。而且这事若能够操作得好，他不仅可以混到力挽狂澜的好名声，还可以借此考察一下如今被困在昌乐城的这支精兵能否最终为他所用。毕竟欺上瞒下虽不算个事，但一同欺君罔上那可就是个莫大的罪名！
只花区区两百万贯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消除掉继承皇位的最大隐患，还可以顺便糊弄到数万精锐铁骑，要说完颜允恭这买卖做得可实在够精明的。反正鱼寒是非常相信，大金国的太子殿下既然敢派代表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话给说出来，那就一定是早已谋划好了后续的行动方案，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他这个混蛋能不能够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拿着钱财赶紧滚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去。
两百万贯大钱，那可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穷困潦倒的鱼寒确实很难顶住这种诱惑。但要这个在辛弃疾提醒之下想通了问题关键的小混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顺便给大金国太子殿下留一点面子，却又有那么一点强人所难的意思。既想收钱，又不愿意办事，就在完颜承晖等人还在继续猜测主子心意的时候，鱼寒却已经陷入了新的两难境地。
“两百万贯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大人您也知道，当初在牟平的时候俺……”有能力做到洞若观火的辛大侠依旧不愿出手相助与对手展开针锋相对的谈判，鱼寒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重新摆出了一副无赖的面孔。
“没了！太子殿下虽是慈悲为怀意欲救三州之民于水火却已是倾尽所有，汝这贼子休想得寸进尺，继续借口民众之苦难行要挟之事！”看来这位大金国太子殿下身边的重臣以前也没有过与人进行谈判的经验，居然会在一开始就已经说出了自己所能接受的赔偿底线，并且不打算给对方留出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钱不要紧啊！大金国家大业大的，再赏点别的也行！”鱼寒穷，不仅仅是因为缺钱，还严重缺乏各种战略物资。对方的要求能不能答应，这还得认真考虑一下才可以，但既然有送上们的竹杠若是不狠敲几下，他还怎么配被对手称作是混蛋？“比如从各地运到了奉符的那些火药啥的，要不您就一块赏给俺呗？”
“痴心妄想！”没有想明白主子的用意，却并不代表完颜承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睿智，猛然听得鱼寒这小混蛋居然又在打大金国好不容易才又攒下的那点家当的主意，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做出了最坚定的拒绝。
“完颜将军，您这样很不礼貌哦！如今俺可是在和大金国太子殿下的代表进行洽淡，您就不能在旁边静静的听着？”非常不屑地表示出了谴责，鱼寒却也没忘继续恶心一下这个真正的对手。“再者说了，俺这那是什么妄想啊？俺也不怕把实话告诉你们，昨儿个俺就已经派人南下了，若是不出啥大的意外，顶多三天之后那奉符城内囤积的物资就会尽归俺所有。让太子殿下赐予，也就是想着要顺便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而已，您若要反对那也没啥！反正名不顺言不正的事俺这几年也没少做！”
这小混蛋什么时候有了自知之明？想不明白，却也根本就不需要去想。但所有人都很清楚，鱼寒既然敢把事给说出来，就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如今整个山东东西两路都无兵可用的情况之下也根本没人能阻止他继续胡闹。所以那位代表大金国太子殿下的重臣非常识时务地应道：“可以，只要汝这贼子同意撤军，本官立即回禀太子殿下，将囤于奉符府库之物尽数调至昌乐再赐予尔等！”
这还能被称作是为了拖延时日而举行的谈判么？即便是城下之盟，那也没听说过是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啊？大金国的代表们为了有这么一个奇招迭出的太子殿下而感到羞愧，纷纷低下了平日里高抬着的头颅，但他们显然是忘了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混蛋，一个经常都会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的混蛋！所以还没等他们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句无比混账的话。“撤军？俺啥时候说了要撤军的？”
“汝……汝这……”又给钱又给物的，结果只是换来了对方的嘲弄？即便是那位代表了大金国太子殿下的重臣这时候也显得无比恼怒，颤抖的手指非常准确地指着鱼寒，瞧那架势似乎想要将这混蛋给生吞活剐了才行。
“大人您也别激动，虽说俺感念太子殿下的仁义而不愿再妄动刀兵。”大金国太子的面子不能全给，但也不能完全不给，所以鱼寒最终还是决定稍微留下一些余地让完颜允恭去臭显摆。“只是这能否撤军，还真不是俺说了就能算的！”
“汝说了不算？那还有何人可以做主？”帐内谁不知道鱼寒就是外面那群乌合之众的最高统帅，就连辛弃疾这些当朝名士都只能算作是助纣为略的帮凶？
“这……”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服，鱼寒相信以这些人的聪明才智，应该会很清楚自己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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